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事件重演
用心看？
苏清雪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她不明白。
但她选择相信李云峰，缓缓闭上了眼睛。
视觉的剥离，让其他的感官，在瞬间被无限放大。
那若有若无的钢琴曲，仿佛在耳边奏响，每一个音符都带着一股腐朽的悲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埃与香水混合的诡异气味。
更强烈的，是情绪。
从那两道扭曲的人影身上，正散发着海啸般的情绪洪流。
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灼热，狂暴，不讲道理。
那是从高大人影身上传来的。
恐惧如同坠入深海的溺水者，冰冷，窒息，无助。
那是从瘦小人影身上传来的。
苏清雪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几乎喘不过气。
这不再是看一个故事。
这是亲身，被卷入一场风暴。
就在这时那股狂暴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苏清雪猛地睁开眼。
她看见了。
那个高大的人影，轮廓疯狂地扭曲拉长，它伸出手，抓向了旁边的办公桌。
它的手中，凭空多出了一件东西。
一个沉重的，像是水晶烟灰缸的物体。
不！
苏清雪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不成形的音节。
那个高大的人影，高高举起了那件武器。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片死寂。
然后，重重地，朝着那个瘦小人影的头部，砸了下去。
一次又一次。
动作机械，麻木，却又带着一股要把灵魂都碾碎的恨意。
那个瘦小的人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它的轮廓，在每一次重击下，都剧烈地闪烁。
像风中的残烛。
终于，它不再后退，不再辩解。
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倒下的瞬间，那模糊的轮廓没有溅出任何鲜血，而是像一团被打散的雾气，缓缓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死了。
苏清雪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词。
她亲眼目睹了一场谋杀。
一场无声的，来自过去的谋杀。
她下意识地看向李云峰。
他会是什么反应？
震惊？愤怒？还是凝重？
都没有。
李云峰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个行凶后，僵立在原地的高大的人影。
仿佛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就在那个瘦小人影彻底消散的瞬间。
异变，陡生。
整个开放式办公区，开始像一张被投入水中的画，画面迅速地晕染、扩散、变得复杂。
那个行凶的高大人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定格在了那里。
而在它的周围，那些空无一人的办公位上，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了更多的人影。
同样模糊。
同样扭曲。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端着一杯看不见的咖啡，从走廊上飘过，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
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一台不存在的电脑，手指飞快地敲击着。
角落的茶水间，三五个年轻人凑在一起，比手画脚，像是在分享什么有趣的八卦，他们的轮廓因“喜悦”而轻轻晃动。
整个办公室，活了过来。
刚才那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氛围，被一种诡异的“日常”所取代。
所有新出现的人影，都对那个僵立的凶手，以及那空无一物的凶案现场，视而不见。
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循环往复。
苏清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故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凶手杀了人，这不就是结局吗？
为什么？
为什么又冒出来这么多人？
哪一个才是真的？
哪一个才是李云峰口中那个需要看完的故事？
是刚才那场血腥的谋杀？
还是现在这片虚假的繁荣？
无数的画面，无数无声的动作，像潮水一样涌进她的脑海。
信息量太大了。
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穿刺。
混乱，迷茫，恶心。
她忍不住扶住了身后的墙壁，才没有让自己软倒下去。
李云峰终于动了。
他没有理会苏清雪的疑问，也没有去看那些新出现的，扮演着日常的鬼魂。
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最初的那个原点。
那个高大的，杀人后便一动不动的凶手。
“不。”
李云峰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切开了苏清雪脑中的混沌。
“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迈开脚步，走出了经理室。
苏清雪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李云峰走得很慢。
他走进了那片热闹的办公区。
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影，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仿佛他们存在于两个完全不同的维度。
李云峰的目光，像雷达一样，一寸一寸地扫过整个空间。
扫过那些员工的脸。
扫过他们桌上那些虚幻的文件。
扫过墙上那静止的时钟。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像是在寻找什么。
寻找一个不合逻辑的地方，一个故事里的漏洞。
苏清雪紧紧跟在他身后，努力让自己去适应这种诡异的场面。
她强迫自己，学着李云峰的样子去观察。
可是，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一切都那么正常。
除了这些人是鬼魂之外，这里就像任何一个末世前的，普通的办公室。
大家都在忙碌，都在微笑。
大家都在演戏。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苏清雪的脑海中闪过。
演戏？
她猛地停下脚步。
对！
演戏！
这些人，太正常了。
正常得就像是按照剧本排练过无数次。
他们的微笑，他们的忙碌，他们的交谈，都带着一种虚假的，刻意的感觉。
像是在拼命地，用这种日常，去掩盖什么东西。
掩盖什么？
苏清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个僵立在原地的凶手。
他们在掩盖一场谋杀。
这个念头让苏清雪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一个记忆，在用更多的记忆，来埋葬一段核心的记忆。
这才是回响的真相？
她感觉自己，好像触摸到了什么关键。
“看那边。”
李云峰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停下了脚步，下巴朝着一个方向，轻轻扬了扬。
苏清雪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那是茶水间的方向。
刚才，那里有三五个年轻人在嬉笑打闹。
而现在，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瘦小的，穿着连衣裙的女性轮廓。
她的轮廓，不再像刚才那样因恐惧而扭曲，反而显得很柔和。
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模糊的笑意。
她正端着一个杯子，侧着头，倾听着同事的笑话。
是她！
是那个刚刚被杀死的受害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