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堡垒
那道纯白色的、由柴油和钢铁转化而来的光芒，拥有着一种无可比拟的魔力。
它不仅仅是驱散了黑暗，更是像一根定海神针，插进了陈默和卫战这两个末日幸存者的心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力量。
光明果的光辉，是自然的、神秘的、属于“神迹”范畴的奇迹。而这盏LED灯的光芒，却是属于人类的、科学的、代表着文明秩序的火焰。
两束光芒在701室交织，一柔和，一明亮，共同构成了一幅只可能在末日中出现的、荒诞而又充满希望的画卷。
“我们……成功了。”卫战的声音依旧在颤抖，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或激动，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创造历史般的自豪感。他看着那盏灯，就像看着自己亲手点亮的、文明的火炬。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过去，将那盏过于明亮的LED灯用一个布罩子稍微遮挡了一下，让光线变得柔和，不至于在深夜中过于刺眼。
他的动作很轻，以免惊醒已经睡熟的囡囡。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片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城市，眼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
这盏灯，是他们新生活的起点，但同时，也可能成为一个暴露他们位置的致命坐标。在享受它带来的便利之前，必须先为它建立起足够坚固的壁垒。
“我们成功了第一步。”陈默转过身，对卫战说道，“但从明天天亮开始，我们就要进入最关键的第二步——将这里，打造成一座真正的堡垒。”
卫战用力地点了点头，胸中热血激荡。他看向桌上那张摊开的工业区地图，以及旁边被陈默用铅笔草草勾勒出的居民楼结构图，眼中燃烧着一个工程师在面对宏伟项目时特有的火焰。
“我明白！”他的思维已经飞速运转起来，“这栋楼最大的弱点有两个。第一，一楼大厅的玻璃门和落地窗，几乎没有任何防御力。第二，地下车库的卷帘门，虽然是金属的，但也很脆弱，用工具可以轻易破坏。这两个入口，必须用我们带回来的钢板和工具，彻底封死！”
“还有窗户。”陈默补充道，“我们住在七楼，暂时安全。但低楼层的窗户，是攀爬型变异生物的潜在入口。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没错！”卫战越说越兴奋，他拿起铅笔，在图纸上飞快地勾画着，“我们可以用从汽修厂带回来的钢筋和角铁，制作成简易的防盗护栏，安装在低楼层的窗外。至于我们自己住的这一层，可以用钢板做成可以活动的插销式护盾，平时打开通风，遇到危险就立刻关上！”
一个经验丰富的机械工程师，加上一个拥有无穷精力和行动力的超级战士，再加上一皮卡车从工业区搜刮来的、堪称豪华的物资和设备。
这个组合，在这片废土之上，所能爆发出的能量，是惊人的。
“好好休息一晚。”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我们有的是活儿要干。”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当第一缕诡异的、暗红色的晨光穿透云层，洒向这座死寂的城市时，701室的“堡垒计划”，已经正式启动。
简单的早餐过后——几片压缩饼干和一口甘甜的净水藤凝露——陈默和卫战便一头扎进了地下车库。
囡囡被留在了七楼，陈默给了她一小块从“红宝石番茄”植株上分下来的、已经没有果实的小枝条，让她学着卫战的样子，给它“浇水”（其实就是滴几滴净水藤的水珠），小女孩把这当成了一个无比重要的任务，玩得不亦乐乎。
地下车库，此刻已经变成了他们的临时工厂。
柴油发电机在隔音室里发出沉闷的轰鸣，稳定的电流通过粗大的电缆，为这片冰冷的地下空间带来了光明和动力。
卫战将那台焊机和切割机接上电源，脸上带着一丝虔诚的表情。
“有了电，这些就不是废铁了，它们是我们的造物主！”他抚摸着焊机冰冷的外壳，眼中放光。
陈默则负责最耗费体力的部分。
他走到皮卡车旁，像一个举重冠军一样，轻松地将一块块沉重的、从汽修厂拆下来的厚钢板卸下。这些钢板，每一块都重达上百斤，但在他手中，却像是泡沫板一样轻巧。
“第一步，加固车库的卷帘门！”卫战戴上护目镜和厚手套，拿起切割机，火星四溅。
他的计划非常周密。不是简单地把钢板焊在门上，而是先用角铁，在卷帘门的内侧，焊接出一个“井”字形的骨架，然后再将钢板一块块地焊接到骨架上。这样不仅极大地增强了门的抗冲击能力，还能在钢板之间预留出观察口和射击孔。
“滋啦——！”
刺眼的电焊弧光亮起，照亮了卫战专注的脸庞。
陈默则像一部不知疲倦的机器，配合着他的工作。卫战需要把钢板抬到指定位置时，他单手就能托举起来，稳如磐石。卫战需要切割钢筋时，他直接用带来的液压剪，“咔嚓”一声就剪断，省去了切割机的大量时间和噪音。
两人一个如同精密的大脑，负责规划、设计和精细操作；一个如同强大的引擎，负责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和支持。这种默契，让他们爆发出了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恐怖效率。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那扇原本脆弱的卷帘门，就被改造成了一面布满了狰狞焊缝和钢铁骨架的移动壁垒。从外面看，它依旧是那扇平平无奇的卷帘门，但只有攻击它的人才会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块啃不动的铁板。
中午，两人没有休息，只是啃了几口干粮，喝了些水，便立刻投入到下一个工程——封锁一楼大厅。
这比加固车库门要更复杂。
一楼大厅的入口是双开的玻璃门，两侧还有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就是一个完全不设防的通透空间。
