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一抹罗密得洒下的光芒,淡淡的,映得一袭白衣仿佛也踱上了金砂,一头火红色长发直垂至腰际,如火枫一般闪耀,紧闭的双眸还残留着未曾干去的泪痕,晨露百合,是我仅能想到的形容,只一眼,便叫人迷醉。

  清晨淡淡的雾气在浅浅的阳光下微微笑着,女孩素白的俏脸愈显美绝人寰的摄人魅力,只是,这本是绮丽美妙的一幕为何看在眼底却是丝毫也提不起一丝兴趣,而那如潮水般瞬间将我淹没的失望更是清晰,轻轻的叹息在耳旁响起,我终是记起,莉丝已经不在了。

  “啊!”

  转身的瞬间,听到身后传来的惊呼,心中微动,知是自己适才发出的叹息惊醒了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孩,却见女孩在见到我的一瞬间情不自禁地身躯微震,微微睁开的那双深邃黑瞳中却有一丝莫名的复杂情感骤然闪过,却仿佛强硬克制一般,突然消失,就仿佛被生生斩断了一般,归于平和,一种公式化的恭谨平和。

  而就在女孩睁开的时候,在见到那双乌黑双眸的瞬间,我却是全身剧震,那一抹迅速消失的熟悉却淹没在陌生的容颜之上,再看去时却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丝熟悉的地方。

  女孩平静淡然的俏脸在我的视线注视下竟仿佛也有了些许晕红,但是此刻,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一抹错觉的我却忍不住微微地皱了皱眉头,重新转身,往林外走去。

  “嗒嗒,沙沙。”忍不住回身看去,却见那个与莉丝同样美丽的陌生女孩正在我的身后跟着我缓缓地走着,脚步微停,转身,却见女孩一脸淡然,又或者该说是漠然,那种清冽脱俗的脱尘之姿却看得我不由眉头微皱。

  我的脚步停下,女孩的脚步却也停下,一双妙目盯着我,眼神中却同样是一抹平淡。忍不住微皱眉头,我忍不住开口道:“你跟着我干嘛?”

  女孩秀眉微蹙,轻轻开口,却有如天籁,只是话语中却不是那么客气,“这路是你家的?为什么你可以走我就不可以走?只不过是恰好同路罢了,若是我走在前面你走在后面是不是就是你跟着我了?哼!不要装了,难道你不认识我吗?不是祖父让你来的吗?不就是要我跟你回去嘛!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听着女孩莫名其妙的一大堆话语,忍不住眉头微紧,微微侧身,我无言的让开一半的身子,以行动来表示我的态度,我对你没兴趣,你要走先走,不要跟着我。

  竟仿佛没料到我会做出这般反应一般,女孩微微一愣,一时竟是忘了该如何反应,却看得我又是眉头一皱,稍感不耐。等待一会,却见女孩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嘴唇微动,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谁知没走几步,身后却又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转身停下,却见女孩一脸笑意,唇边却有一丝莫名的骄傲,眉头紧皱,看着那昂然抬头回视着我的女孩,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就仿佛,就仿佛与我斗气的莉丝一般。只是,在见到女孩那深邃的漆黑双眸时,我却忍不住心中一痛,那有着碧绿双眸的女孩终究却已经不在了。

  心中酸楚,那一丝逗弄的心情却再也不存,真气动处,风翔技倏地展开,几个起落,眨眼间已消失在女孩的视野之内。女孩目瞪口呆地愣在当地,竟似不敢相信竟有人完全不把自己的魅力放在眼里似的,呆呆地注视着我消失的方向,却全然没发觉她所注视的人实际上已经潜回她的身后,躲在阴影之中。

  女孩狠狠地跺了跺脚,嘴角却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温柔,一改之前的悲伤冷漠,脚步轻快地往林外走去。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收拾情怀,我缓缓地从阴影之中步出,踏着女孩的痕迹,往林外走去。

