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阴谋破灭

　　此时的列缺理应是远在首都，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看来他是在接收到柳城出事的消息之后就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

　　他回来得如此迅速，定然是使用了化身为雷霆的技能。像是他这种经验极其丰富的老术士也会掌握一定程度的追踪术和异空间探索技术，想要穿过宛如迷宫般的噩梦柳城也很容易。

　　此时的噩梦柳城是外来者无法认知和进入的历史相位空间。从外界的角度来看，真正的柳城很可能仅仅是变成了无人的空城，既没有变得时空混乱，也没有无数的恶魔。但是就好像上次的我之所以可以进入迷雾相位空间，是因为我是蜃楼市迷雾事件的参与者一样，列缺也因为是柳城集体昏睡事件的参与者，所以可以毫无障碍地认知和进入如今的噩梦柳城相位空间。

　　只不过，虽说列缺已经恢复了些许，他应当还是重伤在身，使用仿元素化一口气从首都返回柳城，真的是现在的他可以做到的吗？

　　这么思考的同时，我还在分析着敌我双方的战力。我们这里的超主力级战力之前有着我和青鸟，敌方有着法正和巨大恶魔。

　　从法正先前的只言片语来看，白驹是想要生擒我，而出现在我面前的他却是打着把我灭杀的主意，说明白驹很可能没有跟着过来。他一开始估计以为敌人只有我，却没想到青鸟会突然拿出来超主力级的战力，也没料到自己安排在安全局里的内鬼此刻不知为何毫无反应。

　　在不计算列缺的前提下，双方战力的对比暂时是均势。因此关键就在于，现在的列缺可以发挥出来多少战力？

　　我边戒备，边在心里发起了通话，“塞壬，从刚才得到的灵体碎片里面可以提取出法正的记忆吗？”

　　“法正对自己的灵体做过预先处理，这部分灵体碎片在被我拿到手的时候，其中的记忆就自动删除了。”塞壬遗憾地回答。

　　“列缺，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另一边，法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列缺，“你是来和我战斗的吗？就凭现在的你？伱甚至连超主力级的力量都没有恢复过来吧，特地出现在这里，是想要送上门来被我杀掉吗？”

　　“法正，你堕落了。”列缺失望地说，“刚才你是想要去抓普通人作为自己的人质吧，我所知道的你别说是做出这种事情来，就算想都不会去想。我心里的某个角落其实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你会和恶魔术士合作，现在也不得不信了。过去的你为了保护群众甚至愿意赌上性命对着恶魔术士浴血奋战，而如今的你不止是暗中资助恶魔术士组织，居然还要对群众出手。”

　　“你这个逃出首都的人有资格说我吗？”法正维持不住铁面，声音里透露出来愤怒，“过去的你只知道肆意妄为，满脑子都是屠这个灭那个，你以为每次在事后为你收拾烂摊子的都是谁？你倒是好，受到打击之后就心灰意冷地找个远离风波的地方安全局隐居。灰心就灰心了，事到如今突然觉得不爽了，又回到总部来大杀特杀，你倒是给我滚得远远的啊！嘴上承认过去的自己错了，说什么想要改革安全局就不可以只看暴力，遇到麻烦的政治活动却转身就走，最后只把我留在首都面对那些腐坏乱象，你以为我不想要像你一样‘问心无愧’吗？你觉得我是一加入安全局就奔着成为坏人来的吗？”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你列缺正气凛然，而我法正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不是连你也这么看我！？”他咆哮。

　　“是我对不住你。”列缺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得了吧，事到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法正冷笑着说，“你就算来了这里也无济于事，身负重伤的你出现在这里也不过会拖后腿。原本我还在烦恼怎么对付任塞和你的学生，既然你现在把自己送过来……”

　　接着，他却是没有能够继续说下去，脸色也变了。因为列缺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只是把大剑召唤出来，然后主动地向着他走了过去。

