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以柔克刚

　　阿南巴斯群岛东北方向，两百多公里外。

　　“华盛顿”号已经转为逆风航行，还正在加速。飞行甲板上的航向灯全都亮起，穿着荧光服的航空勤务人员正在把两架F/A－18F“超级大黄蜂”引向舰首的弹射器。停放在斜角飞行甲板上的四架MH－60“战斗鹰”已经挂好武器，航空勤务人员正在做最后检查，四队全副武装的突击队员在不远处待命。

　　远远看去，“华盛顿”号就像一座灯火通明的浮动城市。

　　后方不远处，另外一艘航母也正在加速，只是没有逆风航行。飞行甲板上，两架挂好武器的战斗机停在喷气导流板附近，并没进入跃飞位置。百十名航空勤务人员集中在升降机附近，正在为四架Z－8做起飞准备。

　　航空舰桥内，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老向，说句话啊，是起是落，总得表个态，不吭声会憋死人的！”

　　急不可耐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威的二爸刘秀勋。

　　这家伙去“华盛顿”号上吃了免费烧烤后，就换上将服，回到前线，指挥麾下的特种部队扫荡了余下的越占岛礁。

　　突击行动三天前就结束了，按理说，刘秀勋与他指挥的特种兵早就回家了。

　　可惜的是，他没能走成。

　　大概是受了刺激，与刘秀勋一同去“华盛顿”号的那帮老元勋在吃了免费烧烤后，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留在了香港，说是要深入了解这个在外游荡一百五十多年的浪子，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

　　老同志有这样的兴致，驻军领导哪敢怠慢，赶紧安排罗震奎少校当导游。

　　哪想到，这个脾气来不得了的少校根本不对老同志的胃口。

　　正好这时候，刘秀勋也忙完了，而且他在“华盛顿”号上与一帮老元勋言笑甚欢，深得赏识器重。怎么说，刘秀勋也是将门之后，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可是对那些与刘老汉同辈的老元勋，刘秀勋哪敢摆架子。

　　跟着一帮老元勋转了几天，香港还没玩遍，刘秀勋就收到了三部发来的消息。

　　听说要出任务，几个老元勋通情达理，不但没有挽留刘秀勋，当天就离开香港，为驻军省了不少麻烦。

　　南下途中，刘秀勋才知道，此事与二部也有关系。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联系李廷轩，搞清楚情况。哪想到，电话打爆了，都没找到李廷轩。

　　刘秀勋不是笨蛋，立即想到，“华盛顿”号上发生的事情就是李廷轩搞的鬼，美国佬急匆匆的离开香港，绕个圈子再去关岛，肯定有戏唱。说不定，CIA已经查出端倪，就是朝着李廷轩去的。

　　这下，刘秀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立即就把那帮等着他一道回家的特种兵叫了过来。

　　归根结底，李廷轩惹上麻烦，是刘秀勋的责任。如果不是他上门请求，李廷轩肯定不会淌这潭浑水，也就不会惹上美国佬。

　　李廷轩要有个三长两短，刘秀勋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特种部队到来后，刘秀勋就缠着舰长向芝龙大校，软磨硬泡的套消息、拉关系、还请出了祖宗十八代，为行动做准备。

　　刘家与向家，本来就是世交。

　　刘老汉与向芝龙他爹，当年在一个战场上杀敌，虽然不在一支部队，但是打百团大战的时候有个过命交情，后来又在朝鲜战场上肝胆相照，算是血里来火里去地走了好几遭。当年刘老汉卸甲归田，向芝龙他爹还送了块牌匾。

　　两个晚辈，也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

　　因为小刘秀勋一岁，向芝龙打不过他，才一气之下进了海军，不然现在至少也是个陆军少将。

　　性格上，两人截然相反。

　　在潜艇部队干了十二年、又去海军航校深造四年，成为第一批潜海空三栖人才的向芝龙为人稳重，绝对的慢性子，半点都不急躁。

　　就算刘秀勋把舌头嚼烂了，他也不见得会开一句口。

　　向芝龙越是沉着冷静，刘秀勋越是急不可耐。

　　刘秀勋心里那个火啊，要是回到四十年前，他肯定把向芝龙揪翻在地，暴打一顿。可是现在向芝龙是堂堂海军大校，还是一舰之长，刘秀勋再牛比，也不敢在航母上耍横。他带来的几十个特种兵，干得过几千名舰员？

　　半个小时前，收到那艘巴拿马籍货轮发出的求救信号之后，刘秀勋就赶了过来。

　　确实是求救信号，而且是遭到海盗袭击的信号。

　　货真价实，千真万确。

　　问题是，海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没吧。

　　两支舰队在场，最牛比的索马里海盗也得退避三舍，更别说印尼猴子了。

　　这时候出来收买路钱，收到的肯定是炮弹。

　　美军特种部队不久前才击毙了几个有眼不识泰山的索马里海盗，印尼猴子再猴急，也得等美军过去后再说吧。

　　再说了，越南小霸刚被揍得鼻青脸肿，印尼猴子的屁股也不干净。

　　当着中国海军的面打家劫舍，不是找抽，还是什么？

　　这其中肯定有诈！

　　向芝龙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仍然一言不发。

　　看着刘秀勋捏着海图尺气臌气胀的样子，向芝龙心里那个爽快啊。小时候挨的揍，这下全都找回来了。

　　大概是舍不得那把价值上千块的海图尺，在刘秀勋就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向芝龙才开口说道：“刘二哥，你急也没用啊。”

