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主动出击
庇护所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蔚坐在椅子上，那杯温水被她紧紧地捧在手里，掌心的温度也无法驱散她发自骨子里的寒意。劫后余生的庆幸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巨大不确定性所带来的恐惧。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身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盟友”，望向他身后那排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服务器阵列。这里的每一件设备，都远超磐石城民用科技的水平，甚至比她工作时接触过的军用级服务器还要精密。这让她稍稍心安的同时，也更加好奇陈默的身份。
他到底是谁？一个拥有如此资源的拾荒者？这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陈默没有打扰她的思绪。他知道，林蔚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从一个被追杀的逃亡者，到一个超乎想象的地下基地的座上宾，这种转变太快，也太不真实。
他转身从一个储物柜里拿出一块高能量营养棒和一包密封的肉干，放在林蔚面前的桌子上。
“先吃点东西，恢复体力。”陈默的声音很平静，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你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他的观察细致入微，让林蔚心中一暖。她看着眼前的食物，再也抑制不住胃部的抗议，撕开包装，小口却飞快地吃了起来。食物下肚，一股暖流传遍四肢百骸，让她因为长期饥饿和紧张而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活过来的感觉。
陈默静静地看着她吃完，等她喝了半杯水，情绪彻底平复下来后，才重新开口，语气严肃：“现在，我们需要谈谈了。不是作为施救者和被救者，而是作为盟友。”
林蔚放下水杯，郑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现在是决定命运的时刻。她必须拿出足够的价值，来证明自己值得陈-默冒着与黑蛇全面开战的风险来庇护。
“在你开口之前，”陈默抢先说道，“我想让你知道我的立场。我救你，一开始是出于底线。但现在，事情牵扯到了磐石城，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我是一个独行者，习惯了在废土上自给自足。但我的生存，同样依赖于一个相对稳定的秩序。磐石城，就是这个秩序的核心。如果它乱了，变成了黑蛇的私人领地，那么整个区域都会变成一个弱肉强食的黑暗丛林。到时候，没有谁能独善其身。所以，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这番坦诚的话，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林蔚原以为陈默会索要“钥匙”作为报酬，但对方表现出的，却是一种更宏观的战略考量。这让她感到钦佩，也更加信任。
“我明白了。”林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将一直抱在怀里的背包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
背包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些破烂的衣物和杂物。在最底层，她拿出了一个用防静电、防冲击的特制材料包裹的方形物体。她一层层地解开包裹，最后露出的，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由暗灰色合金制成的坚固存储器。它的接口是林蔚从未见过的特殊规格，显然是经过了物理加密。
“这就是黑蛇想要的东西。”林蔚将存储器推到桌子中央，“你可以叫它‘潘多拉’。”
陈默的目光落在这个貌不惊人的金属盒子上。这就是引来杀身之祸，甚至可能颠覆一座城市的“钥匙”？
“这里面，存储着两样东西。”林蔚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诉说着一个魔鬼的秘密。
“第一，是‘名单’。它不是一份简单的姓名列表，而是黑蛇多年来建立的、遍布磐石城内部的利益网络。上面详细记录了从卫队高层、资源管理部门主管，到能源站工程师、黑市商人的每一笔黑账。包括交易时间、地点、内容，甚至还有一些秘密会谈的录音和影像备份。这份名单一旦曝光，足以让磐石城三分之一的管理层瞬间垮台。”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知道黑蛇势力大，但没想到已经渗透到了这种程度。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地下世界王者，而是磐石城的影子皇帝。
“第二样东西，”林蔚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就是‘钥匙’。它不是一把实体钥匙，而是一段独一无二的、经过多重量子加密算法生成的最高权限指令集。”
