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径三乍长,大如饭锅的羊肉夹馅油胡饼七扭八歪地叠成一座摇摇欲坠的小山,摆在郑东霆桌前。他伸出手去,随手撕下半张饼,蘸了蘸手边上香气浓郁的牛腩炙汤料,张开大嘴,甩开獠牙,一顿乱嚼,三下五除二,转眼将这半斗面做成的大饼渡入腹中。虽然胡饼中夹了上好的红炙羊羔肉,但是他仍然感到淡而无味,不由得站起身来,朝着桌中间那道清炖紫鹿肉望去。这十斤紫鹿肉从日升炖到日落,此刻香气四溢,令人馋虫大动。郑东霆此刻更不客气,只见他赤手伸入了装着紫鹿肉的海碗,也不管汤热肉炙,五指一抓,生生捞出一把足有半斤的鹿肉,抹到嘴上,一阵啃咬,瞬间吃了个精光。吃完了鹿肉他仍然感到不过瘾,伸出自己已经油光闪烁,肉腥四射的大手,抓向清炖紫鹿肉旁边的银丝鲫鱼脍。鲫鱼脍第一讲究刀具砧板,第二讲究老到的刀工。鲫鱼刺多,利用专业的烹具,配合精微绝妙的刀法,挑去鱼刺,留下细腻如雪片的肉丝,再精烹细作而成的鱼脍,乃是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市井小民都极爱的桌上珍品,得来着实不易。而此刻的郑东霆似乎对这些混不在意,只看他仿佛一只饿了大半年的猢狲,毛手毛脚地抓入鱼脍之中,捞起一把云卷雪翻的鱼丝,高高举到空中,对准自己的大嘴,缓缓垂下,任凭那些切得薄若蝉翼的鱼丝在手中烂成片片碎渣,滴滴落入他的口中。

  “哎……哎呀!”一声突兀的惊叫突然在门口响起,仿佛郑东霆这一把抓起的不是银丝鲫鱼脍,而是某人身上的一块肉。

  郑东霆不用抬眼去看,就知道来的是谁。他随手一甩,将手中已经是一团浆糊的鲫鱼脍丢会盘中,抓起身边的酒壶,仰头痛饮了三大口,伸袖子抹了抹嘴,道:“哼,别好像死了亲娘似的,凭咱们师兄弟手上的银两,这鲫鱼脍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来人正是郑东霆唯一的师弟祖悲秋。只见他满脸可惜地看了看狼藉不堪的酒桌,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双手拢入袖中,微微摇了摇头。

  “你来有事吗?不会是专门来找我喝酒的吧?”郑东霆歪歪斜斜地靠在太师椅背上,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懒洋洋地伸入自己半敞的衣领中挠着胸膛。

  “师兄,我……我仔细想过了。我想得很清楚,也很明白。我觉得,我应该去找她问清楚。我……我决定去一趟天山。”祖悲秋说到这里,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坚毅决绝的神色。

  郑东霆浑身微微一震,身子不由自主地坐得笔直,两只手成八字状扶住桌案,一双环眼死死瞪住祖悲秋,神色突然一肃。

  “师兄……”祖悲秋感到此刻郑东霆的神色极不寻常,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犹豫着问道,“你觉得如何?”

  “呃——”郑东霆张开大嘴,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重新躺回太师椅上,恢复了原来懒散的样子。

  “师兄……?”看到郑东霆对自己的决定没有一点反应,祖悲秋不禁急了起来,又问了一声。

  “师弟,这一次你下决定的速度……咕,”郑东霆举起酒壶,对嘴又灌了一口酒,“……挺快啊。”

  “噢?”祖悲秋的圆脸上露出一丝振奋的神色。

  “只用了一年时间。”郑东霆将空空如也的酒壶丢到地上,沉声道。

  “咳……”祖悲秋的眼中露出一丝黯然的神色,缓缓低下头,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知不觉……原来已经一年了。”

  “我真搞不明白你,想去找她你早点说嘛!一年都过去了,我还以为你早把她忘了,现在又来旧事重提,你不是脑子进水了吧?”郑东霆拧紧眉毛厉声道。

  “我……我想不明白秋彤为什么要走,我以为她会回来找我,我想等她……而且天山又……那么远……”祖悲秋支吾着说。

  “难怪人家叫你祖南龟啊。”郑东霆狠狠地看着他,用力摇着头,“要去你自己去吧,我祝你好运。”

