第132章 猪遁之法

    刘铮都傻眼了。


    赶紧去扶郑玉兴，道：“将军，万万使不得！”


    郑玉兴镇守北境几十年，军中威望极高，给自己下跪，这不是折煞他吗？在这样的老将军面前，刘铮自然不能托大。


    郑玉兴起身，眼睛已经通红：“公子不知，今日一战，匈奴五年不敢再侵中原！可保全我多少兄弟性命！”


    “谢过刘公子！”


    十万大军，再次道谢。


    声音回荡在这草原上，久久不散。


    刘铮心中都唏嘘不已，自古以来，匈奴侵扰，都是中原大地的一大祸乱。无法彻底清除的祸乱，即使今年打了一场胜仗，等到过几年，他们还来。


    根本原因在于，匈奴的草原上，粮食太少，社会结构，文明发达程度。


    当然，并非真的无法去除——如果有一天，中原大地能征服匈奴草原的话，这一切也就结束了。


    只是，几千年来，都没有人能做得到。


    刘铮叹道：“郑将军一心为国，天地可鉴。铮不过恰逢其时，不足道哉！”


    十几万大军，再次谢过，才被郑玉兴给喊了起来。


    刘铮一时间，成了这凉州军的英雄人物。


    太子谢方，在旁边看得眼神阴沉。而三皇子谢灵，也是一脸淡然的笑容，实际上心中估计各种骂人的话，都在奔腾了。


    谁都在想着办法，得民心，得军心。


    但这次谁都没做到，让一个州同得了便宜？


    谢灵毕竟有城府，也在一旁恭喜恭喜。太子谢方则忍不住了，冷冷笑道：“此次荣山关大捷，乃是多方部队协力作战而达成，择日论功封赏，本太子会给你们请功的！”


    他哈哈大笑。


    众人一听，纷纷大喜，跪拜太子。


    谢方得意洋洋，瞥了刘铮一眼，淡淡一哼。似乎终于在场面上，找回了一些面子。


    刘铮哭笑不得。


    大军就此安营扎寨，后勤部队送来各种酒肉，连续狂欢三天。


    刘铮坐在自己的营帐里，看着手下众将吃得喝得大快朵颐，他心里也很开心。战时状态不喝酒，那是正常的。但是胜利之后，当然必须要配酒了。


    这些天，二十万大军，都没有离开，就住在这离草原最近的若谷关，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封赏。


    大捷的消息，在三日之后，终于传回京华。


    京华负责通讯的驿馆兵卒，一路快马加鞭，整整一天，都没有喝水，他也顾不上。


    很显然，尽管边境战事吃紧，但京华依然繁花似锦，来往都是各地的商贩，还有穿着锦衣的京华百姓。偶有几个茶馆，酒楼，说书人在说着这次和匈奴的大战。


    反正每年都是败。


    败了，赔款都是从全国各地，藩王百姓那里盘剥而来，对京华人，没有多大影响。他们也习惯了对匈奴的战败。


    “今年又败了？”


    “哈哈，听说秦王已经在去往谈判的路上了。”


    “又要赔款？”


    “喝酒喝酒！”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驿馆兵卒骑马奔来。


    “胜了！”


    “大捷！”


    “荣山关大捷！”


    “匈奴大军损失十万！”


    他一路奔腾，一路用嘶哑的嗓子在吼着，声音之中，饱含着无以言说的激动。


    “什么？”


    “什么胜了？”


    “匈奴大军损失十万？”


    京华的人，一个个都听傻了。若这人不是穿着龙炎王朝官方的驿馆服饰，手里举着传递讯息的无法伪装的旗子，他们一定以为这是在开玩笑，这是在做梦！


    “胜了！”


    “大胜！”


    “龙炎威武！”


    众人轰然炸开了锅。


    不少人奔至街上，喜极而泣。毕竟都是龙炎人，平时麻木，那是因为真的打不过，实际上，谁不希望龙炎王朝能胜，谁不希望国家强大？


    几个老者更是老泪纵横，走到街上，相拥而泣。


    终于胜了！


    他们等了几十年了！


    消息传到了皇宫。


    周总管一路小跑，来到那兵卒跟前，一脸凝重：“这事儿万万不可儿戏！”