她看着陈默，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段指令集，可以绕过磐石城现有一切安防协议，直接取得城市三大核心系统的最高控制权——能源中枢、供水系统，以及……城防武器系统。”
“什么？”饶是陈默心性沉稳，此刻也不禁失声。
能源和供水，意味着扼住了城市的咽喉。而城防武器系统……那意味着，谁拥有了“钥匙”，谁就能让磐石城的炮口对准它自己的民众！
“这不可能！”陈默立刻反驳，“磐石城的城防系统是战前遗留的军用标准，物理隔绝，根本不可能从外部网络接入。”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林蔚苦笑一声，“但黑蛇不是正常人。他用了近十年时间，通过安插在各个要害部门的人，像蚂蚁搬家一样，偷偷铺设了一条独立的、隐藏在官方管线之下的物理信道。这条信道，连接了那三大核心系统。而这把‘钥匙’，就是开启这条秘密信道的唯一凭证。”
陈默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终于明白，这已经不是一场黑帮火并，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阴谋。黑蛇想要的，根本不是钱，而是整座城市！他要成为废土之上的王！
“这个秘密服务器，就是黑蛇用来远程激活‘钥匙’的终端。他大概以为战前的加密无人能破，所以才敢把数据存放在那里。”林蔚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后怕，“我破解它，完全是个意外。当我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我知道，我打开了一个不该被打开的盒子。”
她抬头看着陈默：“现在，这个盒子就在你面前。它既是能毁灭一切的灾难，也是……能够扳倒黑蛇的唯一武器。”
庇护所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服务器风扇的嗡鸣声，像是时间的催命符。
陈默盯着那个名为“潘多拉”的存储器，大脑在飞速运转。他终于理解了林蔚之前的绝望，也理解了她那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这东西，谁拿着谁死。但如果落到黑蛇手里，死的就是几十万人。
“这个存储器，你能读取吗？”陈默沉声问道。
“可以。”林蔚点了点头，眼神里恢复了一丝作为顶尖技术员的自信，“它的物理接口虽然特殊，但我有转换设备。真正的麻烦是里面的数据加密。不过，既然我能从黑蛇的服务器里把它拷贝出来，就意味着我已经掌握了破解方法。给我一台性能足够好的计算机，我可以在半小时内读取里面的所有内容。”
陈-默毫不犹豫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控制台：“这里的计算力，应该够了。”
林蔚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攻守之势，或许将要逆转。
然而，就在这时，庇护所内响起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滴！滴！滴！”
陈默脸色一变，立刻转身看向控制台的另一块屏幕。那上面，赫然是幽灵一号无人机传回的实时高空监控画面。
“怎么了？”林蔚紧张地站了起来。
“是赵虎。”陈默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没有逃远。”
屏幕上，幽灵一号的热成像镜头正死死锁定着一个在荒野中跋涉的人影。正是那个逃走的赵虎。但他并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
陈默在赶走他的时候，就留了一手。幽灵一号发射的并非普通子弹，而是一枚特制的“标记弹”。子弹在击碎赵虎的通讯器时，一枚比米粒还小的微型信标，就已经附着在了他的衣服上。
原本，陈默是想通过追踪他，找到黑蛇的老巢。但现在看来，情况有变。
画面中，赵虎在跑出约两公里后，停在了一处废弃的加油站。很快，一辆经过改装的、覆盖着厚重装甲的越野车从黑暗中驶来，停在他面前。车上下来了四个全副武装的男人。他们动作干练，装备精良，显然不是普通混混，而是黑蛇手下的精锐。
赵虎捂着流血的手，对着为首的一人点头哈腰，似乎在汇报着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指向陈默庇护所的方向。
为首那人听完，一脚将赵虎踹倒在地，然后对着通讯器说了几句。很快，那辆装甲越野车调转车头，带着一股凶悍的气势，径直朝着这边开了过来！
“他们发现这里了？”林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赵虎不知道庇护所的入口。”陈默的目光锐利如刀，飞快地分析着，“他只知道那条地下通道。他们是去找那个通道的。但他把自己被高科技无人机攻击的事情一说，黑蛇那边立刻就提升了警戒等级，派出了精锐小队和重装备。他们不是来搜索的，他们是来……拆迁的。”
陈默的话让林蔚不寒而栗。她完全可以想象，那辆装甲车会直接撞开通道，然后用重火力把里面的一切都变成筛子。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林蔚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她知道自己身处坚固的地下，但那种被重兵包围的感觉，依旧让她感到窒息。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一阵敲击，调出了庇护所的结构图和防御系统状态。