  “啊?师兄……你,你不和我去?不,不行啊,我一个人不行!”祖悲秋连忙惊叫道,“师兄,你难道不想去找连大侠,呃,我是说连姑娘……”

  “别和我提她!”郑东霆听到连青颜的名字眼中红光一闪,抬手猛地一拍酒桌,炸雷一般暴喝道。

  “哎哟……”祖悲秋被他突如其来的暴喝吓得三魂出壳,脚底下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倒在地。

  看着祖悲秋狼狈不堪的样子,郑东霆长长舒了一口气,重新躺会椅中,将桌上的羊肉胡饼一把抓到手中,用力地撕扯下硕大的一块,放到口中狠狠嚼着,仿佛在嚼着自己一腔的愤懑和怨恨。

  “师兄……你,你别见怪,但是你打死我我也要说一句。”祖悲秋看到郑东霆的情绪平复了一些,连忙抓紧时机道,“当初连姑娘和你宛如蜜里调油,我亲眼看到她在你头上留下的唇印。谁知道第二天她就和秋彤一起留书出走,连天山派的朋友们都不明就里。难道你就不想去查一查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

  “哼!有什么可查?女人白天一个样,晚上一个样,我们见得还少吗?”郑东霆抓起桌上一枚空空如也的菜碟,一把甩在墙上,砸得粉碎,“老子有钱的时候是郑大王,没钱的时候是郑王八。”

  祖悲秋被他吓得双手抱着脑袋,跪伏在桌面之下,但还是执拗地接口道:“师兄,我个人觉得连姑娘并非青楼勾栏内的女子一般庸俗下作,我觉得她之所以出走一定是有无法说出的苦衷,和……和秋彤一样。”

  “哼,难道我不希望她有一个能让我接受的理由?这一年来我思前想后,为她找的理由还少吗?前一刻还柔情蜜意,投怀送抱,以身相许,后一刻却一纸别书不知去向,一走就是一年。人家说一夕春梦了无痕,她倒好,连春梦都给我省了。亲我一口,玩弄完我的感情拍拍屁股就走。”郑东霆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两只手不停撕扯着手中的胡饼,仿佛把它当成了连青颜。

  “师兄,我说一句,你可别生气……”祖悲秋从桌子下面冒出一个头,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怕和连姑娘见了面,发现她真的因为发生了什么事而变了心,自己无法承受?”

  听到祖悲秋的话,郑东霆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一层层寒栗起遍全身,周身肌肤犹如被万把钢针攒刺一般的疼痛。连青颜红晕初生的俏脸仿佛腊月的朝阳在他的眼前如梦如幻地一闪,接着就陷入了重重雾霭之中,化为虚影。

  “我就知道,你心底深处从来没有变过,你仍然是当初并州醉酒狂歌的游侠少年。”

  “我问你,如果我想嫁你,你娶不娶我?”

  正是那轻柔婉转的声音,还有那深情无限的话语,把郑东霆送入了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天堂,让他竟然能够憧憬到和武林第一侠女比翼双飞,并辔江湖的神仙生活。然而,当她把这些美梦赐给他之后,立刻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在他眼前打得粉碎!

  “就此别过,莫再找我们!”她甚至连一封完整的别书都不肯写,只是凑在洛秋彤的别书之后添一个“们”字。那么的随意,那么的冷淡,仿佛离开的不是她曾经海誓山盟许下诺言的情郎,而是一枚粘在身上挥之不去的牛皮糖。

  一年来,每当午夜梦回之时,郑东霆突然惊醒,都会胆战心惊地把这一切当作自己的一场迷梦,而不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

  “难道她真的是嫌弃我江湖捕头的低贱地位,鄙视我一身武功无法施展的困顿,还是我以前落魄之时做过什么令她无法容忍的事?”每当此时,郑东霆都不禁这样问自己,一次又一次,直到自己被自卑,愤懑和绝望的黑潮彻底淹没才筋疲力尽地放弃了思考。

