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禅让王位

　　侏儒王所有的一切是从创世灵源说起的。

　　当老侏儒发现，艾米竟然知道创世灵源的含义，桔子皮一样的老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果然如此的微笑，接着跳过了这个部分直接进入了关于侏儒王国传承的故事。

　　每一代创世神，都渴望在创世灵源中保留住自己的印记，这样才可以经过无数代创世神后再次成为天地间说一不二的主宰。

　　在这个过程中，最大挑战是，当创世神死去时，他所创造的世界也在同一刻崩溃，崩溃后，创世神和他所创造出的本命种族将被困守在创世灵源附近。而当新创世神世界再次崩溃后，老的创世神本命种族随同老创世神生命印记被巨大的压力压缩成为创世灵源中一个飘动的灵符。如果创世神的本命种族无法替创世神守护住生命的印记，那么这个创世神所有的能力将消失在创世灵源中，最终烟消云散。

　　每一代创世神的本命种族各不相同，有的创世神的本命种族具有通灵的精神力，可以通过物种本身的精神力直接改变天地间的一切；有的创世神的本命种族则具有无限的战力；还有的创世神直接以创造世界后最先造出的神族作为自己本命种族……

　　这一届创世神在创造世界的时候，把天地之间的力量给予了神族，把魔法操纵的力量给了精灵族，把纯武器的力量给了矮人族，把最为综合的能力给予了普通人类；到了侏儒这里，创世神实在不知道给予他们什么了。

　　最终创世神无法辜负自己子民对自己的殷切期待，决定给予这个卑小的种族，一个跨越亿万年的重任——成为他的本命种族。

　　第一代侏儒国王听到这个消息，诚惶诚恐，众多的侏儒们甚至被吓得哭了起来，以他们的弱小能力，怎么能够完成这样几乎不可完成的力量呢？

　　创世神告诉他们，创世神几乎在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财富了。在魔法方面，在武力方面，在对于世界的理解和适应方面，侏儒永远比不过精灵、矮人、人类。但是，创世神最后一个能力，也是看上去最没有用的能力，他将把整个能力赋予侏儒王国。

　　那就是：创造！

　　上至主神，下到普通的物种，所有的生命，所有的文明，所有的一切，无论多么辉煌，无论多么绚烂，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寻的。或者更直接地说，这一切都是来自于创世神。正如，今天人类、矮人、精灵等通用的语言是从古精灵语中衍化而来的，而古精灵语是从古神语中衍化而来的，古神语则是父神创造的；同理，今天，高大辉煌的殿堂，是人类从古老记忆中翻检出来的，而这些记忆则来自于最先被创造出来的人类在神界的印象，神界的一切，都是按照父神的意愿创造的……

　　这样的安排，其实也是创世神一种不得已的安排：不论是人族、矮人、精灵还是更有能力的众神，他们每一举一动都在创世神的范围之内，当世界真的崩溃后，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压缩，在那个时候，这些强大的种族还会继续强大下去吗？

　　这就是一场赌博，父神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最初最为弱小的种族身上——侏儒，父神只赌了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拥有创造力的种族必然会异常强大起来，因为他们能看到别的种族看不到的地方，而且会把看似弱小的物品组成强大的工具。

　　但是，父神没有想到的是，所有的物种都会有缺点，甚至包括父神最为喜爱的长子——众神。

　　在神界，众神眼看着侏儒——这样一种比野猪干净不了多少的种族，竟然在地下世界一天天的发展起来，众神开始感觉到不安了。

　　终于，有一天，众神彻底恼怒了——卑下的种族竟然制造了象龙族一样可以在天空中任意飞翔的木龙。

　　说到这里，似乎是为了印证侏儒国王的话，宫殿外面，两只极其庞大的龙族从山岚上飞过，发出了剧烈的呼啸声。听众们向外看去时，在刻意的提示下，已经不难从龙族背上数百米长的锦缎上看出这真的是一种由木材组成的巨大的空中马车。

