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同途殊归

　　“伟大的大人，为了感谢您对我们四族的支持，昨天连夜，我们族人编织了这样一个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您务必收下。”沙若在一边翻译着。

　　艾米拿起帽子仔细地打量着，审美观点和民族文化层次真的密不可分。这个帽子说不上难看，但是，和艾米诺尔大陆上最擅长刺绣的沙漠民族手工艺品一比，连个半成品都算不上。

　　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帽子是用最细的渔网和黄金族女人背后的羽毛做成的，连续走了几圈黄色、蓝色、白色、红色的细线，缝得倒是密密麻麻结实得很，就是在很多地方露出了羽毛的白杆，显得很难看。还有就是太小了，也就能戴在拳头上吧。

　　按照黄金族的习惯，艾米双手合十，把小帽子夹在手里，向四位长老微微鞠躬表示感谢，并愿意收下这个实在是不成敬意的小礼物。

　　四位首领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悦的神色，首领们两足并拢蹦蹦跳跳来到空地上，摆出了一个巨大的pose。浮星和另外三族的美丽女孩走了过来，颤抖着手在艾米掌心里把那顶看上去简陋到极点的小帽子一点点翻开……

　　啊？所有冒险者大吃了一惊！

　　随着覆水族女孩娇嫩手指一点一点翻动，艾米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非常厉害。

　　那件工艺品小帽子之所以难看，只有一个原因——那本来就不是一顶帽子，而且，不仅不是帽子，它还只是反面。

　　最先被翻出来的是一对绿色的翠片，晶莹剔透，在翠片的中间，是一对鹅黄色的细枝，向左右两侧弯曲翘伸，就像一对触角，再向下翻，又是一对绿色的翠片……两对绿色的翠片和一对鹅黄色的细枝组成了一只蝴蝶的图案。

　　艾米眯缝的着眼睛，看似昏花的眸子里不经意间射出了精光。作为经手人，艾米对这只蝴蝶很熟悉，戴弗无奈地把两个金苹果塞进自己怀里的时候，艾米就留心到两个苹果上竟然还都各挂着一对大拇指甲盖大小的翠绿叶子，这蝴蝶的翅膀，无疑就是那四片叶子拼凑起来的，上面树叶的纹路还能看得清清楚楚，最难得的是，这四片叶子两大两小，拼凑出来的蝴蝶就像高手匠人精心打造出来的。至于那一对触角，明显就是金苹果的果把。

　　四个黄金族少女一言不发，继续向后翻……

　　现在，艾米对黄金族女性的手工艺品只能用叹为观止四个字来形容了，也不奇怪，在一个孤岛上生活这么多年，所有的重劳力都靠男人，那女人也就剩下缝缝补补，针线活想不精湛也很难。

　　一条宽三指的天鹅绒（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鹅绒）带，银、金、蓝、赤四色，明显，这是黄金四族少女们肋下最细密的绒毛编织成，艾米用眼角就能看到浮星的肋下还渗着点点红色，不用拿手摸，看上去就知道这绒带柔软滑顺到极点，大概……蚊子落上去都会摔一溜跟头。四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组图案——正是艾米在广场上呕血救人的组图。颜色刚好够用，就连吐出来金灿灿的血都惟妙惟肖。

　　在丝带的后半侧，则是黄金四族分食金苹果的组图。绒带上下两边还穿着两排淡蓝色的魔法水晶珠子——珠子的来源就不用多说了，艾米心痛得肝都疼。

　　女孩子们还是一言不发，继续向外翻。

　　一根根羽毛翻了起来，总共4色28根，分成四层，围绕天鹅绒带是一层，大概只有一厘米高；天鹅绒带中间向前是一层，大概也有一厘米高；在天鹅绒带最前方，大概有四分之一宽的地方，又是一层，大概有两厘米高；在绒带最前方也就是蝴蝶的位置，是四色飞羽，每色一根，像孔雀开屏一样绽放着……

　　到现在，艾米完全看了出来，这哪里是什么粗糙的小毡帽，明明是一顶华丽到极点，而且是整个人类世界造价最高的王冠。

　　两个价值连国的金苹果、一大堆价值连城拳头大小蕴藏着无限魔法力量的魔法水晶就变成这么一个王冠……

　　艾米现在最朴实的想法就是马上离开这个破岛，把什么湛蓝陨石巨剑都扔一边，到小杂货店抢三把最便宜最厚实的菜刀，一把插在腰带上，一手握一把，看着一个活动物体就冲上去给一刀，刀刀见血，方减心头之痛！

　　不过……这与艾米现在苍老的形象不相符。

　　大青山和沙若也看到了这个帽子……艾米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天空之城这一出一进，就有两顶王冠砸了下来，暗精灵的王冠被拒绝了，这黄金时代四大遗族的王冠看来是无论如何推不掉了——刚才都点头答应了，说出去的话马上反悔，这也不是艾米的风格。这肯定是黄金四族首领感恩艾米，所以才有这个举动。现在看来，金苹果的功效真是立竿见影到极点，黄金族这岂是变聪明了一点……马上就能成功地忽悠黄金脑艾米，这简直是金苹果最好的广告。