  这些日子,他不敢去找连青颜,就是害怕自己会再经历一次同样的绝望。他宁可这一切随着时光一点点被淡忘,也不愿去追寻当年的真相。那种椎心刺骨的疼痛,一次,已经足够。

  如今祖悲秋一口道破了郑东霆深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就仿佛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插下一把钢刀,疼得他浑身痉挛。早已经决定去忘记的一连串和连青颜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令他一阵头昏目眩。

  他环眼圆睁,面容扭曲,一步步走向祖悲秋,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师兄……师兄,你别激动,我只是有感而发,其实,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你别激动!”祖悲秋吓得双手乱摇,结结巴巴地说道。

  郑东霆来到他的面前,一把将他推到一边,仿佛一阵风一样冲出大门,冲到了夜色迷蒙的洛阳街道之上。

  祖悲秋怕他出事,连忙追出门外,却看到他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一身雄健的古铜色肌肤,迎风单膝跪倒,以手抚胸,大口大口地呕吐着。夜风扑面,混合着郑东霆呕吐物的恶臭,熏得祖悲秋一个踉跄,差点摔回门中。

  “郑东霆!你打败了弓天影又怎样?你杀死了柯偃月又怎样?你最后还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废物是没人爱,没人疼的。你又凭什么怨人离开你!”郑东霆吐出最后一口酸水,踉踉跄跄站起身,发了疯一般指着空空如也的夜空,大吼道。

  “师兄……”看到他疯疯癫癫的样子,祖悲秋忍不住狠狠拍着脑壳,恨自己不该为了拉着师兄同行,把他的伤心事重新提起。拍得几下,他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奔回门中。

  “吵死了!”对面楼台上响起了怒骂之声,兜头一盆恶臭的脏水凌空泼了下来,端端正正浇在郑东霆身上。本来就站立不稳的郑东霆受了这一盆水,顿时膝盖一软,坐倒在地。他用手抹了一把被水打到脸上的头发,忽然疯疯癫癫地放声笑了起来。

  一声炸雷突然间响彻天地,一股骤然而至的夜雨瞬间席卷了洛阳的大街小巷,街上本来已经人影稀少,此刻更加变得干干净净,连一只横街穿行的老鼠都看不到。郑东霆索性将上衣整个撕了下来,抛落在地,精赤着上身,双手摊开撑着地面,仰起头来,痛痛快快接受着暴雨的冲刷。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一条苗条纤细的身影隐隐约约出现在街道的尽头。当他揉了揉眼睛想要再看得清楚些之时,这条身影已经闪电般来到他的面前。

  那是一位身着紫衫,头戴绣花青纱巾的秀丽女子,略显丰润的脸颊,娇俏的下颌,宛如月照长江一般波光变幻的美眸,手里撑着江南花伞。

  “原来是梅掌门……”郑东霆抬眼看了半晌,终于认出了来者何人,懒洋洋地说道,“七派商量了一年,到底有没有结果,我郑某人的一身武功就在这里,想要就拿走。”

  看着他落魄无助的样子,关中掌门梅清涟眼中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愧疚之色,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道:“郑兄,我和七派首脑商议良久。本来你和祖兄有突围解困的大功,不但应该抵过妄动武功的刑法,更有可能和各派达成妥协,让你能够自由运用武功。但是顽固派始终坚持十一年前白马堡之誓无法更改,他们绝对无法容忍牧天侯的弟子能够随意施展偷来的功夫。我已经尽力,但是很可惜,你虽然逃过了废除武功的刑法,但是仍然无法继续施展武功。”

  “这么说,我郑东霆仍然是一个一无用处的废物。”郑东霆无所谓地仰起头,张嘴接了一口雨水,漱了漱口,随即一口吐在地上。

  “我还有一个消息给你。也许你会感兴趣。”看着他颓废的样子,梅清涟眼中的愧疚之色更重,忍不住哑声道。

  “还会有消息让我感兴趣吗?”郑东霆抽筋般怪笑了几声,“尽管说来听听。”

  “这一年来,我几经查探,终于知道了连家为何要让女儿男装打扮行走江湖的原因。”梅清涟淡然道。

  “这和我有何关系?”郑东霆没精打采地问道。

  “正是和你有着天大关系。”梅清涟正色道。

  “啊?”郑东霆怪声问道。

  “当年郑家远祖和连家远祖乃是生死之交,连郑两家从来都有结为儿女亲家的传统。当初郑北飞和连紫杰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曾经八拜为交,为两家的下一代指腹为婚。然而,郑北飞贪图逸乐,不求进取,和连紫杰渐渐疏远,郑家的后代也不入连紫杰的眼缘。但是指腹为婚之誓不好违背,连紫杰只好想出一个女扮男装之计,让连家的女儿行走江湖用男装掩护,以此来推委当年的婚约。”梅清涟娓娓道来。