　　妒忌——一种无可避免的缺点出现在本该完美的神族中，替父神管理创世神界的伟大种族在妒忌的推动下，在黑暗中微微拨动了世界发展的方向。

　　似乎是在不经意中，几本只有神界才有的魔法书籍散落在人类世界中，同时散落的还有关于古神语的一部分书籍。

　　结果完全可以想象出来了，这些书籍在人类世界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整个人类魔法水平被急速提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层面。众神中，更有心者甚至打开了通往异时空的孔洞。这里的异时空，并非神魔大战中的异时空，而是一种来自其他空间的魔法精灵力量，这种力量在冥冥中力量的控制下，以潮汐的方式涌动着。

　　人类在拥有了上位古神语后又拥有了众神的魔法，异动的魔法精灵更是给世界带来了足以改变一切的革命。人类的力量，尤其是人类魔法师的力量被急剧放大了。随后，在短短的数十年中，横跨诸大陆的魔法王国建立了。

　　同样，又在有心的设计下，侏儒王国的真实实力意外地被魔法王国发现了。魔法师们在惊讶于侏儒们伟大创造力的同时，更感受到这种力量一旦在世间暴露后所可能带来的灾难——假如这种力量一旦被卑微的魔法王国奴隶们所掌握，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绝地魔法长老团只花了半个时辰时间就全体通过了决议：消灭整个侏儒王国，至少是消灭这个文明。

　　数万的人类魔法师组成了不同的屠杀队伍，在一夜间侵入了侏儒的家园，无数的侏儒村落被烧毁，曾经辉煌一时的文明被破坏，无辜族人被屠杀。

　　大陆各地的侏儒地下城几乎被毁灭一光，侥幸逃脱的侏儒们纷纷来到了侏儒王国的国都——数十万侏儒在机械的帮助下足以抗衡人类魔法王国的侵略。此时，众神的力量再次出现了，他们变身为普通的魔法师，彰显了无与伦比的魔法力量，从而挤入了魔法王国最高权力中心——绝地魔法长老团，在他们的教导下，数百位大魔导师们联手，释放了一个可以笼罩天地的魔法，从四面八方的位置封印了整个侏儒国都。

　　从那一刻起，侏儒王国真正陷入了不见天日的黑暗生活。

　　侏儒国王从那一天起，再也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后来，经历了无数个浪花翻滚的时间，有一天，突然有一本厚脊书被急流带入了侏儒王国，在这本本无一字的书上，当时的侏儒国王的长子竟然看到了五彩绚烂的文字，并从中掌握了高级魔法的力量。

　　王子殿下被誉为万年不出一位的侏儒魔法天才，在熟读了厚脊书后更拥有了无限的寿命。一代一代的侏儒国民从诞生到长大再到死亡，昔日的王子早已成为最为受臣民爱戴的国王。唯一让臣民们感到不满的是，这位国王一直声称：在厚脊书中有一个旷世神喻，有一天，将会有一个不世王者，带着他忠诚的伙伴，来到这里，真正打开封印，让侏儒国民再一次头顶红太阳生活在蓝天下。

　　显然，一切的神喻迹象都集中在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

　　6个闯入侏儒王国的冒险者，每一个人都极为优秀，这是一眼可见的。而神喻中所提到的少年，又是6个人中最为出色的，一袭白色劲装，与其他伙伴相比，雪白的长衣上没有一丝灰尘和泥垢。身后背着两把长剑，是个武者，而不是一个魔法师。仅此一点就让侏儒们不再讨厌这个人。

　　只是，不讨厌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成为侏儒王国的国王，毕竟，这是一个人类，而国王陛下对于王国的贡献世人皆知，这……任何一个国家，除非国王身体原因必须逊位，否则，没有任何道理让一个极有作为的国王把王位禅让给一个刚刚到达国王不到一天，而且根本不了解的陌生人，甚至根本不是一个种族。

　　艾米和同伴一样被这个漫长的故事所吸引，当故事结束时，看到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自己的身上，艾米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看到艾米脸上的微笑，大青山和沙若当然了解这种微笑的意思，两人都露出了会意的笑容，伊梦萝莎和碧都以为艾米阁下准备笑纳这份好意，碧脸上一片苍白而伊梦萝莎则若有所思，火炉根本不明白艾米为啥要笑，而矮人简单的大脑也不想知道。