    兵卒跪拜：“周总管，真的胜了！大胜，大捷！匈奴至少五年无力再战！”


    周总管惊为天人，而后挥了挥手，让几个小太监，将兵卒请到监栏院，而后自己猛戳了几下眼睛，拿着那军报，一边跑，一边撕扯着衣服，扯着那尖锐的嗓子：“圣上，圣上，捷报！”


    “龙恩浩荡，感天动地，龙炎王朝，所向披靡！”


    “圣上，老奴来给您道喜了！圣上天威，天佑龙炎，当万岁矣！”


    老皇上，看着地上激动跪拜，老泪纵横的周总管，看着那军报，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天佑龙炎，天佑龙炎啊！周总管，朕心甚慰啊！”


    “着文武百官，殿前面圣！”


    “是！”


    一个时辰之后。


    金銮殿中。


    老皇上眉开眼笑，面色润红。


    文武百官齐齐跪拜：“天佑龙炎，龙恩浩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皇上哈哈大笑：“众卿平身！”


    “此次匈奴折损十万，当五年无力再战。前方将士劳苦功高，当赏！”


    众人应和。


    “当赏！”


    老皇上突然问道：“怎么赏呢？”


    金銮殿上，顿时鸦雀无声，陷入死寂之中。


    是啊。


    怎么赏呢？


    毕竟这么多年来，在面对匈奴的战争中，龙炎王朝就没有讨到过什么便宜……这次却是十万大军折损……啊这，完全没有过先例啊。开心的同时，文武百官，也觉得相当讽刺，号称第一强国的龙炎，竟然如此悲催。


    也怪不得此时，整个京华，甚至整个王朝，听到这个消息，都如同做梦一样，都和过年一样开心。


    大学士颤颤悠悠出来：“陛下，此次大捷，当是天佑龙炎，龙恩浩荡。太子殿下前线指挥有功，乃是大功啊！”


    老皇上听得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前几日，太子谢方损失八万将士的事情，在社会舆论中，还在甚嚣尘上，这来了一场胜仗，就又成他的功劳了？


    “陛下，听闻三皇子居功至伟，不可不赏啊！”


    “圣上，鲁王此次也……”


    七嘴八舌，这就开始了。


    封赏将士，这是一件大事。不仅要稳定军心，鼓励将士们戍边卫国，还要彰显大国风范，以镇宵小。自古以来，大捷有大捷的封赏仪仗，小胜有效胜的封赏规格，古代人对这些礼节十分看重。所以，这三四十年没有大捷的龙炎朝廷，这个时候也兴奋了起来。


    毕竟这也算是这么多年头一遭不是？


    各个官员，都开始建议。


    有人道：“陛下，如此大捷，按照龙炎祖律，为将者，每人官升一级！为卒者，记军功，当赏良田布匹！”


    有人又说：“此乃龙炎百年不遇的大捷，升一级怎么够？至少两级！”


    众说纷纭。


    反正，不论如何，此次封赏和对死去将士的体恤金，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朝廷不在乎啊，一次大捷，能出多少钱？全国藩王凑一凑，什么都够了。


    老皇上也很开心，点了点头：“全赏固然是要的，然论功行赏也很重要。朕本应该亲去封赏，然朕体不虞，故由周总管代朕前去，礼部立即准备封赏仪仗，礼部尚书顾疏风，吏部尚书崔宏，兵部侍郎江潮，共讨封赏事宜！”


