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小胜若败

　　处于小佣兵团多重打击下的诺顿是不会想到后世会对他有如此之高的评价，眼前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活着冲上海岸，摆脱敌方的弓箭手和魔法师的攻击。

　　一丝丝恐惧已经开始冲击诺顿的心，17岁当兵以来，历次战争、军演，诺顿从来有胜无败，从十人长累计军功成为法诺斯大陆最年轻的千人长，本次奇袭计划也是他越三级直接提交到法诺斯统帅总部，他本人也因此计划获得批准而声名鹊起。在具体攻击执行中，他对西林岛的高度重视获得了西征军团军事统帅达海诺的认同，亲点他统领700狼人士兵、200半兽人重装步兵、100熊人重装士兵攻击西林岛。

　　夜袭，1000打400……在第一阵箭雨来临前，他考虑的只是如何用最少的代价获取胜利。但是现在……

　　所谓，咫尺天涯……

　　眼前短短的几十米海滩如果冲不过去，仅这些可怕的弓箭手和魔法师足够把他剩下不到700的士兵全部葬送在这里。此时，无论什么样的智将、名将、勇将，所能做到的只有用自己剩下的最后一点儿勇气大喊：“上神保佑我们，轻装！跟我冲！”

　　诺顿就是如此表现，他心中还怀有最后一丝幻想——人类士兵应该不了解兽人士兵的速度，只要在最短时间内冲到敌人魔法师和弓箭手的面前，胜利或许还是自己的。

　　血和死亡所带来的气息早已经遍染了整个战场，狼人士兵和半兽人士兵天生的野性在这种异样的气息下被诱发了，眸子里散发着蓝色、红色异彩，舌头从嘴边耷拉下来，唾液拌着焦躁不安的呼吸喷发出来，鼻翼涌动……在听到一声“冲”后，所有的士兵奋力先甩出手里的盾牌，扑通、扑通踩着越来越浅的海水向岸边的魔法师们冲去。

　　没有盾牌束缚的狼人、半兽人士兵给小佣兵团士兵们上了一堂真正的冲锋课程，半兽人庞大身躯以根本不可能的敏捷像小山一样扑了上来，砸夯一样落地的脚，每一次起伏至少是2米的步幅；而狼人士兵把手中的长剑咬在嘴里，四肢同时着地，像野生的狼一样蹿起、落下。

　　30米的距离几乎是在瞬间被斩断，格尔苏带来的弓箭手刚刚走到大剑士营后面转回头发现敌人已经冲入了魔剑士的阵营。草原精灵们刚刚加入不久，对小佣兵团其他几个战斗群体了解不多，准确地说，还分不清楚魔剑士和魔法师的区别，看到几十个魔法师一下子卷入敌人的战士中，一个“糟”字已经在嘴里开始打转了。

　　“魔剑士，退！大剑士按计划和我冲！”魔剑士是否可以在武力上胜过这些兽人士兵，艾米心中还没有底。

　　早已经按捺不住的大剑士们一个个从斜坡上高高越起，黑色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黑色的光芒，劈、砍、砸在冲在前面的狼人士兵身上，一些狼人士兵甚至来不及起身拔剑，头颅已经掉在沙滩上。魔剑士营在短暂的交锋后，迅速后撤了——擅长单打独斗的魔剑士在混战中无法与大剑士营比，这在小佣兵团里是早已公认的。

　　100多个半兽人士兵手舞纯铁制狼牙棒冲了上来，用厚实的肩膀把前面挡路的狼人士兵挤开，前面是力大剑沉的大剑士后面是蜂拥而上的半兽人，狼人剑士都乖巧地半蹲了一下身子，让两支战争主力见面了。

　　这是大剑士作为正规兵种参加的第一次战争，面对的是在东海岸海哈佣兵帝国战役中以勇猛著称的半兽人。海哈佣兵帝国传送到艾米帝国的敌人部队资料中明确指出，半兽人是法诺斯大陆的主力部队，力大无比，在正面的冲击战中，一般的剑士营根本就是送上去的小菜，至少需要重装步兵才可以滞缓他们攻击的步伐，只有狂战士才堪与他们匹敌——此时，这份资料还只是到了艾米帝国分管7大防区的将军手中。