  布雷高高的城墙已隐隐在望,对于之前的小插曲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望着那似曾相识的场景,脑海中仍隐隐浮现出许许多多陌生而熟悉的画面,却并不如上次来时那般,刺激得我晕了过去。

  也许是有了抗性了吧?微微苦笑,我略有些自嘲地暗自笑话自己,又或者,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定的认识准备了呢?怕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吧,想到此,嘴角苦笑更深。

  摸了摸怀里的信件,于情于理,我似乎都应该先去拜访一下海浦·科顿的那位老友,然后再去见见新月,看看这个回归了公主身份的女孩现在变得如何了。只是,不知道他那位老友是个怎样的人物?他那风靡大陆的孙女儿奈莉希丝又是个怎样的绝世美人?

  想起海浦·科顿对奈莉希丝的评价,天籁之音,天魔之舞,绝世容颜,身份尊贵,对这个追求她的男子已经足够组成一个国家的女子,我心中也是忍不住泛起一丝好奇。

  不过天籁之音么?想起昨夜所听到的女孩的歌声,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天籁之音么?

  意维坦的街头一如既往,缓缓地走在街头,依着海浦·科顿给的地址我找上门去。待见到那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过出奇的房子我忍不住微微叹息。自从在落人群中见识过了埃德蒙那栋豪宅的奢华之后,在海浦·科顿的介绍下,我一直以为他那位富有的老友家里必然是奢华荣贵至少也不下于埃德蒙的豪宅。

  不过,即便我早已经猜到了他的不普通,却从来不知道他竟是如此的“不普通”啊。也许是意维坦人的血统影响,也许是他那位老友刻意地韬光养晦,我丝毫看不出眼前这栋在天梦东城区也只能算是稍好的房子便是大陆商会主席和那比一般公主还珍贵的女孩的家。

  不过,事实并不会因为我心中的猜想惊奇而改变,正如事实同样总是掩藏在虚幻之下。

  我轻轻地敲响了门。

  门开,门后露出的一张苍老而稳重的脸来,礼貌而恭谨地问好。

  我说明来意,将名字报上,老人恭谨地将我迎了进去,带到门内偏厅歇下,自去禀告家主。我不以为意地笑笑,却观察起四周的环境起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我却吓了一跳,眼中所见莫不是名画真迹,古器珍玩,虽是看似质朴平淡,却布置得典雅素淡,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只是,其用来布置的无一不是古物珍品,却不知是故意,还是其他什么的,不经意间却更是将那份奢华尽显于平淡之中却让人丝毫也兴不起丁点的质疑责难之心来。我一边叹气,一边感慨,这才像是大陆商会主席的家嘛。

  脚步声脚步声传来,转过身来,适才开门的老人正恭敬地跟随在另一位老人的身后,当前走来的老人身材高大魁梧,却保养得很好,丝毫看不出龙钟老态,又或许是早年久历风霜的缘故,几缕白发间杂其中,看起来更是精神奕奕,一双混浊的双眼偶然闪过的那一道精光更让人清楚他的威名不是虚衔。

  在老人的注视下,我恭谨地行了一礼。

  老人微微一笑,明明是公式化的笑容,却让人兴不起一丝不满,甚至从他的笑容里似乎还能看到一丝亲切,却听他招呼着我分宾主坐好,对着另外那位老人挥了挥手,微微示意。那位看起来仿佛应该是管家又或者是侍者的老人恭敬地领命,退出了房间,却很快地又回来了,而他的手上则多了一套“茶具”。

  表面上平静无波的我心中却更是震惊,虽然对老人的奢华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但如此“平淡”中的奢华却仍是让我心下震惊。茶叶,这种在太古记载中存在的东西传至今日早已是寥寥无几,在我的印象里,即便在雪舞帝国时代的雪舞皇室里,茶叶也是一种奢侈品。

  对老人的财富有了一个新的认知的同时,我对于老人对我表现出的重视同样大惑不解。我之前从未见过他,而他应该也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才对,为何会对我这般重视?当然,如果是他奢侈到已经可以拿茶这种奢侈品招待普通客人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但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实在是极其狭小,所以我更倾向于他如此重视我的原因。只是因为我自报身份时连着海浦·科顿报上的原因吗?虽然海浦·科顿威名犹在,但不排除假借他名头行事的可能吧。他为何会这般轻信?他就这般有信心?

