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悲起冰封

　　没有想到，在离开海克村前竟然还会有人不远万里从龙界到创世神界，上赶着来送一份旷世大礼。

　　斯人已去，作为池寒枫的子弟，必须学会如何抑制自己的感情——尤其是在池将军故去后。艾米还是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在池寒枫自杀的一瞬间，自己已经被绑上了战车。

　　再次和哈伯爷爷说了再见，在一场小雪中，艾米一行人出发了——也只有哈伯爷爷、大青山这两个当事人才能发现，此时的艾米与6年前初出茅庐的少年相比，脸上少了一丝稚嫩，多了一些淡泊宁静，额头和眉眼间甚至有了沧桑的痕迹。

　　据说，从海克村有几条小道可以通往北部联邦，艾米的父亲当年就是从这小道上加入军旅。只是，艾米和大青山对这一带并不熟悉，还是老老实实地向北到树屋酒吧接着向西穿过冰雪森林最后抵达冰雪堡垒。

　　冰雪堡垒在这片大陆上也是数得着的大城，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冰雪巨人屹立在雪原上。

　　艾米从大青山和沙若处已经知道了巴尔巴斯可能战死以及三个冰雪大队全军覆没的消息，看到冰雪堡垒，脚步放缓了下来。也不知道，此时冰雪堡垒的居民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个噩耗……

　　前进不久，看到了哨卡，一小队强壮的战士正在检查路人的行囊——这一切，和此前没有任何异常。

　　对于北部联邦的大部分士兵而言，大名鼎鼎的小佣兵团还仅仅停留在如雷贯耳的阶段，士兵们哪里知道他们面对小佣兵团的两位创始人，只是忠实的履行了自己盘查义务，挥挥手放行了。

　　冰雪堡垒城外居民区一如平常，小孩子们在雪地上打闹着，大孩子们背着从附近山林砍来的柴火，小商小贩络绎不绝。

　　看来，战败的消息并没有传来。

　　从艾米诺尔大陆到冰封大陆，假设从浮冰港出发，到最近的神圣教廷海港下船，直线距离也有数千里地。即使是飞龙骑士，如果不是风系巨龙骑士也无法直接飞越大洋——巨龙会在筋疲力尽中落入大海。至于幻兽骑士或者其他猛禽骑士，这样远的距离往往需要飞几天几夜，在大洋上又没有合适的岛屿，根本无法承担信使的工作。现在想想，红石大帝和军部诸位大佬肯定是默认把大青山一行当做了信使。

　　为了避免泄密，艾米命令所有小佣兵团员一律不得与其他人交谈——即使是看到了自己的家人也必须遵守。一行人步履匆匆地来到总督府。

　　总督府前轮值的两位帝国军中队长一听是小佣兵团团长艾米、副团长大青山联袂拜访，吓了一跳，没有想到眼前这两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少年竟然是帝国炙手可热的人物——尤其是在冰封大陆上，这两个少年拥有极高的声誉，军官一路小跑着向里禀告。

　　北部联邦总督的职位历来由王室皇裔担当，在艾米帝国内，这是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开国大帝思维缜密，为了确保北部联邦不发生叛乱，而且，也让诸子弟能够发愤图强，在祖制中留下了这样的强制性规定：

　　1.即使贵为皇子，出生后亦不得封王。

　　2.每代帝王，最多只能封两位皇子为亲王。

　　3.北部联邦总督必须是皇族，且，必定为亲王。

　　而事实上，在皇族中，严格遵循了隔代降爵的制度，如果没有显赫战功，即使贵为一代亲王，十代后，也只有普通帝国骑士的贵族称号了。因此，在这样的制度下，每一代北部联邦总督都是皇帝陛下最为信任的兄弟或者子侄，而且，必然是皇族中的佼佼者。