  “指腹为婚?这么说……”这则惊天动地的消息令郑东霆昏昏沉沉的头脑为之一振。

  “现在郑东莱已死,郑家剩下的唯一男丁就是郑兄你了。郑兄,你和连青颜本有婚姻之约,又情投意合,就算遇上小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还请你振作。”梅清涟说到这里,似乎已经感到自己说得太多,不由得闭上嘴,将手中的江南花伞随手一掷,插在郑东霆身边,转头展动身形,一瞬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就在梅清涟离去不久,祖悲秋突然从门内跑了出来,胳肢窝里夹着一枚竹伞遮住头,双手捧着一枚热气腾腾的粥碗来到郑东霆身边:“师兄,你最近这一年大鱼大肉吃得太多了,恐对你的肠胃有损,来,喝下我这碗长生粥吧。这是由糯米,梗米,花生,冰糖做的,对于燥伤肺胃、体虚干咳、心烦、口渴有特效,喝了会舒服很多。刚才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是我不对,师兄你莫要见怪。”

  郑东霆一把接过长生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一干二净,将空空如也的粥碗丢还给师弟,精神振作地大声道:“好,喝过这碗长生粥,我们师兄弟明天就上路去天山!”

  “啊!这么有效?”祖悲秋惊呆了。

  清晨的太阳仿佛一尾躁动的红鲤鱼,从一片淡青色的雾霭汪洋中矫健地探出头来,于淡红泛金的天际扶摇直上,缓缓将橘红色宛如琉璃的阳光挥洒在洛阳城东一片高耸的树林中。在树林最西面两棵高耸入云的椿树枝头,有一胖一瘦两个身影标枪一般立于其上。这两人正是即将西征天山的郑东霆,祖悲秋。

  郑东霆一只左脚犹如长在椿树最高的枝丫之上,腿部弯曲,右脚半空横陈,置于左腿膝窝之中,被左边的大腿和小腿夹紧,所有力道下移于脚趾,宛如安然稳坐于凳上。狂风吹过,他脚下的枝丫犹如放风筝般随风摇摆,但是他的身形轻盈如叶,随风而动,说不出的挥洒自如。

  在他身边的祖悲秋,两只脚不要命地夹住另一棵椿树巍巍耸立的高枝,膝头别别扭扭地紧紧并在一起,一对胖手死死抓住枝头最细的一根枝条,浑身绷得仿佛一枚陀螺。晨风掠枝,他的身形随着枝头一起摆动,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开始大幅度的摇摆不定,十余丈开外的地面离他忽远忽近,令他头昏目眩,浑身僵硬。

  “一年了,师弟。”郑东霆感慨万分地望着东方天空,“天天在洛阳借酒浇愁,过着大鱼大肉,混吃等死的日子,几乎不记得自己仍是个江湖人,亦不记得上一次站在树梢看朝阳,是什么时候。”

  他静静沉默了一会儿,见祖悲秋没有说话,于是接着道:“师弟,轻功你已经练了整整一年。实在抱歉,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有尽到责任,未曾指点过你。今天正好让我看看你的轻功练到何种程度。来,耍两手给我看看,我很期待咱们两个并肩施展轻功的江湖岁月。”

  他转过头去,期待着祖悲秋给他的好消息,却听到一记清脆的断枝声。他忙定睛一看,只见在枝头苦苦支撑的祖悲秋一个倒栽葱,干净利落地摔下树去。

  “怎么会这样!”从地上扶起摔得鼻青脸肿的祖悲秋,郑东霆不解地问道,“师弟,你确定是照着我给你的轻功图谱去练的?以你的资质,一年过去了,怎么你的轻功还是没什么起色。难道这些日子你也在偷懒?”

  “没……没有,师兄,我天天苦练,一天都没有荒废!”祖悲秋连忙急切地尖声道,“我感到自己有很大的进展,但是运起功来,又感到有些无法收放自如。不如你给我看看?”