  心底怀疑表面上却是不露分毫,看了眼那位老管家似的老人在那边摆弄着茶具,即便心中疑惑,我仍是从怀里掏出海浦·科顿的信递给他的老友,这位大陆商会的主席,海席亚菲·纳布斯。

  海席亚菲接过信,也不避嫌,随意地将信拆开,一边看一边露出玩味的神情地看了我几眼,弄得我满头疑惑。不过表面上的我仍是一脸平静,静静地品味着老人递过来的小小杯子中那淡绿色的茶,苦涩,却在不经意间化为一丝甘甜,其间人生百味骤然而现,骤然而逝,却一一遍尝。

  “雪舞先生您好,我是海席亚菲·纳布斯。”海席亚菲将信重新叠好,放回信封中随手递给身旁的老管家,他对着我微笑道,“久仰您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却不想我那调皮的外孙女的事情竟会惊动您的到访,真是让我倍感荣幸。”

  心头疑惑骤起,不是因为他对那老人的信任,而是他对于自己的重视,而且这份重视明显不是因为海浦·科顿的推荐而来,在看他的信之前他显然便已经知晓了我这个人的存在,甚至连茶叶这种珍贵之极的奢侈品都拿出来款待贵客,由此可见他的重视之情了。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他是在何时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而且又能让他这般恭敬相待?

  “水神祭上您勇救陛下和三公主殿下的英姿早已传遍布雷……”老人轻轻的话语却在我耳边响起,我心中霍然一震,终是明白过来。虽然我也曾经想过这个可能,却没想到这件事他竟也知晓。

  不过想想也对,商人本就是大陆上消息最为灵通的一群人之一,有时候一条消息所能产生的价值要远远高于一年的盈利。特别是对于那些大商人来说,而海席亚菲毫无疑问正是那些大商人中的大商人。至于他所说的传遍布雷,应该是传遍布雷上层吧,意维坦王在水神殿事件上的低调使得下层平民中根本就不知道这场变故,怕那些中下级贵族对于那件事亦是不甚了了吧。

  在他们的眼中水神殿依然存在,只不过水神殿中的那些人早已不是他们原本所知道的那些,而那位水圣女大人的失踪估计被意维坦王用什么借口给掩盖下去了吧。

  心中微震,表面上却不露分毫,耳旁老人的声音却继续响起,“……陛下、索唯亲王殿下、三公主殿下,意维坦皇室的三位重要成员对您的宠爱欣赏更是为众人所知传。”说到这里,特别是老人提到“三公主殿下”时那种玩味的神情却让我的心忍不住微微一跳,到底是这家伙的情报太精准了,还是新月的表现太明显?

  “纳布斯先生过奖了。”我客气地说道,“云某年轻气盛,做事任性随心,实在不敢担先生如此赞誉。”

  海席亚菲微微一笑,说道:“雪舞先生不必过谦,我那老友对你可是赞不绝口,一纸信笺中竟有大半页都是赞誉之辞,这在过往可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想当初我那调皮的外孙女的倾慕者自发跟随的护卫者中的佼佼者也不过被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尚可’,却仍是让那个年轻人在同伴中出尽了风头。更何况您的英勇早已随着三公主的倾慕而让布雷无数勇敢的贵族青年铩羽而归。”

  在老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下,我很怀疑自己为何竟然还能保持着平静,至少表面上我仍是不动声色的,心底微微的触动却在莉丝的身影骤现既逝的那一瞬间轻轻地荡漾开来,某种被自己忽略了的情感正慢慢滋生蔓延开来。

  “纳布斯先生说笑了。我不过一介平民,怎敢高攀皇室贵胄?公主殿下身份高贵,来日自有良配随心,我不过她年少时匆匆过客,时日一久,她自然会将我忘却。”我轻轻地说着,既是说给海席亚菲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只是,却不知道自己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哪一种心情更深刻一点呢。也许,我自己也无法想明白吧。

  姑且不论自己对自己的这番话信任度如何,海席亚菲却明显是毫不在意我的推卸之辞,只是淡淡一笑,岔开话题说道:“雪舞先生……我与海浦大哥情同兄弟,厚着老脸学他叫你一声雪舞老弟,想来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苦笑着微微点头,难道我还能拒绝?说你老人家头发开始发白了你这么叫别人是会误会我的实际年龄的?