　　这一代总督大人是红石大帝一母同胞的弟弟龙骑士铁都亲王，今年刚刚30岁。与先辈相比，铁都亲王也是一个极为勤勉的人，最近一直忙于整备军务，以便给予帝国本土战事更多的支持，连续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听到小佣兵团的两位最高主官联袂而来，铁都亲王的眉头立刻紧紧皱在了一起。小佣兵团现在号称帝国御用佣兵团，正在拱卫临时帝都汉堡城，怎么突然间，两位最大的主官放下手中的事情，其中必然有事情。联想到一个月前，一场红色大雪覆盖了整个北部联邦——这肯定算不上天降吉兆……说不定会有什么事情。亲王阁下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正是乱世，铁都亲王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带着几个王府内僚从议事厅接了出来。

　　艾米和铁都亲王都惊讶于对方的年龄。尤其是铁都亲王，眼前这两个少年，看上去最多也就20岁，在帝国皇族中，这样的年龄还在魔法学校或者骑士学校学习，即使是帝国普通居民的家庭中，20岁……也只是刚刚出来帮忙做事的年纪，没有想到……这样的两个少年，竟然是谱写神话的人物。如果不是帝国军官刚才递上来红石大帝和帝国军部的印玺，铁都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两个少年的身份的。

　　议事厅落座。

　　铁都亲王简单地寒暄了几句，询问了汉堡城以及红石大帝的情况，对于池寒枫将军战死，也表示了深切的悼念。没有等大青山回答汉堡城的情况，艾米一步进入主题：“亲王阁下，我们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北部联邦前往支援帝国本土的军人中，有三个大队全军覆没。”

　　啊？

　　铁都亲王以及自己的三位内僚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位幕僚手中的茶杯悄然滑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碎。

　　北部联邦的帝国军人，前身是帝国开国皇帝麾下最精锐的几支部队，从北部联邦军团创立后，连续500年来，一直续写着不败的神话，不要说全歼一个大队，从来没有任何军队能够重创一个中队以上的北部联邦军人。

　　大青山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铁都亲王阁下气得手在哆嗦，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艾米团长、大青山副团长，关于艾米诺尔本土的事情，有劳两位多操心，替我皇兄分担一二，我，必将在近日，亲提大军，一举扫平教廷冰封教区！”

　　“亲王阁下，此事还是多小心，根据教廷以及法诺斯军团历来表现，他们很少打无把握之仗，而且每每谋定而后动。因此，小心为善。”艾米善意地提醒。

　　“好！两位再和我皇兄说，北部联邦随时可以再出动3个以上的精锐部队，给我一年时间，则可以出动20个大队。”贵为皇裔，即使不是红石的亲兄弟，铁都也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北部联邦悬垂海外，如果帝国本土被攻克，以一个战区的力量，无论如何是无法对抗的。就算，两个哈米人王国和矮人王国愿意支持，这三个国家的总人口还不如艾米帝国两三个大战区多，肯定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保住艾米帝国本土。

　　“嗯……我们一定会转达。我考虑，现在汉堡城还应该比较安全，所以，陛下和军部的将军们也没有要求北部联邦再次增兵，估计在未来的一个阶段，主要的战争还会发生在帝国南侧和神圣教廷南侧。您刚才提到的对冰封教廷的用兵，肯定也在军部的考虑下，毕竟，现在北部联邦已经是帝国的根本。”面对地位极高者，略见成熟的艾米说话也显得圆润起来：“在帝国军部的正式调兵令前，我想，再从帝国军人子弟中招收一批年轻人，这也是军部的意思，建立起二线军团。”

　　“好！我让两位大队长陪你去完成此事。一切装备用品，从冰雪堡垒军部直接调拨，50%参照剑士营标准，30%参照普通部队，20%参照雪月军团。”铁都亲王出手极为大方。

　　“不用那么多。”艾米淡淡地说：“亲王阁下，全部参考剑士营就可以。毕竟，守疆卫土的主力还是帝国正规军人，佣兵团最多也就是协助帝国正规军，而且，小佣兵团几个负责人都是年轻人，也很难承担太大的责任。”

