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如果我们有罪

    而此时。


    让天下人揪心的敦煌，已经和前几天的昌州一样。


    陷入到了死寂当中。


    曾经也算繁花似锦的敦煌街道，此时只剩下了巡逻的府兵们。已经那堆放在门口，没法处理的垃圾。


    恐怖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敦煌。


    和这恐怖的死寂形成对比的是，偶尔发出的凄厉的哭声，似乎在宣告者，又有一个人，没有挺过疟疾，就那样死去。


    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同样。


    也有城中的特权阶级，望族们，想要逃离这个人间地狱。


    然而……


    敦煌太守常书文，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昌州流民逃出，已经是天下惶惶。他哪里敢再让人出去？而且，面对瘟疫，封城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


    他的力度很大。


    不论是谁，只要敢逃跑，杀无赦！劝阻都没有，直接就是杀！


    “大人大人……”


    这个时候，又有下属一边跑一边哭进来：“今日，又是两千人啊……”


    常书文心里一沉，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一天两千人……


    这是什么速度！


    可怕！


    莫非真是老天爷，落下来惩罚他们的瘟疫吗？可是他常书文，励精图治，两袖清风，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


    他惨笑一声：“坚持吧……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众人哭成一团。


    会过去吗？


    谁都知道，瘟疫就是一个无解的天灾。他们只能慢慢等，慢慢等该死的人，都那样死去，因为不会有什么人，来真正驰援他们……


    那些郎中，大概也是一些争权夺位中的牺牲品而已吧？


    因为他们来这边，又有什么用？


    只是给这可怕的疟疾，增添一些感染对象而已。


    随着疟疾侵袭的人越来越多，最终肯定会出现人手不够的问题。


    到那个时候，又是自生自灭。


    那早就联系好，要取道敦煌的银州兵，大概也不敢来了吧？


    物资倒是有，草药倒也有……


    嗯。


    常书文心想，能撑多久算多久吧。


    只希望，敦煌不会在自己手里，变成一座死城。


    他突然哈哈大笑，站了起来：“诸位放心，我常书文，定和敦煌共存亡！瘟疫不去，我不走！”


    “大人……”


    “大人，您……”


    众人感动涕零。


    常书文摆摆手：“走，随本官，巡视敦煌！告诉百姓们，我们还在，我们和他们一样，一直在这片土地上！”


    “是！”


    就在这时。


    又一人疯跑进来：“太守大人，外面……外面……”


    常书文一愣：“外面怎么了？”


    那人气喘吁吁：“银州兵来了，九万银州兵！”


    “什么？”


    常书文目瞪口呆。其他官员，也是面面相觑。


    现在，这敦煌已经是天下闻之变色的瘟疫之城了，这银州军，竟然没有改变方向，全部朝敦煌来了？


    莫非是那天下闻名的刘知州，没有得到消息？


    不应该啊！


    常书文有些不能理解。


    下属又道：“大人，那刘知州说，他说……打开城门，他要同敦煌百姓，一起共渡难关！”


    轰！


    常书文脑中嗡的一声，然后脸色大变：“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银州商会，已经支援我们很多，瘟疫可不是小事儿，这……走走走，都随我走！”


    一众人等，齐齐走到城门口。


    果不其然。


    九万凯旋归来的银州军，一眼都望不到头，这个时候，已经来到了敦煌城外大概十里地的地方。


    一人骑马奔来，大声喊道：“太守大人，我家公子驰援而来！烦请打开城门，吾等愿与敦煌，共克瘟疫！”


    常书文叹道：“刘知州仁义，天下皆知，本官感激涕零。然瘟疫非儿戏，还望刘知州早些绕道而行，不然，不然的话……”


    骑着马的秦长风，哈哈大笑：“大人放心，我家公子早有应对瘟疫之法，任凭我们进去便可！”


    众人大惊。


    应对瘟疫之法？


    这话说得惊世骇俗，但是谁信？


    常书文都哭笑不得，心想这刘知州，是为了圣上的一个异姓王的许诺，昏了头吗？心中顿时对他感观都下降了不少。


    他坚持道：“将军，此事非同小可，事关龙炎社稷，本官不敢肆意妄为，烦请告知刘知州，绕道而行！”


    对于常书文的态度，刘铮其实早就猜到了。


    秦长风吼了半天，敦煌就是不开城门。


    青阳铄笑道：“看来这灭瘟之法，别人都不敢信啊。”


    刘铮点头道：“无妨，城外尚有两万昌州病患。我们从这边开始吧！”


    兵临城下，确实有点敏感。


    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再说了……


    这自古以来，都没有针对瘟疫的好办法，偏偏你就有？谁信？一旦你进来，染上瘟疫，然后带走，这个责任谁担？


    常书文的做法，并没有错。


    虽然心中也担忧城中百姓的安危，刘铮也没办法。


    九万银州军，只能暂时驻扎在城外。


    这一下，那从常州逃窜过来的流民，都傻了。


    “这是什么人？”


    “快跑啊！大家快跑啊！这是朝廷派来杀我们的！”


    “跑？跑哪里去？跑哪里不是个死？天要亡我啊！”


    “是啊，跑不动了……”


    短短三天时间。


    昌州跑过来的将近三万人，已经死了快一万！剩下的，也没几个好的，看着那黑压压的银州军，顿时陷入了绝望当中。


    早知如此……


    跑这敦煌来作甚？


    不仅祸害了别人，也同时害了自己。


    越想越绝望，这些人，干脆也不跑了，一个个抱头痛哭，等着被朝廷军队斩杀。


    然而……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都看不懂了。


    那威武的将军，过来环视一圈，而后冷冷道：“都给我起来，一个个排好队，来这边登记造册！”


    “想活着，就乖乖听话！”


    “想逃的，一律格杀勿论！”


    众人听得一惊。


    还能活着？


    而且……这些人不怕死吗？他们就不怕传染瘟疫吗？这九万人，竟然就在他们的四周，开始了安营扎寨。


    这……


    这不是朝廷军队！


    有人认出了那银州军独特的绿色军装，惊呼一声：“这是银州军！这是银州军！他们是从西域凯旋归来的！”


    一群人，听得登时心思各异。


    一个老头率先站出来，眼神激动：“阁下可是刘知州旗下秦将军？”


    秦长风点点头。


    老头轰然跪地，泪流满面：“秦将军，万万不可，银州军乃龙炎骁勇之师，不能被我们这帮人祸害了啊！”


    “你们快走！”


    “不用管我们！”


    “是啊，秦将军，银州男儿，都是好样的！留着性命，去杀那蛮夷！”


    其他人，也是纷纷相劝。


    刘铮此时，也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摇头直叹。


    早知如此，何必从那昌州跑出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没想到，自己这银州军的名声，还是不错的。


    他骑着马走过来，淡淡道：“诸位，银州军来了，那你们便不会死，好好听秦将军的话，好好活着！”


    “如果大家信我刘铮，就别浪费时间，明白吗？”


    众人面面相觑。


    活着？


    他们知道这刘知州神通广大，可是这是瘟疫，这是瘟疫啊……


    但不等他们说话。


    银州军，这个时候已经忙活起来了。


    既然知道是疟疾，那么刘铮也就没有让他们“戴口罩”了，这三天的路上，银州军九万人，可都学会给这臭蒿绞汁。


    于是。


    在那群昌州病患的目瞪口呆的眼神下。


    一股恶臭之味，开始有点让他们上头了。


    这是要干什么？


    一些小孩，当场就哭了出来。


    如果我们有罪，杀头便可……


    这朝廷，是要熏死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