　　哑巴吃黄连就是艾米现在的感觉，作为一个资深佣兵，诚信是艾米所具有的最大美德之一。现在，只能摇着头把黄连吃下去了。

　　这时，冒险者们才注意到四位族长辛苦摆出来的pose，看上去，竟然好像是一只鸟，一个人组成了鸟的翅膀，一个人组成了鸟的身躯，其他两个人则撅着屁股拧着胸组成了鸟头和尾翼。

　　这是什么？艾米围着四个长老走了一圈，完全搞不懂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四个女孩从后面簇拥上来，一边用两只手比划着，一边说出两个间断的词汇，看样子也是古人类语言：“登鸡……登鸡……”

　　啊？原来古代帝王的登基大典竟然是这么回事……登鸡，公鸡还是母鸡呀，再想想靴子下面的画的那两只小鸟……艾米一口水没有含住，吐得满地都是。沙若也明白过味来，抱着肚子靠着大青山笑成了一团。

　　“小姑娘，过度的爆笑，会有损你的容貌。”艾米扭头很认真地对沙若说，就像一个老祖父：“帮我翻译。”

　　“既然，你们希望我成为黄金族的国王，那么，我勉为其难，就先坐几天。这个鸡，我现在就不登了，主要是我屁股太小，怕摔下来。现在，作为国王，我要发布我的命令。第一，四族族人从现在开始传送返回大陆，一律进入妖精森林定居。第二，面对善良的森林精灵，任何时候都不许以任何借口挑起战争。第三，采取计划生育，每一个女性族人，必须生够10个孩子，每天晚上必须和老公早点上床休息。”艾米说到最后一条，自己先笑了出来，黄金族的族人实在是太少了。

　　四大首领看到艾米把王冠戴在头上，又看到沙若的手势，欣喜万分地不再做鸡了，带着所有的族人排成四个方阵准备过来施礼。

　　“这是什么？”覆水族巫师伸手指了指艾米背后的湛蓝陨石巨剑。早在覆水岛的时候，他就看这个东西挺新鲜，而艾米背着以后就一直没有用过，所以新鲜之外又有了一点好奇。只是，出于一个首领应有的矜持和礼貌，他一直没有问。现在，既然要奉艾米为国王了，作为臣下，就有必要问一问了。

　　“剑！”沙若一时不知道如何比划，就直接说出了名字：“这是他最喜欢的武器，威力巨大，战无不胜。又叫大剑、长剑、巨剑。”

　　“剑？大剑？长剑？巨剑？”四个首领同时嘀咕了一声，他们现在已经不是种族大首领了，所以可以说话了。

　　“既然这样。”四个首领简单商量了一下，很郑重其事地向沙若比划：“作为古老人类，我们决定和四族为一族，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不叫覆水……”“听风”“蹈火”“厚土”……四个长老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原来民族的名字，接着四个人同时同时大吼着比划着：“剑人！从此，我们四族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剑人、剑人、大剑人！”

　　扑……这一次艾米更惨，好不容易把一口水喝到肚子里，听到了“贱人、贱人、大贱人”这样极有特色的名字，还是忍不住把那点可怜的水从肚子里喷了出来！合辙九死一生竟然变成了大贱人国王，艾米这时想死的心而且是想不得好死的心都有了……

　　“咳……咳……咳……”艾米上下摸着自己的喉结，翻着白眼看着沙若：“沙若，就算我刚才叫你一声小姑娘，你也不能这么作贱我吧？拜托，能不能给换给名字？”

　　“换个名字？”四大首领看了沙若的翻译，都是一愣，原来国王陛下不喜欢这个名字呀，厚土族长一拍脑门，有了：“那就叫长剑人吧……”

　　“长剑人？常贱人？”艾米只嘀咕了两声就连忙摇着头，这还不如叫贱人国王呢？看名字大家也知道只是偶尔一贱而已，总比长贱、天天贱要强很多的说。

　　“还不喜欢啊？这个国王陛下不怎么好伺候。”四大首领互相看了看，听风族长老站了出来，拍拍胸脯：“那就剩最后一个名字了，叫巨剑人！您就是巨剑国王！”

　　去死！艾米不用沙若翻译，看长老发出那点音节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现在恨不得从背后拔出那个贱东西，冲听风族长老扔过去，一下子砸死算了。

　　大青山若有所思地在一边说：“我说各个帝国在兵种配置上，为什么把剑士营排在最低，而且……只有最差的军人才去当剑士呢。原来……都是贱士呀？”

　　一边说，大青山一边取出了黄金凤，在手里舞动了两下：“还好，我听了池叔叔的话，现在可是龙骑士了，再也不是贱人了。不过……艾米，那你可惨了，你不仅是精灵王国的剑魔亲王，又是划分了小佣兵团的四大剑族，现在可是有人说你已经是天下第一大贱了！看来……百年之后您老人家铁定会被奉为贱之鼻祖的。”大青山还啧啧了两声，颇有艾米的神情。