　　“等等，你是想要做什么，现在的你不过是……”法正反射性地后退两步。

　　“法正，我很遗憾。”列缺边说话，边举起了自己的大剑，身上竟爆发出来饱满的雷电威势。

　　见状，法正脸色数变，转身就向远处奔逃。

　　我直接向着他冲了过去，同时发射出全力的刀罡；而青鸟更是迅速，瞬间就来到了法正的前方，挥剑斩出巨大的雷电剑气扫向法正。

　　法正眼看着就要受到夹击，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阴影却是从旁闯入——巨大恶魔突然对着地面扑食过来，竟一口就把法正吃了下去。旋即，靛蓝色的刀罡和青色的雷电剑气命中了巨大恶魔，将其上半身炸得四分五裂。

　　我顺势再发射出去三四道刀罡，将其残余的身体部位也统统卷入，彻底杀死了巨大恶魔。同时目光搜寻法正的所在。然而法正消失不见了。在被巨大恶魔吞噬之后，他竟人间蒸发，也不像是在刚才的夹击之中被炸没了。

　　“是被恶魔转移到自己的异空间里了吧。”列缺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大剑。

　　“但是恶魔已经被我杀死了……原来如此，是趁着刚才那么短暂的时间退出了相位空间吗。”我理解了其中的巧妙。

　　上次的法正就是靠着这一手才从我的必杀技和黎明的自爆之下逃离的。

　　“说来也是讽刺。我和法正以前经常抱怨恶魔术士多么擅长利用异空间逃跑，现在看来他倒是也学习到了其中的精髓。”列缺带着自嘲的语气说，刚才那么饱满的威势也好像漏气一样迅速跌至谷底。

　　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出了一口口血。

　　“老师！”青鸟立刻跑了过来。

　　“你刚才是在虚张声势？”我反应了过来，又观察他的身体，“你这个伤……”

　　“不完全是。”列缺先是摇头，接着说，“我没事，只是之前用仿元素化法术从首都返回柳城的时候牵扯到了伤势。原本是应该更早回来的，但是状态不太好，无法一口气跑完这段路程，只能一段一段地移动。”

　　“既然伤势都还没好，那就不要勉强自己啊……”青鸟说。

　　“这先不提。”列缺对着青鸟说，“你快点解除这个爆发秘法吧。这个秘法用的时间越久，对身体的负荷越高。而且你还是第一次正式使用吧。”

　　“好的。”闻言，青鸟便照做，解除了自己的秘法。

　　一道道像是细针一样的电丝密密麻麻地从她身体的各处析出，快速地回到了她的手里，最后重新形成了一把雷电剑。

　　她将这把雷电剑散去，身上的灵性波动反应也从超主力级跌回到了主力级。

　　忽然，她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下，像是要跌倒在地。我连忙搀扶住了她，询问她的身体状态。

　　“这个秘法的副作用比我预料的还要大啊……”青鸟的声音中透露出了煎熬。

　　她之前也说过自己只是“勉强”掌握了这个秘法，还没有到熟练的地步。我见到她反应异常，情不自禁地紧张了起来，“有多严重？安全局就在旁边，你立刻就去接受急救……”

　　“感觉像是两天没睡觉还被人逼着到外面去长跑一样。”青鸟说。

　　“……呃。”列缺看上去本来也是想要问些什么，却被对方的反应给堵回去了。

　　他貌似还有很多话想要说，最后就只能化为一句话，而且在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还带着一股习惯成自然的熟练和疲惫，“那你也要去检查一下，小心无大错。”

　　“我知道了。”青鸟点头。

　　列缺作为青鸟的老师看来早已积累了很多无语的经验。

　　随后，我们把藏在远处的乔甘草等人带了过来。附近的恶魔都在刚才被法正当成召唤巨大恶魔的活祭品消耗掉了，周围现在是安全的。而在青鸟以及她的护身符的保护下，巨大恶魔先前散发出去的足以使人陷入癫狂的邪恶灵性波动则被悉数抵挡在外，没有对我的父母和阮先生造成威胁。

　　作为紫色结界的设置者，列缺从外部将其打开，带着我们进入到安全局里。这个紫色结界也是可以从内部主动开门的，之前的法正就是想要通过自己设置在柳城安全局里的内鬼将其打开。

　　如果柳城安全局真的暴露在了我和法正的交战现场，我肯定会变得束手束脚。就如同法正所指出的那样，即使我在理性上知道自己应该怀着“哪怕牺牲自己人”的觉悟去打败法正，在真正需要实践的时候也是没有自信可以做到。但是理应为法正效力的内鬼却在之前对法正的信号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要说我不疑惑肯定是假的。

