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再见魔帅

　　“而且，原因很简单——我们这一次远征的终点，并非是法诺斯大陆，而是……”艾米食指指了指头顶，“我们头上的神界。”

　　啊？这一次，屋子里的绝大多数人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眼睛里露出了震惊和迷茫：远征神界？

　　人间，是整个创世神界物种最丰富却是最低级的一界，精灵界比人间高一层，而神界比精灵界还要高一层。跨越两个位面，根本不可能存在远征的字眼。如果早知道这一次目标是神界……估计艾米诺尔大陆所有势力绝对不会派出一个人加入这场愚蠢的征途。

　　“小家伙，你不会是开玩笑吧。”老洛克打了哈哈，十年过去了，鼎鼎大名的血斧霹雳矮人洛克真的老了，眉毛、胡子已经全白了——时间，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唯一区别只是早还是晚而已。

　　艾米呆立了片刻，眸子里流动着些许无奈，推开舷窗，外面是深蓝色的大海：“魔帅阁下说，恶魔岛地理环境险恶，却是一个诞生真正强者的地方，而这些强者，甚至足以对抗诸神。”

　　“艾米，我有一点没有想明白。似乎……火神殿下包括日神殿下对小佣兵团、神圣沙漠帝国都一直青睐有加，为什么不能获得他们的支持，神界……如果一定要有一场战争的话，似乎也不应该有人类参加吧。而且，这还关系到父神殿下。”

　　“关于父神被袭击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有证据，而且……恶魔岛也绝对不会让一个神明进入——在凶手没有查清楚之前，所有的诸神都无法摆脱干系。所以，或许是大幸，或许是大不幸，所有在1000年前没有出生的下阶物种，反而很轻松获得了恶魔岛的信任，而最终，这个历史重任就被强迫交了过来。”

　　“对了，对了，说一点高兴的事情。”艾米嘴角又挂上了天使般的微笑，“其实，这并非坏消息。想想吧，能够一举把力量提升到应对诸神的位面，或许……有可能被册封为众神之一啊，就算无法被册封，那也是可以比肩永生的诸神的英雄。或许……我应该卖票了，一张一万金币，也一定被抢购一空的。”

　　屋子里这一次完全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艾米说的一点都不错！在人类历史上，曾经有两个时期，人类能够比肩诸神，第一次是神魔大战，而第二次，则是伟大魔法师们创建的国度。而那两次，作为下阶种族还从来没有敢于挑战诸神，所以……这一次远征，不论成败，注定会成为人类历史上另外一个巅峰！

　　瞬间，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充斥在屋子里所有人的胸膛里。

　　最容易被廉价的荣誉卖掉的当然是贵族骑士，包括蓝田大公爵屋子里一口气站起来十多位帝国骑士，清一色绿色簪缨：“在伟大征程上，请允许我等奉献渺小的生命！”

　　绿儿把两片半透明的海带贴在眼睛上，露着肚皮在甲板上晒太阳，他的脚下还躺着暗秋生、凌云的坐骑龙，一样都在晒太阳。而忽尔都的坐骑龙，正跪在一边卖力地给绿儿做着异性马杀鸡。

　　“咳……咳……”绿儿清了清嗓子，用力把一口痰吐了出去，白色的痰花在空中飞舞着落入大海，一只正拼命逃脱鲨鱼捕猎的红色小鱼恰巧一口吞了下去，几乎是瞬间，巴掌大的小鱼突然变成了绿色，一对牙签大小的龙角出现在额头上，周围所有的鱼类，包括身后那条身长十多米的巨型鲨鱼马上潮水般远远逃去。

　　“啊，伸长你们的耳朵，仔细听听，某个下位种族又在忽悠人了，无耻啊，无耻，罪孽啊，罪孽。”绿儿不论是话语还是语气里很是不屑，不过，周围三头巨龙知道这种不屑背后是什么——只敢压低了声音用龙语说出这个观点，就足以说明一切。

　　“是啊，是啊。”普通巨龙们连忙点头应和着，同样压低了声音，脸上努力挤出谄媚的笑容。

　　在季风的帮助下，远征军的航速非常快，第二月月底，深蓝色的咆哮洋已经被抛在后面，取而代之的则是漆黑色的魔鬼海域——艾米诺尔大陆的航海者们从来没有到达过这个海域，名字还是在魔法航海图上标注出来。

