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强弩之末

　　兵法云，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神圣教廷本土，从南到北几近2500里，从东到西1700余里，是艾米诺尔大陆上陆地面积仅次于艾米帝国的国家，虽然是地广人稀，但根据不完全统计，人口总数在1700到2200万之间。

　　从池傲天踏上这一方蓝天碧草大地之时起，已经整整3个月过去了。在过去的100天里，黑龙骑士团就像一头暴躁的猛兽突入了无边的羊群中，一路所过，一路血泊满地，顺我者生！逆我者亡！！黑龙大旗、飞翼响尾蛇大旗所指之处，所向披靡，马前绝无一合之将，号称南疆第一佣兵团的汗血铁骑佣兵团且拥有两位战魂榜上排名在前20的龙骑士也不得不溃败于要离龙之前，10多位神圣教廷排名靠前的将军战死。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战争继续向花语平原无限制地推移，战争的天平一点儿一点儿向神圣教廷倒去……

　　首先是教兵战力的增强。

　　除了岐阜城是真正栽在黑龙骑士团手中外，其他5大城市30余个村镇几乎全部是毁于被黑龙骑士团裹胁而来的当地民壮。

　　神圣教廷从上至下陷入深深的反思，为什么，那些曾经只知道逆来顺受的牧民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战争力量？为什么，那些教廷已经训练半年左右的专业士兵竟然表现如此逊色？痛定思痛后，教廷从法诺斯训练营调入了3个千人队负责训练教兵，法诺斯兽人们在吃苦耐劳方面远强于人类，对于人类士兵的要求也远强于人力教官，每一个城市的训练营中都至少有3位数的新兵死在训练中，但是，就在这样残酷的训练中，一批又一批的教兵还没有真正具有的战争能力。

　　其次，教廷在花语平原南部一连串针对为逆匪提供屋子的村镇血腥镇压手段被作为正面教材在教廷内部大肆渲染。在听到一次又一次疯狂杀戮后，教廷本地居民都认清了一点：在城镇中死守，必定会被池傲天远征大军全部屠杀；但是，如果没有被这支远征军屠杀殆尽，那么教廷必然会给安置上通敌罪行，给予彻底铲除。这种情况下，在池傲天大军可能线路周围100里已经开始出现大面积的无人村——平民们前脚哭泣着离开自己的家，后脚就有教兵过来付之一炬，以彻底断绝池傲天远征军的补给。

　　再次，蒙顿经过两个多月的修整，尤其是经过新兵补充，此时已经兵强马壮，麾下战力已经达到45000人，本来，在大本营的策划中，希望蒙顿充当卞庄的角色，没有想到的是，铁手拦江率领的4000铁军竟然在几日间全线崩溃，而池傲天军团根本没有大伤筋骨，在这种情况下，大本营当然不会傻到先和铁手拦江火并最后让池傲天捡了便宜这种地步，原定计划被不动声色地修订了。原本在外围法诺斯军官迅速与铁手拦江大公爵联系上，并为他提供了最好的营地和牧师。在这个前提下，蒙顿已经派出几支精锐千人队不断在池傲天附近出没，压迫池傲天补充粮草的区域。

　　最后，宗教圣战往往是教廷最廉价也是最有效的宣传手段，一批又一批的普通教民被教廷快速武装了起来，当然，其中不乏有亲属死在远征军的民众，他们将拿着最简单的武器，在草原上伺机袭击落单的远征军，日日夜夜似乎永无停息之日。

　　黑龙骑士团远征军在罗德城修整3日后，远征军随即继续向前行进，几位高级军官明显感觉到四周充满着异样，精灵们不断在地平线上看到一股股黑色烟柱，等大队人马到了烟柱下面才发现，是一个个正在风中滚滚燃烧的村落，村落里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房屋全部被烧，所有的水井全部被填而且还下了毒。在这样被彻底破坏的小镇里，当然不用期待找到粮食补给了。

　　第一天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没有什么，在其后连续五六天发生了一模一样的事情，远征军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精灵骑士们接着就发现了远征军攻击范围之外的几支法诺斯军队，每一支竟然有千人之多，已经露出水面的是这么多人，那没有露出来的呢？

　　入夜，黑龙骑士团两万大军驻扎后，池傲天召集所有高级军官开了紧急会议。当池傲天简单地讲了周围10多个村落已经空无一人后，偌大的帅帐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军人们的呼吸声。

　　怎么办？现在远征军每天人吃马耗至少需要20万斤粮草，就算一部分草料可以就地补充，那么粮食也需要5万斤左右。一天5万斤，10天呢？20天呢？至少需要百万斤粮食！远征军能够随身携带的粮食大概只有30万斤，在过去一个阶段，每隔6天左右，远征军必须找到一个村民聚集点进行补充。

　　如果敌人真的把远征军附近100里以内所有的村落全部清空，那真的一点儿粮草就都补充不上了，那么，从现在开始，战士就必须全部开始吃肉类，把粮食让给战马，如果肉脯吃完了，那就只有宰杀战马，战马吃完了呢……