  “雪舞老弟,我那调皮的外孙女母亲早逝,她父亲与我又忙于商事,少了教育,以至于养成了她现在那种性格。感谢你特意前来,我那孙女儿可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海席亚菲诚恳的话语却是充满了令人暧昧的遐思。

  我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说道:“请您放心,我定会尽我所能保护奈莉希丝小姐,不过……”

  “不过?”海席亚菲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恍然大悟地微笑着道,“哦,你放心,海浦老哥信中已经说了,若你想离开时可以随时离开。这个我省得的,你不必为此担心。”

  “如此甚好。”我点了点头,旋又问道,“奈莉希丝小姐的那个巡回演出什么时候开始?”

  “三天后,布雷第一广场上举行。”海席亚菲顿了顿,又说道,“不知雪舞老弟现在住在哪里呢?我差下人去将行李搬来,吉德特,命人收拾间客房出来,嗯,在那丫头附近就好。”

  吉德特恭谨受命而去,海席亚菲又指了指那位离去的老人说道:“这是我的管家吉德特,跟随我多年了,我这府中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他在操办的。雪舞老弟,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就找他好了。”

  心中微微苦笑,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必麻烦了,我孤身一人,并没带什么行李,您看着办就好。”

  海席亚菲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对,对!你跟海浦老哥是同一种习惯,倒是我疏忽了。”

  我微微一笑,没有答话,站起身来,说道:“那,云某先告辞了。”

  老人又是微微一愣,问道:“雪舞老弟,你不想见见我的小孙女吗?”

  我的目光透出了窗子,远远的望了出去,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说道:“云某先去探望下旧友,奈莉希丝小姐的话,待回来时再请纳布斯先生引见好了。”

  海席亚菲神情微动,却没有说什么,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那边,是意维坦皇宫的方向。

  “老爷,安排好了。”海席亚菲点了点头,却发现吉德特似乎欲言又止,微微皱了皱眉,却听他继续说道,“老爷,孙小姐又、又不见了。”

  “什么?”海席亚菲微微一愣,旋即大怒,“这死丫头才刚抓回来竟然又跑了?!府里的那些护卫是干什么吃的!”

  布雷明珠,贝叶斯的皇宫,望月阁。

  熟悉的地方却见不到熟悉的身影,我开始怀疑悄悄地来看望她也许并不是一件什么正确的选择。她已经不是当初刚来意维坦时的那个小姑娘了,又怎会整天都待在这寝宫之中呢?

  微微苦笑,我之所以偷偷进来完全是因为不想跟那两只老狐狸这么快见面,对于天神殿的事情我不知该如何开口,无论是岚儿也好,莉丝也好,都是我的隐私。然而基于之前的约定以及对方的情报能力,莉丝且不必说,岚儿那边的事情他们肯定知道得不少,学院武会一战我与岚儿之间的暧昧同样传了出去,若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意维坦王他们还不知道的话,那么布雷早就沦陷了。

  并不是想掩饰什么,又或者解释什么,而是自己的心底也有着那一份对岚儿的迷茫吧。在天梦的时候,由于黑暗神殿的存在及学院血案的出现都使得我与天神殿之间的关系为之缓了缓。

  但是,从莉丝死去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这份缓和这也不可能存在了,岚儿光明圣剑的身份也一下子提到了面前来,成为了我必须面对的问题。只是,我下意识地忽略了而已,但在来到布雷之后,这份“忽略”却正不断地提到面前来。