　　处于士兵保护下的诺顿看到狼人士兵淹没了魔法师后接着半兽人士兵又冲到最前面，这一刻，他真的认为自己要赢了——在半兽人的狼牙棒下，人类重装长矛步兵也会为之战栗，就更不用说这一个岛上都是轻装剑士。

　　挂着不同风声的狼牙棒和宽厚的双手大剑立刻成为奏响战争音乐的主乐器。夜色中，纯铁制成的狼牙棒和半钢化的双手大剑碰撞幻化出无数红色有形电光，任何一个小的疏忽，都会付出肢体和生命的代价，血和着扑打到岸边的海浪交织成红色的水雾。

　　从战力而言，半兽人和佣兵王麾下的大剑士基本相当，此时的艾米并不想打这种消耗战，艾米的冰之刃挡开砸过来的狼牙棒，冲四周大喊：“按计划，走！”大青山、霍恩斯、池傲天以及几个剑士营的队长纷纷暗示剑士们向后撤。

　　诺顿立刻发现对方阵脚在后撤，看来半兽人兄弟们要再次验证自己无敌的神话：“为了法诺斯神选子民，冲锋！”

　　和艾米、霍恩斯、大青山、池傲天一样，诺顿此时也是一个在战争大学堂中蹒跚学步的小菜鸟。在法诺斯大陆历次军演中，他都以谋略而吸引了最高统帅部的青睐，但是在混战中，他的经验与艾米、霍恩斯这些在生死线上搏杀的佣兵相比，相差得还不是一点半点。

　　一退一冲间，10～15米的距离被拉开了，诺顿在士兵的簇拥下刚刚往前冲了几步。不远处，一阵号角声撕裂了天空。在半兽人冲锋集团后面，一个个人影从沙地里冲天而出，细沙顿时成为天空的主角。后面紧紧跟上的狼人士兵在惊吓中被飞舞的细沙眯住了眼睛，暂时解决了后顾之忧的阻击剑士漆黑的长剑毒蛇般地刺出，正在与大剑士拼命厮杀的半兽人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前或者小腹前出现了一支黑色细剑接着立刻又消失了，死神的冰冷气息填补了黑色细剑留下的空隙。

　　剑走偏锋、毒蛇、快如闪电、一剑毙命，这些池傲天的嫡传弟子已经深深掌握了池氏剑法的精髓，长剑一旦贯入体内往往是直扑心脏、脾脏等最致命的部位。

　　黑色长剑拔出、再刺……双重打击下，处于冲锋阵营的100多个半兽人在短短的几十秒种后没有一个还存活着。阻击剑士锉身隐入再次冲上来的大剑士营中。

　　纷纷洒洒的细沙后，诺顿用力推开面前的卫兵，清清楚楚地看着冲在最前面的同族士兵被悄无声息的长剑屠杀。“卑鄙”这样的字眼在他嘴里滚动着却无法说出，这就是战争，只有获胜才是唯一的真理！

　　“全体剑士，随我冲！”艾米白色的冰之刃高高举起，小坡的后面呼啦涌出了刚刚退下去的魔剑士和已经憋了好久的狂鹫剑士，潮水一样从多个方向冲向饱受打击的兽人部队。霍恩斯的战斧成为千百人中最为瞩目的角色，镀了蓝色紫水晶的斧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弧形闪电，狼人士兵的长剑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伴随着小矮人情不自禁发出的呼啸，每一个弧形蓝色闪电后都会有一个狼人士兵的部分肢体被抛撒向天空；池傲天在艾米身侧，左手挥动黑色战盾，不断用战盾前面的四个突刺推开前面倒下的尸体，黑色的长剑诡异地从战盾后面扑出，每一次都用死亡带走一张无法置信的脸庞……草原精灵们用自己精湛的箭技，在瞬息之间夺去更多的生命。