  “当然。”郑东霆连忙点点头,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把你领悟到的轻功都施展出来,让我看看。”

  祖悲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依足江湖规矩,朝郑东霆煞有介事地一抱拳,沉声道:“师兄请指教。”

  “嗯。”郑东霆此刻也摆出大师兄的派头,微微一点头,“师弟请!”

  祖悲秋双手平放胸前,微微一运气,抬脚猛一跺地,身子犹如一只被点了火的炮竹,嗖地一声疾飞出去,带起一片凄厉如鬼哭狼嚎的破空声。周围的灌木草丛被他这股气流一带,断枝狂舞,碎叶横飞,尘土高扬,原本稠密茂盛的丛林被硬生生钻出了一个烟雾缭绕的大洞,直入林深之处。以郑东霆惊人的眼力也看不清祖悲秋身形的走向,只能看到一片飘忽的黑影鬼魅一般在面前一闪而过。

  “师弟……”郑东霆吓得魂不附体,失声惊叫了一声,意图阻止祖悲秋,但是已经晚了一步。不过两息之后,洛阳东面的丛林之中生息全无,寂静如死,仿佛从来没有祖悲秋这个人曾经在这里施展过轻功,刚才的一切都是郑东霆脑中的幻觉。

  一层细密的白毛汗瞬间布满了郑东霆的额头,他胆战心惊地朝着树林深处望了一眼,缓缓咽了一口唾沫,想要扬声呼唤师弟。就在这时,“咚”地一声闷响悠悠传来,仿佛一百面猪皮大鼓同时敲了一声,震得人心摇神驰。紧接着,一阵惊慌的鸟鸣声四外响起,一群群栖息在树梢上的寒鸦纷纷振翅飞入长空。

  “师弟!”郑东霆焦急地大吼一声,朝着声音响起之处飞奔而去,没奔得几步,却看到林中央年岁最久,枝干最高的百年老榆树犹如倒塌的不周山一般迎面朝他砸了下来。带起一片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呼啸声和嘎吱吱的枝干折断声。

  “喔!”郑东霆吓得惊叫一声,身子一个侧扑,险过毫厘地躲开了这轰然砸下来的百年老树。

  “师弟!”在老榆树折断的树干旁边,郑东霆一眼看到了四肢摊开,面朝地趴伏的祖悲秋。他连忙三下两下分开挡路的断枝,冲到师弟的身边,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发……发生了什么?”祖悲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疑惑地四外看了看,“我这是在哪儿?”

  “你没事儿吧?”郑东霆瞪大眼睛,“刚刚演示轻功的时候,你撞倒了一棵百年老榆树!”

  “撞树……?”祖悲秋喃喃重复了一句,随即想起了一切,连忙道,“师兄,你怎么看?我这功夫似乎有点无法收放自如。”

  “有点……?”郑东霆曲指狠狠在祖悲秋脑门上一砸,“你差点走火入魔了,老兄!”

  “啊?什么叫走火入魔啊?”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这个一会儿再说。”郑东霆拼命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借此来缓和一下情绪,尽量放平语气,低声道:“师弟,你练这个轻功的时候,是怎么运行真气的?先走的是哪路经脉?”

  “我先走的是十二正经。”祖悲秋老老实实地说。

  郑东霆一把按住自己的额头,将脑袋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半晌说不出话。

  “师兄,是不是有些什么不妥啊?”祖悲秋小心地问道。

  “是这样……”郑东霆用手狠狠抹了一把脸,长叹一声,同样小心翼翼地反问道,“师弟,我们修练气功心法呢,其实是一种逆天而行的修行,所以,一般来说我们运气是要先走奇经八脉的。这一点师父没教过你吗?”

  “呃,师父当初是这么教我这么运气的。但是并没有说走十二正经不可以。我练轻功的时候,觉得走十二正经进展更快一些,运起气来也顺手得多。所以我就……难道我都练错了?”祖悲秋担心地问道。

  “气运十二正经乃是顺天运气,气血交涌,势不可挡,极难控制,稍有杂念,便是走火入魔之厄。这一点那个死鬼师父竟然从来没教过你?”郑东霆狂怒地问道。

  “什么叫做走火入魔啊?”祖悲秋再次问道。

  “这个一会儿再说。”郑东霆不耐烦地回道,“总之,这路轻身功夫不可轻易使用,最好你永远不用!明白吗?而且从此之后,绝对不准顺天运气,听到吗?”