    众人一听，倒吸冷气。


    六部中的三部大佬，竟然全部都要去！


    连周总管这个一般不出皇宫的人，都要去。


    这是什么样的仪仗，这是什么样的架势，这是什么样的待遇？


    大多数为官之人，平生仅见。


    “遵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快，一辆一辆的马车，就在京华准备了起来。


    几个大佬围在一起，研究一夜，为的就是拿出一个封赏策略。


    周总管这些天，也是稳坐监栏院。


    因为京中，太多的人，都来找他……各种送礼，各种说清，就是想给此时远在凉州军的自家子弟，谋一个好前程。这种机会，谁不想把握住？


    ……


    此时。


    皇宫深处。


    郑芙侧身躺在神仙帐中，看着手中的信函，淡淡笑道：“整个龙炎，都在雀跃，都在欢腾。看来前线也是很热闹的啊……太子居功至伟？呵呵，若不是这银州军，他便是这一场仗最大的罪人！”


    没人回应她。


    她自嘲一笑：“但毕竟银州军也是凉州旗下啊，这陈平老贼，大张旗鼓宣扬自己治军有方，慧眼识才，甚至为了太子，不惜给这刘州同都请功，要知道，前段日子，他和两家父子，还是相看两厌啊！”


    还是没人应答。


    郑芙都怒了，翻身喝道：“都是一群聋子吗，还是哑巴！”


    宫女们吓得跪下，她们哪里知道这些尔虞我诈，互相倾轧。


    郑芙眼中闪过一道杀意：“这刘州同，着实是个滚刀肉啊！郑玉兴想提拔他，将他留在凉州军，他竟然还给拒绝了！吾儿谢灵的面子他都不给！莫非真想倾向太子这边？”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将周总管给我叫来！”


    “是，娘娘。”


    ……


    一连休息了七天。


    刘铮稳坐自己营帐中，不管谁邀请他去参加酒宴，他都不去。


    先是三皇子，后是太子，而后又是鲁王，陈平，郑玉兴。


    郑月茹都郁闷了：“刘兄，三皇子已经邀请三次，您这屡次回绝，怕不是太忤逆殿下了吧？”


    刘铮呵呵一笑，从兜里拿出一个锦囊来，递给郑月茹看。


    郑月茹低头一看，登时愣住。


    这锦囊，是刘铮出发前，青阳铄嘱咐他带在身边的。


    里面的话很简单。


    “若大捷，修整回家。”


    “万不可轻去京华！”


    郑月茹深吸一口气：“军师是担心……”


    刘铮笑道：“七天，也差不多了。我们就不等封赏了，明日启程回银州！至于这封赏之事，就让他们去应对吧！”


    不仅是青阳铄提醒，实际上他也明白。


    这自古以来，封赏的事情，复杂至极，关乎着这各个派别之间的明争暗斗，这个时候，刘铮根本不应该参与进去，这次他表现太过扎眼，这太子，三皇子，是必须要逼迫他做出一个选择的。


    但不管他倾向于哪一方，迎接他的都是深渊！


    这不是刘铮所愿。


    所以，他打算走。


    他最担心的是，如此这次封赏，京华那边想要把他召去，那就真的无法挽回了。皇后郑芙上次被他损了面子，要是一道圣旨，把他留在京华任职，那岂不是要了刘铮老命？


    郑月茹呆呆看着刘铮。


    她再一次为刘铮的冷静和高瞻远瞩，觉得心惊。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


    按理说，这次的荣山关大捷，银州军的功劳最大，那自然封赏也是最丰厚的，如果给一般人，不管多久，都要等在这里，等着封赏。


    然而刘铮却不在乎……


    这不是一般人的定力可以做到的，像刘铮这样面对巨大诱惑，还可以这般洒脱的人，真的太少了。


    翌日。


    刘铮一大早，便火急火燎，来到郑玉兴的跟前，焦急道：“郑将军，银州军今日，必要先行离去了！”


    众人大惊，纷纷劝阻。


    这最关键的封赏马上来了，谁都恨不得听听自己能得到怎么样的封赏，结果你却要先走？


    太子谢方，三皇子谢灵，都看不懂了。


    郑玉兴眉头一皱：“公子何事如此焦急？”


    刘铮抹了一下眼泪：“昨日银州来信，家中母猪难产，铮与家畜感情至深，不见我，它们便不下崽，农畜之事，天下大计，刘铮不得不回啊！”


    所有人。


    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