庇护所的入口虽然隐蔽，但并非坚不可摧。如果对方用大剂量炸药进行地毯式爆破，依然有暴露的风险。
躲，是下下策。坐以待毙，更是死路一条。
陈默的眼神在监控画面、庇护所结构图和桌上的“潘多ora”之间来回扫视。一个大胆、冒险，甚至有些疯狂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成形。
他猛地转过头，看着林蔚，目光灼灼：“林蔚，我想我们不能再等了。”
“什么意思？”
“黑蛇的目标是你手里的‘潘多拉’。所以他才会派人来这里。”陈默语速极快，思路清晰，“但如果我们让他觉得，‘潘多拉’已经不在废土，而是在磐石城内，甚至即将被公之于众呢？他会怎么做？”
林蔚的眼睛猛地一亮，她瞬间明白了陈默的意图：“围魏救赵！你会让他不得不把所有力量，都从这里调回磐石城去维稳！”
“没错。”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最怕的是什么，我们就给他来什么。我们不但要让他撤兵，还要在他最坚固的堡垒里，点上一把火！”
这个计划的疯狂和大胆，让林蔚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无异于主动向一头沉睡的巨兽发起挑衅。但她也知道，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破局之法。
“我该怎么做？”林蔚立刻进入了状态，眼神中的恐惧被兴奋和决然所取代。
“第一，我需要你立刻连接‘潘多拉’，把那份‘名单’复制出来。但是，要做一份‘阉割版’的。”陈默说道。
“阉割版？”
“对。只放出一些无关痛痒，但又能证明名单真实性的小角色。比如某个区域的卫兵队长和黑市商人勾结的证据。这个证据，要足以引起磐石城管理层的警觉，但又不足以让他们立刻相信整个城市都被渗透，从而避免打草惊蛇，给我们自己争取时间。”
林蔚立刻明白了：“制造混乱，但不引发总崩溃。让他们去查，去内斗，把水搅浑！”
“聪明！”陈默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你需要把这份‘阉割版’的名单，匿名发送给磐石城的一个人。一个地位足够高，有能力展开调查，但又绝对干净，不在黑蛇名单上的人。”
“有这样的人吗？”林蔚皱起了眉。在她看来，磐石城上层早已烂透了。
“有。”陈默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城防卫队的总指挥官，雷万钧。一个固执、强硬，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老军人。黑蛇也许能腐化他手下的队长，但绝不可能腐化他。”
林蔚飞快地在脑中检索着信息，点了点头：“我听说过他。一个活在旧时代的人。如果是他，的确有可能。”
“好，数据和目标都有了。现在是第三步，执行。”陈默指向庇护所的地图，“要将数据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磐石城的内网，我们不能从这里远程操作，风险太大。我们需要去一个地方。”
他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一个距离庇护所约十五公里的标记点。
“这里是‘三号信号中继塔’。是磐石城对外通讯的主干线路之一。它的维护通道有一个物理接口，可以直接接入城内网络。那是防御最薄弱的环节。”
林蔚看着地图，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出去？”
“对。”陈默站起身，眼神中充满了昂扬的战意，“在黑蛇的人把我们堵死在这里之前，我们主动出击。我负责解决掉路上的麻烦，并为你提供安全保障。你，负责用你的技术，把这份‘礼物’，精准地送到雷万钧的办公桌上。”
他走到一排金属柜前，打开其中一扇。里面挂着一套黑色的战术背心、多功能腰带和各种模块化的装备。他开始迅速而熟练地穿戴起来，动作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林蔚看着陈默的背影，看着他将手枪、弹匣、军刀和各种她看不懂的装备一一挂上身。那一瞬间，那个坐在控制台前的清秀青年，仿佛变成了一名即将踏上战场的精锐战士。
她知道，这个名为陈默的男人，绝不仅仅是一个技术天才。
林蔚不再犹豫。她走到控制台前，拿起那个特制的转换接口，将“潘多拉”与陈默的主机连接。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无数代码如瀑布般在屏幕上流淌。
“给我二十分钟。”她的声音冷静而自信，充满了专业技术人员的骄傲，“我会准备好一份最完美的‘开战宣言’。”
陈默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很好。我给你十五分钟。因为幽灵一号的监控显示，那辆装甲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到我们家门口了。”
庇护所内，原本安逸的空气被一股紧张而炽热的战意彻底点燃。
窗外，废土依旧黑暗。
但一场由两个被逼到绝境的人所发起的、足以撼动整个磐石城格局的风暴，已经拉开了序幕。联盟不再脆弱，它在共同的目标和迫在眉睫的危机之下，被淬炼成了锋利的刀刃，即将狠狠刺向黑蛇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