“玻璃必须全部敲掉。”卫战看了一眼那些布满灰尘的玻璃，果断地说道，“它们只会成为我们的弱点。”
陈默二话不说，从消防箱里找出一把消防斧，走到一楼大厅。
“咣！哗啦啦——！”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整面落地窗被他一斧子砸得粉碎，玻璃碎片如下雨般散落一地。
紧接着，两人又合力将那些厚重的钢板，一块块从地下车库搬运到一楼。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没有电梯，他们只能走楼梯。
卫战扛着工具箱和焊机都累得气喘吁吁，而陈默，则一个人扛着两块叠在一起的、重达三百斤的钢板，面不改色地爬着楼梯。
当卫战扶着膝盖，在一楼缓过气来时，陈默已经来来回回，将所有需要的钢板全部搬运到位了。
卫战看着他，除了苦笑，已经生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了。和这个怪物比体力，纯粹是自取其辱。
下午的工作，依旧是火星四溅。
他们用钢板，将原本的玻璃门和落地窗的位置，彻底封死。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只在正门的位置，卫战巧妙地设计并制作了一扇厚达五厘米的、内置多重插销的钢铁小门。
这扇门，成为了这栋楼在地面上唯一的出入口。
当最后一滴焊料冷却，卫战摘下护目镜，看着眼前这片被钢铁彻底包裹的“绝对防御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搞定了。”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现在，除非他们开着坦克来，否则休想从地面攻破这里！”
……
堡垒初具雏形，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我们的罐头不多了。”晚上，在701室明亮的灯光下，卫战清点着他们的物资，皱起了眉头，“压缩饼干还能撑一段时间，但是肉类和蔬菜……几乎没有了。囡囡正在长身体，不能只靠这些。”
陈默看了一眼阳台上那些神奇的植物。
红宝石番茄和翡翠白菜的生长速度虽然远超普通植物，但产量依旧有限，只够他们日常补充维生素和改善体质，无法作为主食。
“这栋楼，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陈默的目光，投向了脚下的楼层，“我们把它封锁起来，不仅是为了防御，更是为了把它变成我们独占的‘猎场’。”
他的计划很明确，逐层清理，逐层搜刮。
“明天，我们从六楼开始。”陈默做出了决定，“由上至下，一层一层地来。搜集所有能用的物资——食物、水、药品、衣物、电池……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不能放过。”
“会不会有危险？”卫战有些担心，“楼里肯定还有游荡者。”
“所以才要清理。”陈默的语气很平静，“把所有威胁，都扼杀在摇篮里。顺便，也让你适应一下战斗。”
卫战握紧了手中的双管猎枪，他知道，这是他必须迈过去的一道坎。在这个世界，一个只会修东西的工程师，是活不长的。
第二天，清理行动正式开始。
陈默和卫战全副武装。陈默依旧是一身便于活动的休闲服，但腰间多了一把开山刀，背上则背着一个巨大的空背包。
卫战则穿上了他最厚实的一件工作服，手里紧紧攥着猎枪，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们首先来到了601的门口。
房门紧锁着。
陈默没有选择破坏门锁，而是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根细长的撬棍。他将撬棍插入门缝，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猛地发力。
“嘎吱——砰！”
一声刺耳的木材断裂声，整个门框连带着锁舌，被他用蛮力直接撬开。
一股浓重的、混杂着灰尘和腐烂气息的味道，从房间里涌了出来。
两人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等了几秒钟，确认里面没有立刻传出任何异响。
陈默打头，卫战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典型的三室一厅，屋子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家具上盖着白布，显然，这家的主人在末日降临前就已经离开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
两人迅速展开搜索。厨房的冰箱里早已空无一物，并且散发着恶臭。但在橱柜的最深处，他们找到了几罐已经落满灰尘的午餐肉罐头和豆豉鱼罐头。
“太好了！”卫战看到这些罐头，眼睛都亮了。在末日里，这玩意儿就是硬通货。
陈默则在主卧的衣柜里，翻出了一些还很新的男士保暖内衣和厚袜子，这些都是非常实用的物资。
将601搜刮一空后，他们又用同样的方式，打开了602的房门。
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
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尸臭就扑面而来。
“小心！”陈默低喝一声，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开山刀。
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两具已经高度腐烂、变成了干尸的骸骨。看样子，是在末日爆发的初期就已经死去了。
而就在他们踏入客厅的一瞬间，一间紧闭的卧室门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疯狂的抓挠声和低沉的嘶吼！
“吼——！”
卫战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举起了猎枪，对准了那扇正在剧烈晃动的房门。