　　铁都亲王和几个幕僚肃然起敬，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如此放得下，如果是普通帝国贵族家子弟，年仅20立刻有机会手握重兵，甚至有机会成为一方封疆大吏，是否有这样的能力且不说，单是机会到了面前，绝对不会这样推让。北部联邦最高官僚层对于艾米阁下以及小佣兵团的评价，立刻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大青山、艾米、沙若三人从总督府出来，来到冰雪堡垒南门外大校军场，艾米把总督大人的命令交给了轮值中队长：“我是小佣兵团的，奉总督大人的命令，特来召集冰雪堡垒内五、外四所有适龄少年。有事相商。”

　　“哦？小佣兵团？阁下是从外地回来的吧，眼生得很，小佣兵团北部联邦的几个负责人我都很熟悉。外出巡逻的时候，还经常去你们的庄园叨扰一番。”中队长明显是一个善谈之人，一边召集自己的士兵，一边和艾米闲谈。

　　20多个军人被召集来，中队长随即下命令：“立刻赴九钟鼓楼，敲聚兵钟鼓，令童子军聚齐。”

　　“等等……”艾米叫回了军人们：“中队长大人，不用敲钟鼓了，直接用海豹号角吹‘北部联邦军歌’的最后一段。”

　　军人们都愣了，北部联邦军歌最后一段？这一段，只有在外阵亡将士灵柩迁回北部联邦军人公墓时才会有人用，而且……一旦响起这一段，就意味着至少阵亡了上百位军人。

　　中队长再次低头翻看了铁都亲王的命令，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什么意思，这样召集，来得肯定是冰雪堡垒全部居民，不过，亲王命令上写得明白，也不便多问，立刻沉声命令：“没有听到大人所说的吗？快下去传令。”

　　很快，九处钟鼓楼相继吹响了北部联邦军歌……最后一段，连续吹了三次，接着就是三长两短的童子军聚集令。

　　随着号角声响起，整个冰雪堡垒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居民都在辨认着号角的曲调——是最后一段。

　　冰雪堡垒60%以上的居民，都有直系亲人在帝国军队服役。虽然最近几年来，一直没有再与哈米人王国发生冲突，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半年前，两万北部联邦军人唱着同一首军歌坐上了海船，前往帝国本土增援战事。

　　居民们拼命压制着脑子里不祥的念头，倾城向南门校军场走来。孩子们跑得最快，尤其是16到18适龄童子军，带着训练用简单的武器一路向校军场跑来，站在了自己所属街区的位置上。

　　不到30分钟，整个校军场上黑压压全是居民，远处还陆续有居民向这里走来。

　　艾米双手间闪现出一阵魔法光波，释放了扩音术。

　　释放之后，艾米突然很丢人地发现，面对台下无数担忧的眼睛，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跟着就想起了池寒枫、巴尔巴斯两人战死，热泪瞬间涌出，少年哽咽声在魔法的振荡下，随即响彻了整个大校军场。恐慌的情绪瞬间在人群中传播，越来越多的人猜到了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

　　艾米被人拍了拍肩膀，透过泪眼，看到是一个小佣兵。小佣兵用力抿了抿嘴：“团长大人，我来说吧，反正我该哭的也哭了……如果还这样婆婆妈妈，实在有愧对于巴尔巴斯叔叔和齐烈罗格叔叔。”

　　艾米含泪点点头，拍了拍忽尔都的肩膀，把魔法重新释放在他的身上。

　　“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大婶，由于受到神圣教廷的陷害，我们……”忽尔都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边哭，一边把北部联邦雪月军团第二骑士大队、北部联邦第三轻步兵大队大队长、北部联邦第一剑士营三个整编大队全军覆没的前前后后讲了出来。

　　还没有讲完，校军场下已经乱成了一片，剑士营的家属多数都在南面的城市，骑士大队90%都在冰雪堡垒安家，哭泣声由小到大在居民中传播着。

　　忽尔都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嘶声大吼：“我们不要哭了，齐烈罗格叔叔的原话：‘他家几个小崽子都满16了，如果我能遇到他们，替他传一句话：往死里，狠狠打！’”