  无奈地摇头苦笑,望着空无一人的闺房,我毫不客气地在那张应该属于女孩的绣床上躺了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女孩的望月阁不用说守卫,连侍婢也没有多少,至于那些内侍,更是一个也不见。一路进来时的轻松不禁让我怀疑意维坦王到底有没有重视过新月的安全了。

  躺在小小的绣床上,虽无暖玉,却是温香扑鼻,新月身上那淡淡芬芳在来意维坦的途中我早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闻着淡淡的馨香,心中各种感情骤然纷呈,也许是因为身处故地的缘故,即便不是在心舞阁,这里是克莉斯姐姐的“家”,那种浓重的意维坦皇室风格中所流露出的克莉斯姐姐的味道让心底絮乱的心情更是复杂了许多。

  没有回天梦而选择了接受了海浦·科顿的邀请,来到布雷,也许也是另外一种逃避吧,不敢面对岚儿,又或者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岚儿的另一个身份,天神殿光明圣剑使。

  躺在女孩的床上,闻着淡淡馨香,本是烦心的事却渐渐地平和下来,那种淡淡的熟悉的感觉竟仿佛回到了过去某个时刻一般,温馨而让人留恋。直到那一阵脚步声轻轻响起,我才霍然惊觉,自己竟然毫无警觉的睡着了。仔细辩去,来者竟然不止一人,心念电转,我仍是决定先避为上。

  一蹦而起,打量着少女的闺房,心中暗道:无论怎样,一个大男人躲在未婚公主的闺房躺在她的绣床上即便这个人是她所想所念的人儿,怕那些闲言闲语也不是她一个女孩儿所能轻易承受的。

  看着应该算空荡的房间,我心中微微苦笑,不是吧,竟然连一个躲的地方都没有?一阵无奈涌上心头,却听得脚步声已越来越近,无暇多想,我重新又回到了女孩的绣床,只不过之前是躺在上面,而现在却是躲在下面。

  声息微敛,开门声响,轻盈的脚步声轻轻响起,进来的果是两人,尚在犹豫着另外一人是不是宫中侍婢的时候,一道清冽的声音霍地响起,虽有许久未见,我仍是听出了声音的主人赫然便是我许久未见的女孩,只不过声音虽然急迫,比起之前却显得稳重得多。

  “姐姐,有没有、有没有……‘他’的消息?”

  姐姐?心中泛起疑问,新月的两个姐姐,一个远嫁雅特,一个生死不明,好像,这里并没有可以被她称为姐姐的人物吧。

  “你还想着他吗?”冷清的天籁之音轻轻响起,脑海中一个人影闪过,是她?早上所见过的那个女孩,那个躲在布提亚森林中偷偷哭泣清唱的女孩?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跟新月姐妹相称?

  心中霍地浮现某种猜测,想未真切,却听得新月忍不住害羞唤道:“姐姐!”言语中竟极是亲昵。

  “他有什么好的?”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女孩的言语中竟有着一丝极隐蔽的幽怨之意,更是有隐隐的酸味浮现。难道她竟然喜欢……呃,我实在无法想象下去。虽然印象中仿佛曾经听说过这种事情,但是我却从没想过会在自己身边的女孩身上遇到这种情况。待又想起早上她的那般冷淡,竟是为我的猜想作注释一般,我忍不住又是一阵不寒而栗。

  “他……哥……他很温柔,对我很好……”新月缓缓却毫不犹豫地说着,言语中荡漾着的温柔却让床底下的我忍不住一荡。能让一个身份高贵而又青春美丽的公主殿下对你念念不忘,情深意重,是男人都会因此而感到自豪。

  “他若是真的对你好,又岂会一去不回?走了三个月了却一点消息不曾传回?”女孩的话中似指责又却似宽慰的清冷却让我忍不住又是一阵毛骨悚然,更加深了心中的猜测,而女孩话语中隐藏的那丝愤恨的哀怨却真实的指责却让我忍不住微微苦笑,“若是真的对你好,为何却又跟那个青叶公主纠缠不清?又跟那么多女子牵扯一起?这种到处拈花惹草的臭男人妹妹你又何必将他念在心头,人家现在指不定还抱着哪个新认识的美女在哪里悠闲呢!”

