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白骨森森

　　在上海的攻击不利，对于日军第三师团师团长藤田进来说始终都是一个难以挥去的耻辱。

　　郑永，这次他和他的第五师团面对的对手又是郑永！

　　上海苦苦坚守，让帝国的军队损兵折将；在这，又让帝国的骄傲十六师团和国崎支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这一切都是帝国军队永远的耻辱！

　　现在，又是同样的对手站到了自己面前。

　　参谋长山本宏次对郑永的评价藤田进认为正确到了极点。

　　“这个人的神经始终是用钢铁做成的，永远也不会被困难和死伤击垮。他就像一只正在觅食的毒蛇一样，安静，坚忍，充满了耐心，但一旦当猎物出现的时候，他就会迅速的，毫不留情的一口咬在猎物最致命的地方……”

　　现在，这条“毒蛇”的一下个猎物是谁？

　　自己和第三师团吗？

　　藤田进微微摇了摇头，不太可能。

　　直接与中国军队对峙的是第六师团，而从中国军队这段时期以来的调防和兵力部署情况来看，很显然中国军队的目标是第六师团。

　　“是的，一定是第六师团。”参谋长山本宏次的话打断了藤田进的思路：“一旦中国军队攻击我第三师团，则邻近之坂垣征四郎第五师团能够迅速增援，首尾呼应，使支那之军队陷于两面作战之不利境地，以郑永的性格来说，他绝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情……”

　　收起了自己的思路，藤田进微微点了点头：“是的，我已经命令小口联队保持攻击态势，一旦支那军队对第六师团发起攻击，则小口联队可以迅速增援……”

　　“其实，我还是不赞成在这样的状况下发起攻击。”山本宏次沉吟着：“在这里我们仅仅只有三个师团，要击破支那人的防线，实在显得有些勉强。必须要看到虽然支那军队在士兵素质和装备上和我们有极大的差距，但经过了几次胜利之后，他们的士气现在正在顶点。

　　在我看来帝国应当集中大量力量，起码要保持三十万左右的兵力，与支那第三战区展开会战，一举击溃第三战区的有生力量。师团长阁下，分散兵力只会给善于抓住机会的郑永造成各个击破的机会……”

　　藤田进笑了一下。

　　这位参谋长自己还是非常欣赏的，他冷静，善于判断和思考，不会像其它帝国军官那样有的时候显得冲动，这样的人，是非常适合自己和自己的第三师团的。

　　可惜他始终都不是帝国所得宠的那种军官，这和之前他对于战争的立场是大有关系的。

　　“这是司令部的事了，我们可以建议，但无权改变什么。”藤田进轻轻叹息了一声：“山本君，您对于帝国的热情，对于战争的理解我很钦佩，但您有的时候和帝国的军人们显得格格不入，这才造成了您一直无法得到迅速提拔。单独掌握一个师团，我看对您来说是非常之合适的……”

　　山本宏次苦笑了一下：“只要能够取得胜利，能够彻底征服支那，无论怎样我都心甘情愿。但是帝国大多数军官都太过于狂热了，这对于圣战来说是相当不利的。必须要冷静的看待支那人，他们不全都是那些甘愿束手就擒的军人……”

　　这一点，他在满洲的时候就太了解了。

　　几十万东北军仓皇的逃离了满洲，却偏偏有那么一小支军队死也不肯放弃，创造了一个在山本宏次眼中难以相信的奇迹。

　　这次，又遇到这个强尽的对手了，他这次会继续创造奇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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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军事作战，代号‘孙武’。”郑永放下了手中的笔：“方震先生，从目前敌我态势来看，要想继续全歼倭寇一个师团，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打残、打废其中的部队队伍，还是有一些把握的。”

　　“包括川军几个师在内的新的增援部队总计十二个师已经抵达。”蒋百里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说道：“目前在正面战场前后抵达，我们手中可用的部队已经达到了三十七个师。仅从兵力上来说我们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日本人所犯最大错误就是始终没有集结起兵力，与我进行会战。”

　　“不过他们迟早会注意到这一点的。”郑永淡淡地说道：“到了那个时候，将会是我第三战区最艰苦、最黑暗的一段日子。以前我们老说要攻破一个城池非动用十倍的兵力不可，可现在偏偏倒转了过来，我们要以超过日军三倍的力量才能够抵挡住日军的进攻。”