　　这里不像是一片海域，因为根本没有任何海浪，就像一潭沉积万年的死水，气泡从水底咕嘟咕嘟冒了上来，散发出一股股腥臭，成片的泡沫碎裂声连在一起，就像有很多幽怨的女子在海底哭泣，摄人心肺。偶尔有猩红色带状鱼在海面上挣扎而过，露出两排锐利到极点的牙齿。

　　海盗王殿下留下战船的时候，还给艾米留了数千人的船工，这些在大海里闯荡几十年的弄船儿看到魔鬼海域，一个个脸上也都不禁露出了惊恐。

　　没有一丝风，船队航行的速度骤然减慢，航海图上显示，这里距离恶魔岛不过1000余里，就是这1000余里海路，远征军足足耗费了20余日。

　　恶魔岛的军队显然早就发现了远征军，每天都会有暗黑龙骑士驾驭着巨龙从天空掠过，漆黑的龙枪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的同时，带出些许敌意。

　　没有任何一位龙骑士降落下来，就更不用说魔帅易海兰阁下了。

　　不安的心情在整个远征军里悄悄散布。

　　从第15日开始，船队已经能看到恶魔岛的轮廓。

　　和魔鬼海域一模一样，黑色的恶魔岛笼罩在一团黑色的雾气中。每天中午，雾气最淡的时候，精灵们能看到在恶魔岛上屹立着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白天，这山峰上不时冒起浓浓的黑烟，而晚上则是赤红色的烟尘。

　　魔鬼海域的第21日，恶魔岛上漆黑的岩石已经尽收眼底，直到此时，恶魔岛的居民们才开始尽地主之谊——派出了一艘领航小船，带着远征军船队进入海港。艾米还问了一句，易海兰在哪里。谁知道，小船上的船员竟然都是羊头怪，咩咩笑了两声，却没有回答问题。

　　恶魔岛所谓的海港，其实是一条长达数十里的峡谷，峡谷两侧高达百米，立石如刀，卧石如虎，根本无法攀登，峡谷上方似乎有风吹过，撞击在漆黑的岩石上发出一阵阵幽咽声。

　　峡谷底部就是大海，船队一路前进，最终，整个船队完全驶入峡谷。

　　除了艾米没心没肺外，包括大青山、池傲天、霍恩斯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如果易海兰准备在这里打一次伏击，估计远征军除了少数龙骑士，绝对会全军覆没。

　　再往前行顶到头是一个巨大的人类骷髅头，小船上的领航员大声吆喝了几句，骷髅头慢慢张开了黑洞洞的嘴巴——看着漆黑一片的骷髅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都后悔这次远征。但是，船队已经来到这里，想再调头，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命令，搜索前进。”艾米丝毫不动声色，只是在帅船发出了信号。

　　“有必要这么紧张么？我不是说了么？远来的自然就是客。”清朗的男子声音在海峡上响起，几个小石子翻滚着掉了下来。

　　所有人抬头才发现，恶魔岛最高统帅易海兰一个人白衣如雪地站在峡谷上方凸出来的一块，脸上笑如春风。

　　“呦，您还知道出来啊？把恶魔岛搞成这个样子，是你的主意吧？来个下马威？”艾米身形微微一晃，瞬间从甲板上平移到易海兰的身边——自从水风两系精灵使一举成为精灵使后，艾米对于这两系魔法的掌握超越了两系的大魔导师，类似瞬移、魔法跳跃这样的五阶魔法，已经可以瞬发了。

　　易海兰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眼角向下瞥了一眼，心底微笑，艾米这厮果然把自己的脚尖当做了瞬移的落脚点。

　　“前面就是海港，恶魔岛已经为友军准备好了营地，可以尽快扎营。”易海兰不动声色地指指海峡的尽头。

　　能够看到活人，远征军其他的主官总算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营地是早就准备好的，大帐连着大帐，营盘接着营盘，恶魔岛主人们此前并不知道客人到底会来多少，所以营盘明显准备大了，足足能放下十万之众。

