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风云际会

　　桑干河军团近半数军人覆灭的消息对于眼巴巴期待援军的史坎布雷是天大的噩耗，对于特拉华大人就更是如此，曾经权倾朝野的帝国前副相一夜之间头发全都白了，甚至在说话的时候，都已经无法保持连贯性。

　　另外，到了魔法历九年夏，法诺斯大陆的战争潜力已经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

　　根据资料显示，在过去的六年中，法诺斯大陆一共向艾米诺尔大陆派遣远征军1520128人，其中，在数万里海路中因败血症、飓风等各种原因遇难者190973人，即近一点五成的军人根本没有踏上艾米诺尔大陆。这样的航海损失其实已经是一个很乐观的数字，在泛大陆战争爆发之前，普通商队来往艾米诺尔和法诺斯之间，航海损失比例超过了一半，某些年间甚至超过九成。

　　航海损失最主要是遭遇台风，一场大规模台风会把几百里海面上所有船只清扫一空，再大的战船在台风面前也没有任何意义。之所以能够降低遭遇台风的损失，原因很简单：在泛大陆战争中，法诺斯军方在艾米诺尔到法诺斯海路上随时留守三位以上的龙骑士，他们每天巡视海上风浪情况，一旦出现台风信号，龙骑士们会全部出动，尽快通知海路上所有舰队。

　　与以上数字成对应的是，根据不完全统计，法诺斯大陆的土著居民总数也不过1500万左右，其中，16至35岁的壮年男子约200～300万。另外一个数字则表明，魔法历九年时，法诺斯大陆本土常备兵力为190735人——由于法诺斯大陆民风剽悍，各地不同种族间的小大小斗一直没有真正停息，法诺斯最高权力者不得不在本土保持一支相对并不庞大的军队。

　　这几个数字相互参考后，任何具有初级算数经验者都可以分析出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法诺斯大陆绝对没有可能再凑出同样规模的铁血大军。

　　连年的战争，不仅仅是人力上的匮乏，更窘迫之处体现在经济上。法诺斯大陆本来就土地贫瘠，各种物产匮乏，为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圣战，法诺斯本土早在魔法历七年就已经实行严格的食物管制——禁止任何居民用粮食喂养家畜，禁止任何居民食用肉类以及大米等战争管制物资，否则以战争经济罪犯论处。

　　一千多万法诺斯居民，是勒紧裤腰带在支持这场圣战，对于他们而言，重归那片富饶的天赐领土是白银人类（此时，他们还并不知道兽人们有这样一个听上去很美妙的统一名字）万万年来最大的梦想，也是他们唯一的动力。

　　战争爆发初期，法诺斯大陆得到的所有消息全都让人振奋鼓舞，甚至就连九旬老妪都会大声质疑：“为什么不早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就去攻打圣大陆？！”而从魔法历七年以后，尽管法诺斯大本营每个月都会连下数道封口令，令人沮丧的战败消息还是一点点散开。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就像潮水一样，一点一点侵蚀着兽人们的心，曾经坚如磐石的法诺斯大陆，在看不到的地方，开出被海水腐蚀出一个又一个的孔穴。

　　西帝君联盟的战败，在魔法历九年夏天来看，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很多曾经动摇一直在观望的势力还有和涉入西帝君联盟不深的贵族，都在不着痕迹地改变着自己的立场，更有聪明者开始把地窖里的存粮送进小佣兵团、通云关等帝国军队中，用事实表明自己白皮红心的坚定立场。

　　甚至，已经有人大胆地预测，这场战争将在魔法历九年内结束。

　　按照这样的说法，西帝君联盟早就应该集体投降。而事实并非这样，在瘟疫以及如狼似虎的敌人面前，不论是史坎布雷还是花语平原，面对数十万如狼似虎的帝国精锐部队，西帝君集群中高层的心稳如磐石，尤其是西帝君家族和法诺斯联盟的军官，不论是在史坎布雷的城墙上，还是在花语平原的要塞中，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高级军官们带着自己的卫队冒着随时可能扑上的瘟疫在尽心履行自己的职责。