　　蒋百里苦涩的笑了一下：“一将功成万骨枯……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森森白骨，到处都是烈士忠魂。再过个几十年，这些烈士的名字都会被逐一淡忘……”

　　“包括你和我的。”郑永微笑着说道：“等到和平年代到来的时候，大家不会记得为了保卫国家而牺牲的军人，一些史学家们反而会对我们的伤亡数字产生浓厚的兴趣。他们会质问我们用那么大的牺牲，所换取一次胜利，究竟值得还是不值得，究竟有多大的意义……”

　　蒋百里怔在了那里，他完全无法理解郑永话里的意思。

　　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们为了国家舍生忘死，为了民族流血牺牲，他们是真刀实枪的在和日本人拼命，怎么可能反而还会有人质疑？起码在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郑永没有再做过多的解释，这是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了……

　　空袭警报拉响了，日军空袭再次来到。

　　郑永看到一架架中国战鹰迅速升空，迎击日军战机。

　　这段时期以来双方不但在地面上展开殊死搏斗，在空中也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最惨烈的绞杀。

　　双方的差距很快显现。

　　日军损失的飞机能够得到迅速补充，而中国战机往往能看带这样的景象。

　　一架受了重伤的战鹰，上面的中国飞行员还在拼命操纵着飞机，一心想要让这架战鹰降落到地面之上。

　　他们不是在乎自己的生命，而是不想让宝贵的飞机坠毁。也许到了地面，这架飞机经过修理说不能还能再次上天……

　　随着损耗的加大，中国空军的空中优势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大量的飞机坠毁，大量优秀的飞行员在天空中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为了国家的领空，他们拼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如果不是苏联援助物资的到来，也许现在在空中肆虐着的已经全部都是日本人的飞机了。

　　空战结束了，飞上天的中国战机有六架再也回不来了，两架冒着浓烟的战机跌跌撞撞的勉强着陆在了机场。

　　王毅恒从里面钻了出来，那条雪白的丝巾早已沾满了污渍和血迹，到处都是一个个被火烧出来的小洞。

　　“飞机！飞机！先救我的飞机！”

　　嘶哑着嗓子的王毅恒拼命的喊道。

　　那个在东北时候，生活高雅，极富浪漫气息，说话举止严重娘娘腔的王毅恒已经不见了。

　　现在面前的这个空军军官，面色涨得通红，脸上、手臂上被烟熏得黑黑的，头发凌乱，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怕人的血丝。

　　“王八蛋，你小子这次居然又活着回来了？”

　　刘一刀大口大口喘息着来到了王毅恒的身边。

　　“死？你他妈的没死，老子去死个球！”王毅恒张口就是一连串的粗话。

　　“哎，老王，你可不作兴这样的。”刘一刀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一根烟来：“你那贵族的作派可不能丢啊，这骂得那么难听可不像贵族啊……”

　　“滚！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王毅恒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师傅！”

　　叫声里郭超出现在了王毅恒的面前：“师傅，这次我又干掉了一架，算上这已经是我干掉的第六架飞机了。”

　　“成啊，小子！”王毅恒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刘一刀已经瞥着眼睛说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小子，这咱们得庆祝下，晚上你请客加几个菜……”

　　王毅恒摇着头说道：“我说杀猪的，咱这有今天没明天的，谁知道下次上去了还能不能下来？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总把钱看得那么重？有意思吗？咱们这些人死，坟前连个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刘一刀白了他一眼：“老子就算现在就死了，在阎王老爷那只要想到咱是个有钱人心里就乐和。我还告诉你了，等仗哪一天打完了，咱就到乡下买上几十亩地，当一个大财主成不？”

　　郭超笑着看着两人吵嘴，他也插不上话。

　　这两个人好像是天生的冤家对手，每天要不拌上几句嘴一整天都没劲似的。

　　这是第三战区的三大王牌，已经都聚集在了这里。如果算上东北的话，他们三个人打下的日机起码有三十多架了。

　　这一纪录还会继续持续下去，会有更多的日机被他们击毁，但他们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总有一天他们的飞机也会从空中坠落下来。

　　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他们已经知足了，他们已经维护了中国空军的尊严。

　　其实，每一个中国士兵，陆军、步兵、装甲兵，从他们踏上战场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已经决定把自己的生命留在这块战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