　　“尊敬的国王陛下，小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像一个真正的贵族一样，艾米站起来躬身施礼。

　　“请尊贵的客人明言。”在王宫中，国王陛下也不再嘻嘻哈哈地发出尖叫声。

　　“陛下，从您刚才所谈到的事情中，我感觉王国本身所站的位置相当高，竟然能够一下猜透敌人的一举一动。为什么呢？”

　　“哦，尊贵的客人。天上的众神，并非所有人都这样卑鄙，有一些有良知的神祗愿意帮助我们。我相信，我所得到的厚脊书也是来自于神界。毕竟，我们是父神的本命种族。”

　　“是这样哦，对了，陛下，刚才我们已经凑巧打开了那道峡谷的封印，不知道贵王国是否可以通过那里离开呢？”

　　“不行。尊贵的客人难道没有感觉到吗？这一点，在王国被封印前我们已经知道了。那个峡谷深3500多米，在1300米的高空，有强烈的罡风，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在凛冽的罡风中支持过10分钟。”

　　“哦，我绕远了。”艾米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我们现在再回到刚才的问题。我很奇怪，您刚才所谈到的一切，太完整了，似乎……就像昨天发生的……我的意思是，详细得已经像假的了。”艾米换了一个话题。

　　侏儒国王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作为父神的本命种族，侏儒关于文明的记忆有一套非常有效的传承办法。尤其是王族之间的记忆。”

　　哦，原来如此。创世神赋予侏儒王国的优势还真不少，看来父神为了保留自我印记也有自私的一面。

　　艾米微微摇摇头：“既然如此，国王陛下，我们再来回忆一下您刚才所说的，主神希望侏儒王国会在逐步发展中不断创造世界，并有望于在世界崩溃的之前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种族，是这样吗？”

　　艾米在明知故问。

　　“当然！历代创世神的本命种族都是最强大的种族。”

　　“那么，我是否可以做一个小小的假设呢？”艾米语气是小心翼翼的，但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我刚开始学习魔法的时候，我老师最喜欢和我说的一句话是‘闭门修炼’。我老师的意思很简单，没事的时候，不要老到外面去，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但是，所有的精彩都是浮云掠影，消失的却是宝贵的时间。我想问，现在侏儒的文明已经超过了人类了吗？超过了矮人了吗？超过了精灵族了吗？侏儒王国何时才能达到众神的能力？”

　　艾米一连串的反问，恢宏的殿堂中所有侏儒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万年国王嘴唇微微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白衣少年嘴角的微笑不知道何时看上去显得冰冷，但是，少年并不满足于此，更为冰冷的话如同冰锥刺透了侏儒们脆弱的心灵：“以创世神的能力，想来，绝对不会看不到就发生在他眼皮底下的事情。那么，我想问，有没有可能是创世神认为侏儒王国在过去太过于招摇，甚至不务正业，所以才默许了这种事情发生的呢？”

　　大厅里并不热，侏儒们极为先进的机械已经可以确保这里四季如春，汗水却顺着所有侏儒的额头滚滚而下。

　　“所以，我想，侏儒王国并不需要一个所谓的解放王，而是想想如何才能够完成创世神的委托才是。”艾米最后盖棺定论，“我是一个小佣兵，在我的世界中，历来有着一诺千金的说法。我猜测，侏儒这样伟大的种族里也应该奉行这样的原则吧。”

　　趁着侏儒们不注意，艾米偷偷地擦掉了头上的汗水。

　　这是艾米有史以来压力最大的一次，还不比在妖精森林，虽然众多的精灵长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但是，在当时，起码艾米可以一走了之，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拦阻的。这里呢？就像一个大乌龟壳子，面对群情激昂的侏儒，如果不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他们不主动地伤害探险者，只是拒绝说出如何找到封印点，不告诉探险者离开的办法，这对于探险者而言已经是不可承受的了。

　　编一个故事不难，难得的是如何把故事编得极为圆满而且充满大义凛然，让听故事的人在被欺骗的同时又能得到充分的自我满足。也只有这样从大义角度才可以把侏儒们期待千年的梦中情人彻底抹去。可惜，拥有这样造诣的艾米阁下成为了一个佣兵而不是一个吟游诗人，否则，哪里会轮到昆·姜、本山·赵这样蹩脚的吟游诗人笑傲江湖。