　　听说此前类似的战争中，可有军人以人肉为食，唉……不用说此前这样的话了，就是黑龙骑士团自己的战争历史上也有这样的案例，否则，军中就不会有一首最为知名的诗词：“笑餐胡虏肉，渴饮刀头血，万里觅封侯”，不要以为那是文人墨客的风骚，那是百分之百的事实！就连上古时期大名鼎鼎的岳武穆也留下了：“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那就是当时军人就地补充的真实写照。

　　在上古传说中，骠骑将军第一次远征花语平原时，在当时由于人类还没有成规模的战争机制，补给情况线拉长到1000里后，已经补无可补了——把一车粮食送到军营里，至少有10车会在路上被消耗掉甚至被敌人抢走。在这种情况下，骠骑将军不得已下令就地觅食，当地的牛羊吃干净后，把当地居民杀死后，用战锤锤碎，一部分放在战车顶上晒干成肉脯，以备后用；另外一部分，则用干净的牧草叶子包裹后，置于马鞍下，战马连续奔驰数小时后，马身体散发的热量以及和鞍韂摩擦的热量会把肉糜生生炙熟，到营地后，落马即可开饭，省去了火头军的烦恼——那时也没有什么火头军了，身体弱的早就被抛弃了，身体强壮的也被调入了战斗队。

　　夏1月，位于亚热带地区的花语平原已经相当热了，就是这样……一股小风吹过，所有毕业于帝国高级骑士学校的军官们背上都流下了冰冷的汗水。难怪……在高级骑士学校的课程中专门讲了骠骑将军远征时吃人肉情况，来自军队的讲师们极为平静地评述了骠骑将军当时这种吃肉方法的不妥之处——肉放在马鞍下，人体和马体内流出大量的汗水，这些汗水溶入肉中被热量再蒸发掉，反复如此，汗水里的盐分就保留在肉中，这样，肉即使不加盐味道也非常鲜美。但是，这种做法极为不科学，汗水尤其是马这样食草类动物的汗水，都带有轻微的毒性——马吃的草多少都有毒，马吃了没事，但是人吃了这些草会死。在这种特殊盐分的精心酿制下，这肉糜都带有轻微毒性，很多军人因此患上偏头痛等职业病。

　　至今，这些高级军官还能记得那一课后，老师布置的作业：“如何在急行军中把肉烤熟。”想到这里，军官们嘴里都一阵阵发苦，互相看了一眼其他的袍泽，发现所有人的脸色一律苍白。

　　当时的标准答案是什么呢？几个军官脑子里一时都想不起来了。唉……真是失败……军官们脸上一阵阵发烧，不过，听说池长云将军可是从初级骑士学校、中级骑士学校、一直到帝国高级骑士学校全部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胜出，不知道池傲天是否也有这样优异的成绩？如果是，那是不是还记得起当时的正确答案呢？

　　几个高级军官恍惚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飘了过去，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人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蓝绿色簪缨头盔差一点儿被打歪：“你们几个干嘛呢？是想媳妇呢还是正在考虑怎么投敌呢？”

　　恶毒的话语从眼前正在反射着烛光的超级大亮脑袋的嘴里肆无忌惮地说了出来：“池二将军，您这几个下属，您可得小心点儿了，您看，这大白天就做梦，不是神经有毛病，就是昨天晚上操劳过度，肾虚内火上升。”

　　“我们哪里有作过那些事情？我们根本没有……”一个军官还想解释什么。

　　“嘿嘿……根本没有机会是吗？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贵族表面上都假正经，底下里全是一路货色……嗯……当然，池二将军，我这么说可不包括您。”老牧师作出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几个军官更是苦笑着互相看了看，在黑龙骑士团原有的军官中，除了曲建红不怎么买塔扬的账，其他所有人遇到这个老牧师全都甘拜下风。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看岁数就应该进棺材的老家伙手脚极其灵便，赤手相搏的话，这个几个军官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就更不用说他召唤出来的怪兽了。

　　曲建红现在还在养伤，而且自从曲建红受伤后，塔扬极上心，三天两头去看望，虽然嘴里说出来的话无非就是：“你还没有死呀。”“妈的，好人不长命，祸害1000年。”“千年王八，万年龟，你小子看来有活一万年的体质呀。”等等，不过任谁都能感受到塔扬冰冷话语中藏着的关切，现在，曲建红见了塔扬，态度明显有些转变。唉……这倒不是说以后军官们没有了后台，关键是以后万一两人狼狈为奸了，通云关战区鼎鼎大名的贵族世家中岂不是又出了一个……咳、咳……为什么要说又呢？

　　“你们这一帮废物点心，打架你们不行，动脑筋你们也不行，你们倒说说，你们还能干啥？”吐沫星子在塔扬嘴里四散飞扬，3个军官还真无话可说。塔扬还是有一个优点的，如果对方明显服软，那么塔扬一般是不会继续欺压下去的，按照塔扬自己的说法：“不和小辈一般见识。”

　　随即，塔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拍了拍桌子：“还好，远征军里还有我这样才高八斗的有学之士，如果教廷这帮王八蛋继续这样封锁下去，办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难道？军师也要……”几个高级军官在同一时刻想起了这个老牧师此前的种种作为，以众人对他的了解，吃人……似乎不算什么太无法接受的事实。说不定，这个家伙还在遗憾在此前的战争中为什么没有把尸体全部腌制起来呢。3个军官都感觉到自己的神经深处被什么重重地拨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