　　“坐以”并非就是在“待毙”，更多的时候，是在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达海诺、雷诺尔知道这个道理，教皇陛下更知道这样的道理，在魔法历九年夏天大瘟疫中，西帝君联盟还有很多需要用时间和数以万计的人命来换取的东西。比如，年老体弱者在瘟疫中死去而年轻力壮者在瘟疫中幸存而保存实力；再比如，在即将到来的利益面前，艾米诺尔大陆原有势力之间是否会发生冲突；再比如，最强大的帝国内部是否会出现裂缝——利用类似的办法，神圣教廷曾经成功地颠覆了数个王朝，教皇陛下一直在运作此事，而且期望这个办法还能百试百灵。

　　在创世神界的历史上，类似的史料如恒河之沙，数不胜数。最有名当数中古时期战神岳飞，就在连战连捷直捣黄龙之前，被哀帝连下十二道金牌召回最终死于风波亭。

　　所以，涅勃列夫陛下始终坚信一点——能共患难而不能共享福是人类最大的原罪之一。

　　魔法历九年一天天过去，大青山前往冰封大陆后不久，池寒桐大人把通云关指挥权再次交给长子池长云，驾驭风系巨龙前往北部联邦拜见红石陛下；艾米坐镇摩亚达，等桑干河南岸平原完全交接完毕后，才得知桑干河战区精锐部队金蝉脱壳，立刻就近指挥预备役部队顺利接收桑干河各大城市。

　　魔法历九年夏二月，红石陛下以非常高的规格在冰雪堡垒设宴款待了池寒桐元帅和大青山以及随行的主要军官。宴会上，君臣们谈笑风生，大帝连连向战功显赫的将军们敬酒，甚至向还没有婚配的凌云和忽尔都介绍帝国权贵家里待嫁千金。

　　三日后，为了嘉奖在泛大陆战争中屡立不世战功的帝国军人，红石陛下再次颁发了嘉奖令与擢升令，这就是帝国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十二元帅令”。

　　擢升隆、池寒桐、艾米为帝国大元帅；

　　擢升范、蓝田、大青山、池寒枫、池长云、白少陵、苏文、克隆为帝国元帅；

　　擢升霍恩斯为帝国客卿元帅。

　　又是三日后，红石陛下通过帝国军务部发布了一连串的人事调动命令：

　　池寒桐大元帅子承父职成为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军务部部长兼帝国战时总参谋长；

　　池长云少帅同样子承父职，正式成为通云关战区将军；

　　任命S级佣兵帝国元帅大青山阁下为帝国军务部副相兼任参谋省次长；

　　帝国元帅蓝田阁下顶替范公爵调任帝国北部联邦战区将军；

　　而范公爵则调任最新划分出来的京畿战区将军，率领三万雪月军团主力从浮冰港登陆增援帝国本土战事；

　　原北部战区面积已经超过了战前帝国领土面积，为了便于指挥，重新被划为四大战区，即京畿战区、桑干河战区、狮子河战区、界林战区，白少陵元帅就任桑干河战区将军；

　　原北部战区最高军事长官艾米·哈伯大元帅晋升为本土大陆最高统帅兼狮子河战区将军；

　　苏文阁下就任界林战区最高军事长官；

　　在三大战区之外，又新设了花语南北两大战区，霍恩斯阁下率领两大矮人王国的援军，向花语平原靠拢，就任北战区将军；

　　池傲天就任花语平原南战区将军一职。

　　就在这条新的人事命令下发九天前，范公爵齐装满员的七个轻重步兵大队已经登船，范公爵拿到人事调动命令的当天，驾驭着自己的巨龙，连夜赶往艾米诺尔大陆。更准确地说，客卿元帅霍恩斯看到人事调动命令的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继任者。

　　“阁下还真是雷厉风行，佩服佩服。”霍恩斯没有说话，蓝田大公爵在一边冷言冷语地讥讽着。

　　同为公爵的范脸色微微一红，在战争爆发的最初几年，还是子爵头衔的大元帅和小佣兵团打过多次交道，甚至还把现在身为大元帅的艾米阁下“哄出”过将军府，面对这样的诘责，范元帅只能打了个哈哈：“这不救兵如救火么？所以着急赶过来。”

