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仲夏夜的雨
人家的儿子明显表示出不愿意，一时间小李等人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一个个尴尬地看向了霍琳。
众目睽睽之下，霍琳只觉得脸上无光，立时大为恼火道：“我不用你优惠！这么着，我给你二十块钱，赶紧让大家伙拿雪糕吃！”
“那行吧！”耿耀阳倏地一下把手收回，笑嘻嘻道：“谢谢妈妈支持我勤工俭学！”
去了市电视台一趟，不但从妈妈那里拿到了本月五十块钱的生活费，还幸运地把几乎一箱子冷饮全部卖了出去。
箱子里的五十支雪糕采购成本为十五块钱。中途卖掉了八支，赚到了八毛钱。剩下的四十二支雪糕等于是卖了二十块钱。去掉成本后，纯利润居然高达七块四毛钱。
二者相加，本次冷饮零售买卖，耿耀阳总共赚到了八块两毛钱，跟昨晚上火车站拉脚的收入差不许多。
他看了眼手表，时间还不到五点钟，离着天黑为时尚早。
“抓进去食品厂再进上一批雪糕。”他暗自寻思道：“趁着傍晚休闲的功夫再赚上一笔。”
仲夏之夜天气炎热，在空调尚未普及的九十年代，老百姓们多喜欢吃过晚饭后到外面遛弯纳凉，因而是销售冷饮的最佳时段。
耿耀阳是个急性子，有了主意后立马付诸实施。很快他再次来到市食品厂，批发了五十支雪糕外还进了十支雪人。
一支雪人的批发价要比雪糕多两毛钱，零售价却高出去四毛钱，因此销售雪人的利润率是雪糕的一点八倍。
不过雪人的售价比较高，愿意买的人相对比较少，所以他不敢进得太多，只买了十支试试水。
晚上六点以后，市区的和平路开办有夜市，因而会有大量人群在此闲逛，也就意味着是一个巨大的冷饮消费市场。不过，想要到夜市里面摆摊设点就需要缴纳一定数额的摊位费。
耿耀阳做的是最不起眼的小本买卖，哪里舍得花那个钱？
他灵机一动守在夜市入口的不远处，碰到有人经过就扯着嗓子喊道：“雪糕！雪人！雪糕！雪人！”
后世的自媒体讲究追求流量，有流量就有利润。其实对于门市商贩来说也是如此，只要有充足的人群经过，就不愁把手里的商品卖出去。
老百姓吃过晚饭来夜市溜达，捎带脚地给孩子或者自己买根雪糕犒劳一下，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耿耀阳的冷饮买卖异常火爆，没多长时间就把箱子里的雪人雪糕售卖一空。
一个傍晚操劳的付出换来了整整八块钱的利润。
等他拖着疲惫的身子饥肠辘辘回到家时，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七点半钟。
匆匆洗了把脸擦了擦身上，又剥了两头蒜，就着买回来的两斤荤素大包草草下肚，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瘫倒在了床上。
“一下午就赚了十五块多钱。”他仰望着斑驳陆离的顶棚暗暗高兴道：“再加上晚上去火车站拉脚，满打满算一天就赚到了二十四块多钱，能喝好几顿羊汤了。”
上次他请张明亮吃饭的那个羊汤馆，最贵的一碗加肉羊汤不过才三块钱，再要上几个烧饼最多花个五六块。
一想起那喷香诱人的羊肉来，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道：“等找一天我叫着明亮再去羊汤馆吃上一顿，这次就要三块钱带肉的那种，一定要痛痛快快吃它个过瘾！”
正在他无比畅想时，忽然一阵清凉的过堂风卷过，屋子里瞬间弥漫起一种刺鼻的土腥味。
“糟糕！要下雨！”他急忙跳下床，来到门边往外观望。
只见外面的天空乌云翻滚风声渐起，远处似乎还传来阵阵闷雷声响，大有一副山鸣谷应风起云涌之势。
有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看这样子，今晚上十之八九要下雨，而且是雨势不小的暴雨。
“哎呀，今晚上去不成火车站了。”他不无遗憾道：“一晚上就少赚八九块钱呢。这怎么能行啊？”
左思右想下终究心有不甘，他当机立断道：“趁着没下雨先把三轮车骑回来。等半夜醒了以后，再根据天气情况决定去不去火车站拉脚。要是真去不了，早上把三轮车还回去就是。”
想到即做，他连忙找出雨披，夹在腋下急急出了门，赶在下雨之前把三轮车骑回了小院。
刚把三轮车停好，忽而一道亮光闪过，紧接着就听得半空中“喀喇喇”一声炸雷响起，随后雨点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硬生生砸在了地上。
耿耀阳三步并作两步一头扎进小屋。再回头看时，外面已是滂沱大雨瓢泼而下。整个小院顿时笼罩在了烟雨朦胧之中。
聆听着屋外哗哗而下的倾盆大雨，耿耀阳躺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虽说雨夜最适合酣睡休息，但他还挂念着去火车站拉脚谋生，因而半夜里闹钟一响，马上便醒了过来。他侧耳听了听，屋外的雨势似乎已经停歇，再也没了动静。
他跳下床打开门一瞧，但见外面清风袭来繁星点点。
天居然晴了！
“老天有眼！”他登时高兴道：“可能是老天爷可怜我耿耀阳没人疼没人管，这才晴了天免得耽搁我挣钱！”
趁着雨后清凉，耿耀阳赶忙收拾好竹矛短棍和雨披等物品，骑上三轮车匆匆出了小院。
一路之上满眼望去皆是积水。马路两旁辅道上的积水最深处甚至没过了小半个车轮。
肮脏的积水掩盖住了路面上坑洼之所。耿耀阳控制住车把，尽量靠近马路中线行驶，以免突然陷进坑洼处被溅上一身脏水。
终于到达火车站广场南端，还没等他把车停稳，一个中年妇女就领着两个孩子急火火过来问道：“师傅，给你三块钱，把我们送到河头庄行吧？”
对方一上来就把价钱主动提到了三块钱，耿耀阳大感诧异之余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刚才的暴雨导致了街道上泥沼遍地积水横行，让那些想步行回家的旅客举步维艰望之却步，不得不花上点钱雇个交通工具送其回家。
“大买卖来了！”耿耀阳心下大喜，把牙一咬，硬着心肠道：“去河头庄五块钱！”
“五块钱？”那中年妇女登时愣住了：“平时不是才两三块钱吗？”
耿耀阳耐心解释道：“你们娘儿三，还有这么多大包小包的，再加上刚下了雨路上难走，要你五块钱真不算多。”
中年妇女看了看左右，并没有瞧见其他拉脚的三轮车，犹豫了好一阵儿后不得不答应道：“那行吧，五块就五块！”
今晚接的第一个活竟然破天荒挣到了五块钱，真可谓是开门有喜。尽管此时涨价有点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嫌疑，但既然想挣到钱，那就不能心太软。
耿耀阳热情地招呼道：“上车吧！慢点，坐稳当了！”
等娘儿仨都爬进车斗后，他掉转车头，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奋力骑行，渐渐消失在了雨后迷离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