　　食物也早就准备好了，看上去，除了鱼就是肉，还有清冽的美酒。很显然，恶魔岛土著们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易海兰并没有给客人安排其他的事情，只是建议远征军先休整，没事的时候，军人可以在整个岛上随意参观——除了几处宗教场所外。

　　能够脚踏实地，美食、美酒很快就纠正了远征军大部分主官原本的看法，对于恶魔岛，尤其是易海兰，一时间好评如潮。唯一没有加入赞赏行列的，还是艾米——他对易海兰太熟悉了，这个年轻人眼睛里显然藏着异样的色彩……像是某种不安，更准确地说，是歉意和内疚。

　　第三日，易海兰派来了请柬，邀请对象相当广泛——远征军全部高级军官干部，请柬上的内容相当简单：请艾米、大青山、老洛克、亚当·平等等等等殿下游山玩水。

　　游什么山玩什么水？蓝田大公爵拿着这封请柬巴巴地跑到艾米的大帐，指着门外漆黑的山崖和散发着恶臭的湖水问。

　　说归说，总不能贸然拒绝主人的好意，小佣兵团十二位主官最终还是“欣然”赴约了。

　　与客人庞大的卫队形成鲜明对比，易海兰就一个人，笑眯眯地站在联军大营门外。这样客人们颇为不好意思，连忙挥手散去了所有的护卫。

　　“这几天休息得还好？”易海兰说着很没有营养的话，神色间有些言不由衷。

　　“还好还好，有肉吃，有酒喝。”艾米眯缝着眼睛看着易海兰带的路，这是一片高原，脚下大片花岗岩，只有极少的地方有土，一种紫色的植物顽强地生长着。高原上，并没有什么建筑物——事实上，根据这两天的观察，恶魔岛上很少有什么建筑物，岛民们似乎习惯在岩石洞里生活。

　　一行十三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胡乱聊着，没有人知道易海兰要说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易海兰一定会说些什么。

　　再往前行进，地势开始逐渐向下倾斜，而且温度一点点开始升高，炙热的空气开始考验起“游客”的肺部——七窍生烟这个词用到这里再是恰当不过。

　　绕过一片山崖后，冒险者们终于找到了炙热空气的根源——熔岩！一大片赤红色的熔岩从岩石缝隙里缓缓流出，很奇怪的是，熔岩里竟然偶尔漂浮着钢铁盔甲。

　　熔岩顺着高原地势，一路向恶魔岛中心地带流去。

　　空气越来越热，而且漂浮着黑色的粉尘，包括易海兰在内所有人都紧紧闭上了嘴，林雨裳给灵宝儿和自己加持了一个水系小魔法。比较奇怪的是，刚才一路上看到的紫色植物，在岩浆附近大量出现；而且越是靠近岩浆，就越是茂密，绛紫色果实在岩浆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诱人。

　　顺着岩浆流向前一直走了足足十里地，游客们听到了轰隆隆的巨响。走到尽头才发现，这些岩浆从数百米的山崖上落了下去，就像一条赤红色的瀑布。最终，落在一个直径不会小于千米的湖里——眼睛长时间被熔岩刺激，客人们一时间分不清这个湖到底是岩浆湖还是普通的湖水。总之，湖水和岩浆一样，都是赤红色。大量白色蒸气滚滚而起，客人们能听到自己皮肤上的汗毛噼里啪啦地被炙烤成粉末。

　　更离奇的是，在湖面竟然还有一道长桥，通体纯黑色，横跨了整个湖面，最终伸入岩浆瀑布中。

　　易海兰带着客人们沿着湖绕了半圈后，来到了桥另外一端——此时，客人们已经发现，这个湖里荡漾的并非是岩浆，而是水，猩红色水。在不断落下的岩浆拍打中，湖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一股股炙烤肉的恶臭。

　　易海兰微笑着做出了个请的动作，而动作终点正是长桥伸入岩浆的部分。

　　啊？客人们都是一愣。就在这一愣中，一只黑色的大鸟呱呱叫着从湖面上飞过，突然像石头一样笔直坠落下来，扑通落入湖水中。几乎是一瞬间之后，客人们看到——那只大鸟竟然被湖水烫去了所有的羽毛和肌肤，露出了雪白骨架……

　　所有人的心，莫名其妙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