　　“爸爸……”一个街区中两个少年终于忍不住，失声哭喊着，从外面又挤进来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一边搂住两个少年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哭有个屁用，爸爸说了，要报仇！整死那帮混蛋……”说着说着，三个人抱头痛哭。

　　艾米抹去泪水：“诸位北部联邦居民，我是小佣兵团的艾米，我也是冰封大陆土生土长的居民。冰雪大陆有一个千古不变的道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的义父池寒枫也在异大陆的侵袭中死去了，作为一个帝国军人，如果，他是在正面战场上战死，作为子侄，我们虽然有恨，但是毕竟这就是战争。可是，实际情况呢？不论是我义父还是全军覆没的三个大队，全部是被我们日夜虔诚信奉的神圣教廷设下的圈套，生生害死的！诡计，一个旷世诡计，卑鄙无耻的教廷，为了让自己的诡计顺利实施，甚至，在欺骗红石大帝给他们派援兵时，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派遣最具有战斗力的北部联邦军团。无耻，天底下还有比教廷更无耻的人吗？做着婊子，立着牌坊！”

　　大青山、沙若等小佣兵团员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愤怒的艾米，脸色铁青，额头上经脉暴起，顺着额头向下淌着豆大的汗珠，任何人没有想到，少年艾米说出了更加惊世骇俗的话：“这样无耻的教廷，竟然信誓旦旦的号称自己是光明神的代言人，甚至，竟然真的有低级神明出来支持这个无耻的代言人。今天，就在这朗朗乾坤下，如果，天上真的有神明，那就睁大眼睛看着我，我，艾米，发誓，在我有生之年，必将彻底把现在的教廷推翻，如果，真的是神明授意，我，上追九天，下穷碧落，报复到底！”

　　听着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沙若脸色一片苍白，身子突突发抖，大青山感觉到了，连忙用手扶助了爱侣，低低地说：“艾米不是针对你。”

　　“北部联邦的父老们，聚集大家，还有一个目的，为了对抗教廷、法诺斯大陆、缅阳帝国，小佣兵团决定从即日起，再次扩大编制，在冰雪堡垒，我们将要招募3000新的佣兵。为了不与帝国募兵计划冲突，本次招募佣兵，年龄不得超过18岁，不得低于15岁。今天报名，明天，我们就整队离开冰雪大陆——战争！我们每一个人都将面对战争。勇敢者，想要复仇者，加入我们的战争！”

　　陷入疯狂的人们发疯地冲向了报名处……为了争夺一个名额，少年们甚至厮打了起来，相当多的已经年过20甚至40出头的人面对小佣兵团的少年们努出纯洁的笑，以期待小佣兵们可以把他们看成未成年的少年；还有一片一片的小蹦豆从地上跳着高地说自己已经年满16了，他们的父母则在一旁信誓旦旦地为儿子作证。似乎，这里招募的不是即将走上死亡战场的士兵，而是一个超级happy的旅游团。

　　被小佣兵团员推到外围的人几乎无一例外都哭了……

　　魔法历6年春，小佣兵团最后一次在冰雪堡垒以民间的名义招募佣兵，本次招募，虽然一再精简，但是，最终形成编制的总计4500人，超过了预期的一倍。

　　同天，愤怒的民众把冰雪堡垒里所有的教廷全部砸毁，原来高高在上倍受尊敬的神甫和主教被人们用臭鸡蛋赶出了城市，数十个原来口碑就不好的教廷人员被民众杀死。

　　其中也有例外，少数几位牧师，他们能够像神职人员一样释放神圣系魔法，但是，在自己的教区内却从来没有为光明神传播教义，只是默默为普通居民服务。这些牧师虽然受到了一些冲击的波折，却并没有像其他牧师一样被赶走。也就在此时，冰雪堡垒的居民们才发现，并非所有的牧师都信奉光明神，在牧师中，也有人信奉月神、日神、火神等等不同的神明，而更有极少数牧师宣称，他们根本不信奉任何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