　　从踏上岸边开始，短短的10多分钟，法诺斯第三军团的前身第三千人队再次被冲下了大海，在这一冲一退中，400多个士兵已经永远无法看到东边即将破晓而出的太阳。

　　每一个士兵倒地都像针一样刺入诺顿的心，他用力拨开面前矗立的中型盾牌：“和我稳住阵脚！”身边最后几个半兽人战士一起停下了后退的脚步，粗大的狼牙棒和中型战盾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方阵，希望能够稳定下来。

　　前面几个大剑士突然被打倒了，艾米和霍恩斯脚前脚后地冲到了半兽人战盾前面，冰之刃和蓝色巨斧同时击中面前的战盾，巨大的冲击力下，盾牌上半部分“哐”地砸在后面的半兽人士兵脑袋上，一个士兵被砸得一下坐到海水中，另外一个士兵用肩膀和头颅共同扛住了战盾。

　　艾米和霍恩斯也是微微一愣：半兽人普通士兵都这么厉害？其他几个士兵稍微分开了盾阵，巨大的狼牙棒从盾阵里挥舞出来。

　　“地牙横错……”众所周知，艾米打仗是一个很懒的人，更是一个怕吃苦的人，能够利用的优势他一定会利用，就像是现在。

　　半兽人士兵突然发现脚下的细沙地开始颤抖，接着地上突起很多细沙构成的地刺，像是动物的牙齿一样在咬磨着。

　　几个士兵刚一分神，艾米和霍恩斯立刻撞击开盾牌，杀入半兽人士兵中。诺顿手里没有盾牌，他两只手同时握着狼牙棒奋力冲刚刚进来的艾米脑袋砸去。

　　双手狼牙棒？

　　艾米双手大剑硬接住，脚下没有停着飞起一脚踢在了诺顿的肚子上。诺顿想不到还有能够硬接自己重达60斤的武器而不被打飞，被一脚踢得向后退了两步一排横起的地刺拦住了他，咕咚摔在地下。霍恩斯也不知道面前是谁，蓝色的战斧砍到一个半兽人战士后又捎带着给诺顿来了一下。普通半兽人战士为了行动方便一般都是皮甲，而诺顿作为指挥官在皮甲下是要衬锁子甲，战斧破开皮甲，镀了紫水晶的斧刃随即切开了下面的锁子甲，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立刻出现，三五秒后，鲜血从白色骨骼周围喷涌了出来。

　　“大人——”还活着的几个半兽人连拖带拽拉着诺顿也逃入海中。

　　残活着的士兵从海水中捞起熊人士兵留下来的重型战盾，几个人举着一个抵挡着空中袭来的箭雨。潮水已经开始退去，在潮水的带动下，兽人士兵逐渐脱离了战团。

　　艾米挥手示意停止追击，池傲天脸黑黑的拧着眉头用眼睛询问艾米原因。艾米的眉头也皱成了一团，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大海，天要亮了，在灰蒙蒙的海面上，隐约可以看到在西林岛的西面、南面出现更多的战船，白色的船帆高高鼓起，在退潮中朝这里驶来。

　　“靠，搞不好，这次要赔本了……”霍恩斯、池傲天、大青山以及其他站在艾米身边的士兵都清楚听到他嘴里喃喃自语。


　　后人不无惋惜地评说，在西林岛成名战中，佣兵王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举掩杀已经被击溃的诺顿，更让诺顿本人在这场战争后，把艾米和霍恩斯的战争手腕学去很多，成为了之后众神大战中的劲敌。

　　就战争当时而言，佣兵王阁下做得无疑是正确的，在兵力不足，而敌人到底有多少增援部队更是不清楚的情况下，实在犯不着为了杀死所有溃逃的兽人士兵而让佣兵团的士兵冲入大海，如果敌人利用这个空当儿冲上海岸，对于小佣兵团就是灭顶之灾。当务之急是迅速察明敌人的数量和部署，防备敌人的再次冲击，找到敌人的弱点给予打击。

　　只是……如果艾米知道他当时放掉的是一年后就成为他主要对手之一的一代名将诺顿，如果艾米当时能够听懂剩下几个半兽人喊的是“大人”两个字，当时或许真的要带领部分精锐部队去冲杀一次了。可惜，战争没有那么多如果。

　　——《众神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