　　呜呜……呜呜……数万岁的侏儒国王竟然像一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侏儒一族，空有无数智慧，但是，在这一点上，竟然数万年都没有看透。”其他的侏儒大臣们甚至有人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也难怪侏儒们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艾米的话，作为本命一族，侏儒们根本不相信父神竟然会惩罚他们，侏儒们始终有着天生的无与伦比的优越感，艾米这番话一下把侏儒们从天堂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罪魁祸首艾米根本没有理睬眼前这些哭得一塌糊涂的侏儒，自顾自地在侏儒王室殿堂内欣赏着精美的器具，大青山微微皱了下眉头，以艾米的脾气，虽没有替侏儒们做什么，但，毕竟侏儒们对他会有感恩戴德之心，在这种情况下，艾米如果不大肆掠夺一番，算是对不起这些在地下苦命经营的子民们。艾米阁下现在鬼头鬼脑地看来看去，只是想先检查一下侏儒们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罢了。

　　看着用崇拜目光看着艾米的侏儒王，大青山眼睛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只是，这个时候坏掉了艾米的好事，怕又有无数后遗症，唉……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艾米也会把握好剥削的尺度，如此而已。大青山再一次放弃了自己做人的原则。

　　“阁下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我现在才算真正理解了神喻中‘打开万年封印’的意思。这个封印不是加在侏儒王国头顶上，而是锁在了我们的心上。”老年侏儒似乎一下年轻了很多，从头上摘下了王冠，走下王座，双手捧到艾米面前：“解放王陛下，恭请您登基！”

　　哦！艾米倒吸一口冷气，嘴惊讶得足以塞下无数个鸡蛋。说来说去，最后怎么还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还好，艾米阁下到底是见多识广，还能做到处惊不乱。少年人修长的十指接过了暗黑色王冠，似乎是一种无名玉石制作而成，温和圆润，嗯，艾米心底给这个王冠打上了“好东西，非常值钱”的印记。

　　“我还想请教阁下一个问题。”艾米压制着强烈的想把王冠放入口袋的想法，不动声色地转动着手中的黑玉王冠：“按照王族记忆传承，父神把创造这个天赋只给予了侏儒，对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艾米继续提问：“我是一个人类，一个普通的人类，如您所说，人类并没有得到创造的天赋，那么您认为，我对于侏儒这样需要通过不断创造才可以积蓄更伟大力量的王国会有什么帮助呢？再假设一下，我这样一个人类，能接受这些不断创造出来的东西吗？一旦我真的成为了国王，我是否会对于侏儒王国发展构成了阻碍呢？”

　　“我，并非不想成为贵国国王，但是，作为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我必须对贵王国负责。”大义凛然的少年斩钉截铁的话落地有声。

　　大厅里所有的侏儒们都被感动了，一个人类，一个以自私而著称的种族，面对豪奢的王位竟然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拱手而让，这是一种如何伟大的情怀。当然，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注定要被后世称为人类中最伟大的“王位逃亡者”。

　　艾米的话到此并没有结束，王冠再次回侏儒国王手中，艾米继续了：“作为一个普通人，我还有一个想法可能有大不敬的嫌疑，请诸位先行恕罪。”

　　唉……这句话——大青山和沙若脸上都露出了苦笑——艾米又这样故意的假客气了，什么大不敬，什么先行恕罪，从进入大厅后，艾米阁下哪一句话就“大有敬”？哪一句话不需要别人“恕罪”的？每一次艾米这么客气，唯一的目的就是先退后一步，略微准备一下，然后再次大步向前而已。

　　可怜的侏儒君臣们空有无限的创造力，却在文字方面被一个人类少年打得稀里哗啦，一个个频频点头，表示愿意饶恕他老人家任何大不敬的话语。

　　“国王陛下，根据我对人类的了解，当一个人年事已高，在经验方面肯定会越来越高，但是……在接受新事务方面，则越来越差。那么，国王陛下，您现在接受新事务能力怎么样呢？好了，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请国王陛下告诉我们如何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