  虽然稍嫌尖刻,但女孩的指责确实让我哑口无言,虽然岚儿的事情是在多种巧合因素结合下才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但不可否认的是,事实上我的确接受了岚儿而“抛弃”了新月。

  也难怪新月的话语中已经出现了哽咽,“姐姐……”

  “唉……”女孩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之前收到消息说大概一个多月前他孤身一人离开了天梦,那些女孩们被他抛了下来,留在了天梦。此后一月行踪不明,直到一个星期前有消息传来说他出现在落人群。”

  眉头微皱,在讲到我出现在落人群的时候女孩的话音微颤,竟仿佛是在隐瞒着什么似的,而且落人群距离布雷的距离不过短短几日路程,我在落人群又闹得这么大,其后埃德蒙的反击又是那般犀利。这些消息虽然没有刻意宣扬,但同样没有刻意隐瞒,而我在落人群后来又待了一个星期再加上来的路程,女孩没道理不知道落人群发生的一切的。那她为什么不说?怕新月伤心?没道理的,既然她能将岚儿她们的事情告知新月,多一个莉丝又何妨?

  “啊?”新月却明显没有我想得这么多,她却是语带惊喜地问道:“姐姐?你说他、他……”

  “他出现在落人群,却不一定来这里呢?”女孩冷淡的话语毫不留情地击打着女孩的热情。

  新月的话声一下子低了下去,迟疑却仍是肯定地道:“……不会的,他、他会来看我的……他答应过我的……一定会来看我的……”

  “妹妹,你这样聪明的人儿,为什么也会对他这般痴迷……”女孩长声一叹,却不知是失落是欣慰,让我心中更是疑惑。

  新月那强忍着的颤音却让我的心忍不住一阵抽痛,“哥……他……很温柔,从一开始到最后,无论是新月还是公主,他……对我都是一般……温柔,就连离开也是那般温柔……由着我这个任性的……妹妹……”

  “妹妹……”女孩的话语却被新月的低泣给打断了,“可是姐姐!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啊……为什么哥哥他要这么温柔?却又这般残忍……他、他明明知道的……为什么仍是要我做妹妹……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啊,姐姐……我不要做他的妹妹……我不要啊……我要的不是……这个啊……为什么还要这般温柔……为什么……”

  “傻妹妹,正因为他这般温柔你才会这般爱他啊……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女人爱上他啊……”女孩后一句的低低呻吟极轻极轻,却逃不开我的耳旁,只是女孩话语中那般幽怨却让我心中剧震,就如同早上初见时那骤然而逝的熟悉感一般浓烈,只是却同样短暂。

  新月低低的哭泣着,女孩轻声地安慰着,努力地讲着关于我的其他事情将新月的注意力给拉开,不可否认这的确很有效,新月对我的关心从一开始便不只是一个妹妹对哥哥的关系而以。

  只不过,躲在床下听着坐在床上的两个女人絮絮叨叨却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有关自己的“趣事”,我实在一阵哭笑不得。然而,关于新月的深情,在不经意间所了解到的却是让我一片自豪一片怜惜,旋又想起那一个跟我仅仅相处了短短几天的女孩,却又是一片莫名的苦涩。

  而越听那个陌生女孩讲下去我越是暗自心惊,虽然仍不知女孩的具体身份,但是只看她言谈中对我在天梦的“趣事”看来,她也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人物,她对我的关注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一个为姐妹关心“情郎”了。心中不由涌上一阵淡淡的疑惑,这个陌生的女孩是谁?她身上那偶然流露出的熟悉又是怎么回事?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竟会有这么多话题可供谈论,当那个陌生的女孩起身告辞离去的时候,躲在床下的我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快要睡着了,虽然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但是我相信此刻天色早已暗了,而仿佛为了证实似的,新月拒绝了门外宫女上晚饭的声音紧接着传入耳内。

  心中微动,便想起身出去相见,却又想起适才两女之间絮絮叨叨了大半天几乎都是在讲我的事情,而女孩那情不自禁地吐露真情更是让自己深深感动,但正因为如此,自己虽是无心偷听却仍是窥到了女孩家心底深藏的那一腔深情,若是自己此刻出去的话,女孩会是什么反应呢?高兴?开心?还是羞怯?迷茫?又或是伤心绝望?