  “噢。”祖悲秋茫然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师兄,我也试过先走奇经八脉的,让我悟到另一个很有趣的轻身功夫。”

  “哎呀,这就对了嘛!”郑东霆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快把这套轻功使出来让我看看。”

  “师兄请指教!”祖悲秋顿时再次振作了起来,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只见他双手平伸于胸前,气运丹田,双脚不丁不八,巍然屹立。

  “姿势不错!”郑东霆连连点头,“好,快快施展吧!”

  “就这样了。”祖悲秋身子一动不动,只是转头道。

  “啊?”郑东霆目瞪口呆,“这算什么轻功?”

  “不是轻功,是轻身功夫!”祖悲秋连忙纠正道,“师兄,你来抬抬我的身子。”

  郑东霆挠了挠头,走到他身边,抓起他的后颈,朝上一拎,发现他的身子居然轻如鸿毛,仿佛充满了气的羊皮筏,完全没有重量。

  “师弟,你变得好轻!”郑东霆惊喜地大声道。

  “这不算什么。我状态好的时候,全力运功,整个身子可以像孔明灯一样凭空飞起来,还能顺风飘出好远呢!”祖悲秋兴奋地说。

  “难道列子御风的神术竟然被你领悟到了?”郑东霆惊讶地问道。

  “大概吧。不过这套功夫令我无法控制我行进的方向,所以,这一次去天山,还是要靠师兄带我。”祖悲秋不好意思地说道。

  “早就知道你没什么好带携了!”郑东霆笑骂道。

  看到师兄此刻的心情不错,祖悲秋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连忙趁机问道:“师兄,那个,你还没有告诉我什么叫走火入魔呢?”

  “嗨,这不过是我们江湖人对横死的另一种称呼。”郑东霆不假思索地说道。

  “咚”地一声,他的话音刚落,祖悲秋已经一脸铁青地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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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沫沫从未想过她会穿越时空,而且一穿越就是半个世纪。 66年穿越到了2016年,整整五十年,亲人成了历史,是怎么样的感受? 连沫沫体会过,她从不知道,正是她的失踪导致一系列悲剧的开始。 连沫沫活下去唯一的支柱,找到唯一活着的小弟,可刚有了些消息,她却死了,死在了2022年,这是闹哪样? 一睁开眼睛,她回来了,回到1965,消失前的半年,老天果然带她不薄! 连沫沫下定了决心,低调改变家人命运,从此走向人生人家。 可连沫沫懵逼了,她只是一次次提醒大哥远离他上司,见缝插针说说坏话,结果大哥是远离了,怎么她被叼了回来?

如意姑娘的苟且日常

沈如意意外穿越,伤痕累累被人救起后,只想做条咸鱼苟且度日混吃等死。 只是苟着苟着,怎么就变成了人人敬畏的如意姑娘?王府奶嬷嬷:偏房一角荒地苗青菜绿,看样子这丫头没撒谎,是个种地老农的女儿;门客某甲:最近来的扫院丫头居然会木工活,难道这世道真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牛马用? 门外小贩:就算是王府里的粗使丫头,这账也算的麻溜好,姑娘,能教教我吗? 讨好(表情包)幕僚某乙:那份掉落的文书到底是谁改的,搞得他升至王府参幕心不安啊! 是谁?到底是谁?替同事写家书,书信被截。书信送到某王爷书桌,一手簪花小楷疏朗端庄、清丽隽秀,堪称大家。 某王抬眼:这就是你们口中绝不可能是敌国奸细的老姑娘?沈如意:……明明老大叔一枚,她还嫌牛老呢? 某王:……老牛啃嫩草?沈如意:……本文又名《如意姑娘还有机会做咸鱼吗》《怎么苟着苟着现世安稳了》

SSSSSSSSSSSSS级镇狱狂龙

【爆爽预警】(脑子寄存处。为避免不必要的版权纠纷,书中一些称呼和名字会做一些规避性修改,请不要追究计较)豪门少爷楚凌霄被初恋女友设计入狱,家人意外惨死,家业被女友一家掠夺侵占! 出狱后,楚凌霄为家人报仇,夺回家业,最后却发现,这一切的主谋竟然是……

疯批师叔她杀疯了,全宗火葬场!