　　“急，我跟你急！”

　　向芝龙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知道，这次的行动由三部直接安排，该做的我都做了。你也看到了，战斗机停在甲板上，武器都挂好了，随时都能起飞。直升机马上就能准备好，接到命令就能起飞。”

　　急归急，刘秀勋也不是不讲理的主。“那行，你打个电话，让上面下命令。”

　　向芝龙苦笑了一下，能打电话，他早就打了。

　　半个小时前，他就把巴拿马货轮遭海盗袭击的消息发了回去，三部也发来了指令，让他们整备待命。

　　既然是待命，就得等待命令。

　　“舰长，美军战斗机起飞了。”

　　听到了望员的报告，刘秀勋与向芝龙立即朝远处的美国航母看去。

　　夜空中，几点闪烁的光芒正在迅速升高，那是战斗机上的航向灯。

　　“老向，让我们的战斗机起飞。”

　　“不行？命令说了，让我们整备……”

　　“在哪整备，甲板上，还是空中？”刘秀勋可不吃那一套，“这里是国际海域，我们又在国际航道上，美国佬能让战斗机起飞，我们为什么不能？巴拿马是我们的友好邦国，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理。发扬大无畏的国际主义精神，救友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就算闹上去，也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向芝龙愣了一下，刘秀勋这张嘴，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

　　一码归一码，刘秀勋这话也没错，让战斗机升空待命，算不上违反军令。向芝龙没再多想，下达了战斗机起飞命令。

　　两分钟后，随着航母转到逆风方向，两架战斗机呼啸着冲入夜空。

　　“老向，商量个事，让我的人登机，也到空中待命。”

　　“没们，你个老小子打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向芝龙一口就回绝了。

　　让一帮荷枪实弹的特种兵搭乘直升机上了天，那直升机还听他的指挥吗？

　　以刘秀勋的脾气，搞出劫机事件也不是怪事。

　　向芝龙这么一说，刘秀勋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眼看就要变色。

　　这时，一名脸上涂满迷彩的特种兵少校跑了进来，手里拿着部海事卫星电话。

　　“刘总，你的电话。”

　　刘秀勋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情接电话。“谁他妈这么不长眼，老子不接，让他半小时后打来。”

　　“是你的老相好。”

　　“老相好！？”

　　听到这话，不但向芝龙笑了起来，几个航空军官也差点笑出声来。

　　一把抓过电话，刘秀勋走开两步才举起电话。“我是刘秀勋，听说你是我的老相好……”

　　“我是你大爷！”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刘秀勋一下瞪大了眼睛。“老李，我可想死你了。”

　　这下，那几个刚刚忍住没笑出来的航空军官全都笑得直不起腰。

　　“兔崽子，到一边凉快去，别在这煞风景。”说着，刘秀勋朝几个航空军官挥了挥手。

　　“刘老二，你说谁？”

　　“老李，误会，当然不是说你，我哪敢说你啊。”

　　向芝龙知道，能把刘秀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还真没几个，所以朝几个不长眼的航空军官递了个眼神，让他们去了外面。

　　“我现在在岛上，跟三部的同志在一起，你小子要想赶热闹，就得抓紧了。”

　　“岛上？哪座岛，这附近有几十座岛。”刘秀勋一边说着，一边翻开了海图。

　　“跟着美军走就没错，我在这里等你，多准备几张机票，我们还得带上几个人。”

　　“没问题，我马上出发，用专机来接你。”

　　“行，挂了，路上小心。”

　　把海事卫星电话丢给少校特种兵，刘秀勋径直朝向芝龙走去。

　　此时，向芝龙刚把进来向他汇报情况的通信军官支走。

　　“老向，丑话说在前面，老子得借你几架直升机用用，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不然别怪老子拳脚无情。”

　　“狗日的，还是这副臭德行，老子不借，你还打我不成？”

　　“你……”刘秀勋捏紧了拳头，真有要打人的样子。

　　“老子想知道，你能急成什么样子。”

　　听到这话，刘秀勋眨了眨眼，放松了拳头。

　　“命令已经收到，你们马上出发，我等下再派出几架战斗机，护送你们返航。”向芝龙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是冒着与美军干上的风险在帮你，回去得请老子喝酒，要茅台，别拿你家的老白干来打发我。”

　　“没问题，喝酒小事，赔罪都行！”

　　丢下这句话，刘秀勋就带着少校特种兵，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看着刘秀勋的背影，向芝龙不住摇头苦笑。

　　这老小子，真是五十年如一日，就没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