  心念及此,我刚刚准备跃出的身影却愣是生生压下,我突然发现之前一直希望那个陌生女孩赶快离去的我此刻却恨不得她能留在这里跟新月继续倾谈着。原本思念的心情呵,却在这一刻陷入恐慌,又应是迷茫,在女孩触手可及的时候我猛然惊觉了,原来我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唉……”轻轻的叹息在耳旁响起,女孩话语中深藏的幽怨在无人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深沉,是因为身周再无他人么?所以毫不顾忌地宣泄自己的心情么?心中霍地一阵剧痛,莉丝,不也是这样子的么?

  没有勇气去承受,就不要轻易做出承诺……

  女孩的脚步声陡地响起,心情微敛,也许我装作一切都不知道会更好吧。

  准备等待着女孩出门后便离开的男人却没有听见脚步声继续响起的声音,微微探了探身子,却发现女孩在窗子前跪了下来,双手握拳轻声地祷告着:“感谢女神的恩德,您的光辉播撒四方,信女新月·贝叶斯诚心祷告,灾厄苦难愿以己身相待,保佑他一生平安,无灾无祸,女神慈悲,怜悯世人,愿以信女的所有换取他的心愿能早日达成,平安喜乐……”

  女孩轻轻的祈祷声却仿佛响雷般骤然轰进心头,春夜的薄雾迷失了景色,双眼望出去的仿佛也略微模糊了些,霍地一阵激荡袭向心头,莫名的冲动轻轻叩响心底的柔情,我从床底下一跃而出,静静地立在女孩的身后。

  仿佛心有所感似的,即便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女孩却仿佛触动般转过头来,在看清楚之前已被我紧紧地拥入怀中,仿若痴狂。女孩娇躯微颤,僵硬的瞬间却陡地瘫软下来,紧紧地回应着这个阔别了许久的怀抱。

  闻着女孩发间那温软的馨香,仿如之前处身软帐之中,唯有怀中怀抱,却比那温床更加温暖,同样也更加柔软。当早已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再次拥着女孩那动人的娇躯时,初时的心情震荡过去立刻便感受到怀中少女的美妙曲线,纵使仍因年少而尚未发育完全但那动人的魅力却丝毫不亚于绯羽诸女,更何况之前女孩的深情告白更是让我对怀中的少女充满了一种歉疚怜爱之情,此刻这份魅力更因此而平添了许多诱惑。

  “哥哥……你回来了……”无论刻意或者真的不知道,之前被我所忽视的女孩的那一声“哥哥”中所包含的痛楚无奈凄凉感上,此刻却清清楚楚一点不漏地传入我的心内。

  抚摸着女孩那亚麻色的秀发,几月不见,女孩的发丝长了许多,轻轻地离开女孩的拥抱,所用的力道轻得不会让女孩产生误会,静静地看着女孩那微笑的俏脸,心中却蓦地一痛。

  女孩脸上的欢笑,眼角欢喜的泪水,微颤的娇躯以及眼底那不愿让我察觉的悲伤和深情,我开始奇怪为什么之前自己会看不见这一切呢?旋即涌起一片苦涩和自责,也许,是自己下意识地视若无睹了吧。

  深深地望了女孩略有些苍白的俏脸一眼,在女孩那略有些失措的双眸露出不解和惶恐的时候,突然再次将女孩紧紧地拥入怀里,狠狠地感受着她的体温,心底却霍地浮起莉丝的容颜,我的手不由搂得更用力了些,就仿佛一放手,女孩便会像那夜那般突然消失在我的面前,我的怀中。