【疯批+恶女+女配逆袭+全员火葬场+无cp】 元婴真君宋婉凝偶然得一神器“三生镜”,于镜中窥得自己悲惨的一生。 家世显赫,修为高深的自己,原来只是一个恶毒女配! 她苦心求来的青梅竹马道侣,心里只有他那个“穿越”而来的女主徒弟。 她嫉妒,她憎恶。 可全宗上下却都指责她没有肚量,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几个徒弟,也为了女主百般厌恶自己。 他们将她逼至疯魔,又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来伤害她。 最后凄惨的死在大徒弟“男主”手上,还害得家族倾覆,成为了男女主的踏脚石。 三生镜告诉她,要想活下去,就得好好洗白,赚取男女主的好感。 宋婉凝温柔笑笑。 洗白? 恶毒女配哪有洗白的道理? 恶毒女配知晓情节,这跟狼入了羊群有什么区别? 她要把整个修真界都踩在脚下!

将军,夫人又去给您的马接生了

【不憋气,没极品亲戚,人间烟火,乡间田野,欢乐后妈开心带娃】大儿子以后会连中三元,官拜三公,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而如今,他被继母虐待,住狗窝吃糟糠身布冻疮,贫苦无依。二儿子以后会成为名满天下鬼医传人,谈笑间可得万金可覆满门。 而如今,他被继母打断腿,成了受人白眼被人折辱的小可怜。小女儿是皇家报错的真公主,帝王捧在手心还怕化了心尖宝贝。 而如今,她被继母下药,将被买去了青楼,懵懂无措不知身处何处。姜暖之...就是这个继母。 不过,她暂时没时间想太多,她太忙了...忙着多骗些银子...不,多赚些银子,晚上给孩子们晚上熬锅鸡汤。 再烤两条鱼、蒸个螃蟹、烧个排骨、酱个猪肘、拌一碗黏黏糊糊的土豆泥浇在米饭上.........黎戎戎马半生,胜仗而归时,满门皆亡,他从少年神将一夜间成了通敌罪臣。 曾经挚友避而不见,未婚妻弃他如敝屣。守护的臣民唾他咒他,恨不得拆之入腹。 他带着孩子们奔逃到苦寒大荒,用最后的银子买了一个罪妻。却不想,就此开启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重回86:从爆肝基础技能开始渔猎东北

【重生80年代+乡村+渔猎+爆肝技能+复仇+爆爽】 林虎带着仇恨和遗憾重回18岁时东北农村。 这时农村生产队刚解体,开始禁枪,但不禁猎。 80年代的北大荒,可谓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本来林虎面对眼前的困境还在犯难。 可不曾想在掌掴村霸时,突然觉醒了天赋技能面板。 从【臂力(入门)】增加爆发力开始,到一拳之力,可碎山石。 从【精准(入门)】增加准确度开始,到百米千米,弹无虚发。 …… 什么山鸡、野兔、土狍子; 还是野猪、鳇鱼、黑瞎子。 都成了他饭桌上的家常菜。 整个东北的深山老林都成了他林虎的狩猎场。 还有曾经欺辱过他一家的恶人,都被它扔进了深山老林。 多年后… 至于【东北王】这个称号是什么时候流传起来的呢? 那大概是在那个大雪皑皑的冬天吧。 传说在冰冻的大江里… 林虎渔猎到一条【真龙】

第一侯

醉枕东都

东都游船上,苏洛泱被推落水,重出水面,已然换了现代心。 丧失原主记忆的洛泱,非但没找到凶手,甚至当晚仍被追杀。 越查越危急,越挫越勇敢。 一位是将军府里,要挽救灭门之灾的穿越小娇娘; 一位是忍辱东都,要拯救团灭好友的重生六皇弟。 时空交错,爱恨痴缠,两人有了今生第一个共同小目标…… 李奏:我能预知三年后的事情,所以得听我的。 苏洛泱:我还能预知一千年后的事呢,我骄傲了吗? 李奏:我好歹是一国之君,给点面子哈……大事听我的,小事听你的。 苏洛泱:行!从今往后,我能决定的,便算不得什么大事。 邙山苍苍,洛水泱泱, 醉枕东都,结巢成双。