　　哼……蓝田鼻子里冷冷地吭了一声，同是元帅，又同为帝国大军区将军，在出身上蓝田比范高贵得可不是一点半点，资历也比范公爵老很多，所以说话完全没有顾忌：“阁下竟然还知道这样的道理？那早几年干什么去了？魔法历七年的时候，冰封大陆就基本平定，听说当时雪月军团的编制已经超过七万，而地方部队的编制超过了十三万，那个时候，怎么就不说救兵如救火呢？”

　　“这个……总要练兵吧。”范公爵一本正经。

　　“没事别废话，摘你的桃子吧。”蓝田大公摔门而去。

　　就如一个人类王子一般，霍恩斯彬彬有礼地冲范公爵笑了笑：“您别往心里去，蓝田前辈对我们也是一向如此，他主要是因为无法继续参加史坎布雷攻防战而生闷气。既然阁下来了，刚好，围困帝都的基本都是现在京畿战区的正规军，都归阁下管辖，而且很多还是阁下在西部战区的老部下，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明天一大早就率领矮人部队出发……祝愿阁下武运兴隆。”

　　说完，小矮人招呼了瞪大眼睛不怀好意盯着范公爵的铜锤等部下离开大帐。

　　与此同时，在桑干河战区，艾米见到了新的战区将军白少陵。没有人能想到，这位和池傲天同年的幻兽骑士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擢升到和池傲天平级位置上，这多少带有些讽刺意味。

　　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风系巨龙骑士白少陵脸上浮动着部下面对上级特有的谦逊笑意；同样是风龙骑士的暗秋生则站在艾米身后，脸色阴沉不定。

　　翻看着人事调动，S级佣兵也是佣兵帝国新一代佣兵王的艾米脸上始终挂着标牌性的微笑：“这么说，我又升职了？”

　　“是呀，现在大人的职位等同于帝国军部部长职位。”白少陵笑容可掬地补充了一句，接着，少年龙骑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说起军务部长，这里还有池寒桐大元帅最新的命令。”

　　哦？艾米没有抬头，目光中信笺上飘了过去：“大元帅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让我督战花语平原，争取……哦，是务必年内结束花语平原的战争？”

　　笑容猛地在白少陵脸上凝固了，少年结结巴巴下意识地问：“阁下怎么……哈哈，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池寒桐大人还真有知音。”

　　艾米不置可否地哼了两声，还继续翻看着人事命令，突然又问了一句：“这条命令是池寒桐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所以连夜赶制出来的吧，否则怎么会这么快就由阁下送到我这里了？”

　　白少陵的脸色腾地一下通红。在此之前，白少陵和艾米打过几次交道，印象中，这个同龄年轻男子一向很温和，不笑不说话，说话的时候慢声细语，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现在……却突然犀利睿智到让人无法接受。

　　风龙骑士下意识攥紧了袖口里另外一封册封令。

　　艾米意味深长地看了同龄年轻人一眼：“桑干河战区是刚刚回归帝国，百废待兴，我实在也没有什么经验可以教授的，一切都劳累阁下了。”说完，笑眯眯地拱手告辞。

　　白少陵的耳朵很尖，艾米和暗秋生走出很远了，白少陵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

　　“团长，这……不就是明显的卸磨杀驴，然后借刀杀人么？”身材瘦小的风龙骑士嘀咕了一声。

　　“那你说，这事怪谁呢？如果我们把功劳都让给伟大的陛下，会出现这些事情么？此前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还不服气，这就是教训哪。”艾米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那……难道就不怕您看出来？”风龙骑士胆子还挺大，直言不讳。

　　“大不了，再下一条命令，比如，允许小佣兵团在花语平原上开府立国，反正又不是帝国的领土，小鞭子抽着、小金子勾着，办法多着呢……谁又能拒绝上位者如此好意呢？”

　　屋子里面的风龙骑士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