　　难道是内鬼也觉得法正做得过于丧心病狂，所以就背叛了法正吗？

　　很快，我们就知道了其中的真相。

　　内鬼没有真的背叛法正，是柳城安全局自己把内鬼给抓了出来。

　　这个功劳要算在乔安和灰灰的身上。

　　先前法正在打击我斗志的时候以山海经举例，揭示了恶魔与破灭现象的关联性。我虽然没有专门研究过山海经，但也从某些虚构故事和网上流传的杂学知识里间接地了解过其中描述的“神话生物”的特征。说到山海经，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其一是文章里大量的“吃了这种怪物的肉之后会如何如何”的描述，其二则是里面有着很多“见则其国不祥”或者“其邑不祥”的怪物。

　　那些混乱大多数不是怪物本身带来的，而是混乱吸引了这些怪物。在欧洲的中世纪，很多医生会佩戴鸟嘴面具出现在有着黑死病蔓延的地区，有些不明就里的人会误解其因果关系，以为是佩戴鸟嘴面具的人把黑死病带了过来，实则相反。只不过恶魔的到访并不像是鸟嘴医生一样是为了减少混乱，而是为了参与甚至加剧混乱。

　　当然，山海经里描述的怪物在现实中也不全是恶魔，但这里就不展开细说。灰灰作为恶魔，也能够提前嗅出受紫色结界保护的安全局即将遇到破灭的征兆，并且将其透露给了乔安。

　　最坚固的城堡往往是从内部瓦解的，法正提到的这句话也是耳熟能详的俗语。乔安虽然不知道安全局里存在着内鬼，但是也将其视为一种无法忽视的可能性，甚至想要凭借自己天生强大的觉察力把可能存在的内鬼找出来。

　　只不过，他的觉察力厉害归厉害，拿来甄别普通人也就罢了，以安全局术士为对手，现在的他还是太嫩了。

　　然后他想出来了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去想的离谱办法——他索性就对着每个人挨个去问一遍，谁承认自己是内鬼，谁就是内鬼。

　　这种办法听上去连办法都不是，简直就是放弃思考的行径，换成其他人根本行不通，但是他在安全局里正好有个魅魔分身被安排在书库里学习秘密知识，他可以操纵这具有着魅惑之力的分身去询问。

　　不用说，他要是真的敢用魅魔分身如此肆意妄为，只怕还没来得及问多少人就会被有责任心的安全局术士控制起来，所以他就换了个思路。

　　根据乔安个人的供述，他把灰灰预感到的事态上报给了管理岗位的干部，然后拜托对方帮助自己。

　　虽然他只有十三岁，而且还不算是安全局的内部人员，但他是与我合作解决柳城集体昏睡事件的主要功臣，也是列缺点名重点照顾的对象，在未来也几乎一定会成为柳城安全局的一份子。

　　此外，他惊人的天赋早已被柳城安全局所认知到。在局里有很多人是亲眼看着青鸟从刚上高中的少女术士一步步成长为今天的柳城主力，而乔安目前表现出来的天赋虽然还没有超凡脱俗到青鸟那种地步，但是在这里没多少人会轻视或者忽视他。所以他的意见也很快得到了应有的重视。

　　那个干部列出了所有“有条件从内部打开结界的人员”的名单，再将其召集起来，由乔安的魅魔分身使用魅惑之力挨个询问。这份源自于魅魔的魅惑之力有多么可怕已经无需多言，就连猎手那样的精英术士也都在这份力量之下沦陷。

　　潜伏在柳城安全局里的内鬼实际上不止一人，却都是无法抵抗，不光是乖乖地交代出了自己的内鬼身份，还把自己的“同事”也都给交代了出去。

　　只不过，乔安似乎不小心忽略了，他这一系列做法还有个漏洞。万一他找的那个干部就是内鬼，他就等同于自投罗网了。

　　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层吗？

　　听完供述之后，列缺的目光变得严厉且极具审视性。我有意点出了供述里面没有提到的这个破绽，而乔安则赧然地低下了头。

　　“下不为例。”列缺盖棺定论。

　　总而言之，法正的阴谋诡计还没来得及施展就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