  女孩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却放开了矜持似的,在我放松她之前更用力地紧拥着我,那沿着脸颊滑落的泪水却沾湿了我的胸前,我的眼。

  “新月……月儿,我回来了……”

  称呼的改变让怀中的少女娇躯微颤,继而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我,却霍地神色大变,略有些害羞地问道:“哥、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有没有……”

  女孩扭捏着,显然是怕自己刚才的祈祷被我听去,我心中更是感动,望着女孩那清秀却越显消瘦的俏脸,心中一酸,一痛,一软,霍地低下头去,猛地印上女孩的红唇。

  新月被这骤然的变化惊得呆住了,眼角的泪水流着,双眸眼底那丝一直被压抑的欣喜却再也克制不住,顺着眼角的泪水滑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儿,泛着莫名的光采,便连那素白的小脸儿仿佛也因此多了几分血色,更增艳丽。

  霍地,女孩的身躯一僵,我看见女孩的双眸倒映着的我的瞳孔中那我以为早已压下的痛楚,嘴唇微微张了张,却霍地发现解释是这般无力,不如沉默。

  女孩的泪水顺着脸颊潺潺而下,适才双眸中的欣喜却在瞬间黯淡下去,然而女孩却更用力地回抱着,用她那仍显稚嫩的双手紧紧地抱着我,头轻轻地依偎在我的胸前,轻轻地唱着歌儿,那我与她羁绊开始的起点与唯一。

  不可否认的,我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只是心中那抹深深的痛楚在退去的同时却刺激着另一种莫名的情感渐渐发酵,而女孩那边笑边唱的低低歌声却仿佛引子一般霍地将它点燃了。

  轻轻伸手,仿佛有些轻佻地抬起女孩的螓首,却发现女孩早已是泪流满面,注视着女孩那强颜的欢笑,我突然心中一沭,深深地凝望着她的双眸,眼神中透出一抹鉴定,我再次开口,轻轻的,肯定地说道:“月儿,我回来了。”

  新月的眼中霍地流露出一抹不能置信的欣喜,旋又掠过一抹莫名的哀伤,唇角却已溢出笑意,流着泪点着头,轻笑道:“欢迎回来,云哥哥。”女孩称呼的小小转变我并没有阻止,新月的眼中却忍不住闪过一丝莫名的欣喜,我看在眼中却又是一阵微微的心疼。

  女孩的笑脸上泪水夹杂着微笑,却别有一番动人的清秀之处,轻轻地拉过新月在一旁坐下,却并不放开女孩的手,新月微红着俏脸却欣喜地回握着我。门外的宫女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急急地问着,新月一边应着一边将她们赶得远远的,好与我独处。

  我心中微微好笑,却又暗暗不满,意维坦王那个老家伙到底有没有把新月的安危放在心上,她这望月阁跟不设防有什么区别,今天若来的不是我,而是天神殿又或者其他什么势力的人,那新月该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心底不由涌起一丝怒意。

  “云哥哥,你怎么会来布雷的?”我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女孩并不知道其实她们下午的对话都被我听进去了,还以为我并不知道她对我的关注呢。于是连知道的信息也要假装不知道了吗?

  意维坦王和索唯这两个姓贝叶斯的老家伙到底都教了些什么啊,这么快就把纯洁的新月给带坏了。心中微微苦笑,却不能不回答女孩的问题,我回答道:“我之前去落人群办一些事情,事情完了后就到布雷来看看我的小月儿了。”

  实际上是因为接受了海浦·科顿的请求而前来送信和当临时保镖的,不过我还没有笨到直接这么回答女孩的份上,而且我说的也的确是实话,只不过隐瞒了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而已。

  当然,新月是不会知道这些的,但是当女孩听到的时候那瞬间流露出的灿烂笑靥却让我心中微震,霍地迷醉了,轻轻地深深地吻上了女孩的唇,那模糊着的视野,是她?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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