春云暖

《春云暖》 徐春君开局手握一把烂牌:家道中落、父亲流放,嫡母专横…… 偏偏主事的二哥被人陷害,家族又遭灭顶之灾。 为求得生机,她只身进京寻求门路。 诚毅侯夫人正为侄子的婚事发愁,这个万里挑一的败家子早已名列京城士族“不婚榜”之首,没有人家愿意与之结亲。 看到送上门来的徐春君,侯爷夫人眼前一亮,如意算盘敲得劈啪作响…… 殊不知徐春君的眼睛更亮,小账本笔笔精细…… 京城士族纷纷叫好,大赞这门亲事旗鼓相当。两个家

山野农女入世记

苏月穿越到深山中成了逃户,没有桃源生活,只有食不果腹,不想一朝被官差们找到,强制出山种地,姐姐们也因年纪大了,要被强制嫁人,只剩下她和十三岁的哥哥谋生。<br/><br/>苏月努力挣钱,通过自己的小智慧在这个朝代艰难求生,好在已是太平盛世,不再遭受战乱的威胁,虽没有传说中的大富大贵,但也有拼命挣下的小富即安。<br/><br/>还有隔壁邻居家的小哥,你这心思有些明显哦。两个同样无父无母,艰难求生的小孩,如何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过上小康生活,且看山野小农女的家长里短,村里村外……

穿越后,我被竹马拖累成了皇后

顾静瑶很倒霉,遇到车祸穿越,成了武安侯府的四小姐上官静。穿越也就算了,穿成个傻子算怎么回事啊? !更加倒霉的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她已经被自己无良的父母 “嫁”进了淮阳王府,夫君是淮阳王有名的呆儿子。傻子配呆子,天设地造的一对儿。 新婚第一天,萧景珩发现,媳妇儿不傻啊!而上官静则发现,这个小相公,分明机灵得很啊……

直播讨债,一个关注全网吓哭!

《直播讨债,一个关注全网吓哭!》 【玄学+爽文+直播讨债+单元剧】 一代天师姜宁宁穿成了丧葬店小老板。 翻开店里账本一看……嚯!全是欠债! 这年头真有头铁的,丧葬店的钱都敢欠啊~ 来来来,直播讨债走起来,顺便安利一把本人亲做纸扎大别墅—— 直播间日常: 讨债前: 【主播就是流量狗,老王可是好男人,蹭老王热度你不得好死!】 【我是老王,我行得正坐得端,有本事你来!不惹事也不怕事!】 讨债后: 【我靠!老王竟然能干出这种缺德冒烟的事

小说世界的路人重生了

在这个小说世界里薛绿只是不起眼的路人每日旁观着主角们的爱恨情仇有一天,世界崩溃重来路人居然被卷进其中,重生了! 既然重生了那么属于薛绿的人生故事就要开始了

都当女帝了,后宫三千很合理吧?

【雄竞+修罗场+男全洁+万人迷+男宫斗+读心术+帝王打卡系统】大胤女帝席初初重生了。 她本是穿越者,因酷爱宦官文学中的救赎与冲破世俗的禁忌感,因此被司礼监秉笔太监裴燕洄迷成智障,助他权势滔天,允他一人之下。 哪知他奸佞狠毒,不仅密谋造反,还背后捅她一刀。 “真是蠢啊,从始至终,咱家要的都只是你坐着的皇位,每每与你一起,咱们只觉恶心反胃。 “所以说,恋爱脑不得好死,尤其是都当女帝了,还玩纯爱那一套。前世为个妖艳贱货清汤寡水过了一辈子,这辈子她要为所欲为!她倒想看看他,这辈子没有她的偏爱宠信,他还是否能权势滔天,心想事成。——席初初痛定思痛,决定大力发展后宫gdp来对抗阉党,却发现前世死敌们也要混入后宫群,难不成是伺机报复弑君?被她斩断一臂的北境之王,被她脱光衣服羞辱卖身的南疆质子,还有被她当出气包的西荒战神……后宫和谐算是完球了。她专注前朝欲收权,策划 “除阉”政变,可她死忠又貌美的丞相,早被她贬去民间刷马桶了?甚至连她最信任的御前侍卫,也与她背负着灭门之仇! 帝王打卡系统:宿主,别怕,赶紧来打卡,获取一套读心术加君王光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