　　艾米知道，大青山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所以也没有理他。

　　不过……明显金苹果在大青山身上也产生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这个老实人今天的话格外多起来：“我一直对剑魔、剑魔亲王这样的词就不怎么理解，总觉得用得不对，现在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魔，就一定是邪恶、卑劣的，比如，恶魔、淫魔、妖魔……贱魔当然也就是又……”

　　“去死吧！”艾米终于忍不住了，飞起一脚，结果被大青山轻松躲过，艾米忘记了一点，他老人家现在可是六七十岁的身子骨，怎么能和大青山比筋骨呢？

　　沙若笑呵呵地在看着，她知道，大青山难得说出这样的玩笑话，原因就一个：艾米这一次又是九死一生爬出来。这其实也是大青山一种失态的表现。

　　“要不，还叫黄金族人吧。省得后人忘了本。”艾米所说的后人，自然是指青铜时代的人类。

　　听到国王陛下的意思，四大首领自然不会计较从此与贱人大贱人巨贱人这么豪气满天的名字无缘，把所有族人拉了过来，排成四个方阵磕头，艾米想拦却没有拦住……老了……

　　以下为沙若翻译：

　　“伟大而仁慈的王，您的仁慈只有浮云可以追赶，您的胸怀只有大海可以比拟，您的功绩堪比九天璀璨星辰。古老而被遗落的种族，愿意像您手中正直的长剑一样追随您，披荆斩棘，永远守护在您的两侧。”

　　随即，从刚会走路的孩子一直到在死亡线上挣扎的老者，山呼海啸一般跪倒在地上磕头，每一次头颅俯仰间同时大吼出三个字节“德亚萨……”连续磕了三个头，才在首领们的带领下站了起来。

　　“你觉得，还能恢复原来的相貌么？”看着四大首领去安排族人准备传送，大青山抽空问了一句。

　　艾米笑了，就像大青山说得是别人一样：“你看你尽乱操心什么？这是小佣兵团第一副团长艾米诺尔北部战区参将大人应该想得事情么？我又不是小女人。再说，我现在的容貌比远征军那个黑袍牧师可强多了，是不是，青洛长老。”

　　青洛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竟然和塔扬比相貌丑陋……还不如和猪去比较更直接一些。

　　又简单商量了一下，大青山、沙若、青洛等五个人带着麋鹿第一批踏上了魔法传送阵，艾米最后走，他要带上那些宝贵的魔法水晶。

　　如果魔法水晶支撑不到最后，那么由暗秋生和大青山想办法再找回来，送新的水晶。接着，黄金四族每一批20个人向外传送，短短两个小时后，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广场上变得冷冷清清，就剩下几位首领和浮星等四个女孩，还有艾米和黏人的灵宝儿。

　　“你们先走，我随后把水晶收拾了，马上就走。”艾米让灵宝儿对浮星说，魔法水晶的产量非常低，尤其是这么纯净的魔法水晶，对于每一个魔法师而言都具有极其强大的诱惑力，一般的大魔法师在魔法杖上能镶嵌鸡蛋大小的一块这个品质的水晶就可以成倍地提高战力。如果不是史坎布雷的魔法盾被破坏了，拳头大小的魔法水晶想都不用想。

　　四位首领和其他三个女孩先后都消失在魔法阵里，浮星瞪大了眼睛询问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

　　艾米想了想，示意让她也稍等一下。接着从结界袋里取出了三根非常细的绳子，在每一头都做了一个活扣，接着把扣小心翼翼地套在魔法传送阵一圈的水晶上。

　　“我们三个，一人握住一根绳子，站在传送阵的外面，然后，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向里面跳！宝儿，你一定要和浮星说明白。”艾米也不知道这个办法管不管用。但是，让他就这样把六块水晶扔在这里，那是绝对不能的事情。如果不是现在身上魔法力量少得可怜，艾米肯定先把水晶拆下来了。

　　在大部分时候，人算都不如天算。这一次，活该艾米倒霉，又落入了大部分中。这只能怪他自己，两个女孩子一个是精灵另外一个是二八年龄的黄金族少女，身手敏捷得不得了，看艾米说得这么郑重，打起精神屏住呼吸听到三，猛地跳向了传送阵。

　　拖后腿的是艾米，现在的黄金脑阁下已经是一个怪胎了，大脑还是一个24岁的少年，但是，他的身体却在五十靠上六十偏下的状态，数到了三，他自己想往传送阵里跳，腿脚却跟不上了，六颗水晶分两批被拽入了魔法阵，这种超大型魔法阵一定是等到完整的人进入后才传送，所以，魔法阵上飘荡地光泽迅速暗淡了下来，并在艾米完全落入后，勉强启动了传送。

　　一阵阵青色的光芒在艾米、灵宝儿、浮星三个人脸侧飞过，过了一会，青色光芒螺旋转动着消失了。

　　啊？！你是谁？

　　魔法阵里面的艾米和魔法阵外面守护的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眼睛里竟然飘动着同样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