“别开枪！”陈默立刻制止了他，“枪声会把其他楼层的怪物都引过来！”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扇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被里面的东西硬生生撞开！
一个穿着睡衣，半边脸颊已经腐烂脱落，露出森森白骨的女性游荡者，嘶吼着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直扑向离它最近的卫战！
卫战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忘记了扣动扳机，只是惊恐地看着那张烂脸在自己眼前飞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
陈默动了。
他的速度快得超出了卫战的视觉极限，几乎只是一个错身，他手中的开山刀，便划出了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
一声利器切入腐肉的声音。
那头游荡者的冲势戛然而止，它的头颅从脖颈处滑落，滚落在地，身体则因为惯性，又向前踉跄了两步，才重重地摔倒在地，黑色的血液流了一地。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卫-战呆呆地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他看着陈默那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侧脸，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这个男人在战斗力上的差距，宛如天堑。
“习惯它。”陈默甩了甩刀上的污血，淡淡地说道，“以后，这种事会成为日常。”
……
就在陈默和卫战在居民楼里，为建立自己的王国而奠定基石的时候。
城市的另一端，强哥汽修厂。
两辆经过改装的、车头焊接了撞角的越野车，卷着尘土，停在了汽修厂的门口。
车门打开，十几个手持砍刀和钢管的壮汉跳了下来，他们神情彪悍，眼神凶狠，正是“秃鹫”派来调查的搜查小队。
为首的，正是疤脸的心腹，黑狗和耗子。
黑狗人如其名，皮肤黝黑，神情阴沉。他看了一眼汽修厂那被洗劫一空的、一片狼藉的景象，又闻了闻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焦糊味，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妈的，真被人给端了。”耗子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说道，“看这架势，连根毛都没剩下。大熊和瘦猴那两个蠢货，八成是栽在这里了。”
“不对劲。”黑狗却没有他那么冲动，他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地面上的轮胎印，“你看这车辙，又深又宽，是重型皮卡留下的。而且，只有离开的痕迹，没有进来的痕迹。说明对方的车，原本就在这里。”
他又走到那片被烧过的垃圾堆旁，用脚拨了拨，眼神变得更加阴冷。
“火是从内部点燃的，范围很小，烧的都是些没用的垃圾。这不是意外失火，这是在销毁证据。”
耗子听得一愣一愣的：“销毁证据？什么证据？”
“脚印、血迹，或者其他任何能暴露他们身份的东西。”黑狗站起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汽修厂，“对方很专业，反侦察意识很强。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拾荒者干的。”
他们走进空旷的大厅，很快就发现了那个被几块钢板和废料压住的地窖入口。
几个手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钢板挪开，露出了下面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原来这破地方还藏着个地窖。”耗子有些惊讶。
黑狗没有说话，他打着手电筒照了下去。地窖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床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看来，在我们之前，就有人住在这里。”黑狗的眼神愈发凝重，“大熊他们，很可能是为了抢这个地盘，结果碰上了硬茬子。”
“一个敢跟我们‘秃鹫’叫板的硬茬子？”耗子不屑地冷笑一声，“在这片城区，还有这种不怕死的？”
“最关键的东西不见了。”黑狗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指着地面上一个明显的、沉重的压痕，“这里，原本应该放着那台发电机。还有柴油，一桶都没留下。”
他走到门口，再次看向地面上那道清晰的车辙印。
“能开走重型皮卡，搬走半吨重的发电机和十几桶柴油，还把大熊和瘦猴两个大活人处理得无影无踪……对方至少有一个小队，而且有很强的组织和行动能力。”
黑狗的脑中，迅速勾勒出了一个可怕的对手形象。
他拿出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老大，是我，黑狗。”
“怎么样？找到了吗？”对讲机里传来疤脸那冰冷的声音。
“人没找到，凶多吉少。”黑狗沉声汇报，“现场被清理得很干净，发电机和柴油全被抢走了。对方是硬茬子，很专业。从车辙的方向来看，他们……应该是朝着南边的居民区去了。”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片刻。
随后，疤脸那如同毒蛇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嗜血的杀意。
“居民区……很好。黑狗，给你一个任务。”
“把南边那片居民区，给我一栋楼一栋楼地翻过来！”
“我要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的人，抢我的东西！”
“找到他们，然后……”
“把他们的脑袋，给我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