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书向鸿笺（2）

    方曈儿原是孽海妖宫的藏书阁执事，在掌管藏书阁的时日，博览群书，写诗作文，后来知晓了“格物致知”的道理，辞去执事一职，出去云游六界。作出《古典注》《芳菲诗集》《妖仙风华录》逐渐名声鹤起，受到诸多文人拥戴。


    元袁和方曈儿的婚宴已是从元袁万妖盛典求婚结束就开始筹备，到如今已过了有一年光景。元袁为此煞费苦心，乐在其中。


    虽不似人间礼数森严，但妖界嫁娶也要遵循三书六礼的流程，毕竟是终身大事，元袁极为重视，全数依着妖界的规矩办。


    三书为聘书，礼书，迎亲书，六礼乃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虽说二人早已情投意合，也没有遵着人界那些新婚夫妻不能提前见面的规矩，但在进行六礼的时候，方曈儿还是回到了妖界孽海妖宫。


    方曈儿自小孤身一人便被孽海妖宫的藏书阁执事带进藏书阁，上任藏书阁执事是她师父亦是如父如母。元袁便是遵着礼节，第一步纳采，带着纳采礼，到孽海妖宫的门前提亲求婚。


    这是孽海妖宫有史以来的头一桩与仙家联姻的婚事，还如此隆重，孽海宫上下都一片欢喜。得到了方曈儿师父的同意，接下来就是问名再纳吉，取二人姓名生辰八字测算婚运，测算结果乃是大吉之兆，实是天作之合。


    纳吉纳征同时进行，元袁携聘书礼书，带着聘礼到孽海妖宫前下聘。


    当日明潭所带聘礼，足差了百人的队伍，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和璧隋珠，吉光片羽，不可谓不是一掷千金，此等排场千年难见，为六界津津乐道也。


    最后请期算出良辰吉日，定为二人婚期，只等日子一到便可上门亲迎。此次妖仙联姻，实是六界共瞩目的大事。


    先是魔界与天界神仙交好，又有孽海妖宫与明潭鲤仙联姻，如此一来，神仙妖魔四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明潭广邀六界豪杰名士齐聚明潭，共贺元袁少仙与方曈儿大婚。六界同祝，盛况空前。


    收到请柬的还有魔界魔尊殊言和北海仙君归海奕。殊言那日孽海手刃倪昶，算是帮明潭报仇，如今魔界与天界关系交好，此等大事自然要邀请魔尊出席。


    殊言拿着那两方大喜的红色信笺，面带笑意：“这运气真是让人不得不羡慕啊，六界同祝的良缘，恐怕也就只有明潭了吧。”


    归海奕看着窗外对这些话恍若未闻，自得知了莫彦的死讯以后，归海奕大病一场，虽然命魂已经修复，但缠绵病榻许久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孱弱的样子。今日天气晴好，他才坐到这窗边见见阳光。


    殊言走近，给他披上披风柔声道：“你也许久没有出门了，不如趁此机会散散心。”


    归海奕轻咳两声，面无血色更显苍白，他目光空洞：“兄长身亡，故土不再……我已是心如已灰之木，苟延残喘时日无多。”


    殊言闻言皱起眉，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正对着他道：“你在说什么？”


    “倪昶已死，莫彦之仇已报，北海如今划归魔界，岂不正好？”


    归海奕此时眼神才算聚焦起来，他拂掉殊言的手站起身道：“北海唯我与兄长相依为命，如今他身死魂消不存于世。而我曾经少年意气以一当百，如今一副残躯朝不保夕，一人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


    殊言沉默了片刻，眼底一片心伤沉声道：“难道你从未想过我吗？”


    归海奕背对着他，没有动作。


    归海奕一直在赌气，当初自己情深意重把殊言当成知己，却发现殊言一直隐瞒着他魔族的身份，为此他与殊言恩断义绝，少年气盛的归海奕从神魔大战开始处处与他针锋相对。他恨殊言为什么是魔尊，彼时魔界恶名远扬，正值神魔交恶，二人相交必为六界不容。


    殊言大步上前，转过归海奕的身子将他抵在墙边，字字珠玑道：


    “你说不要发动神魔之战，好，本尊以和为贵委曲求全。”


    “你说众口铄金，成见如山，好，本尊就移山填海打破成见！”


    “你说恩断义绝只因本尊身为魔族……如今，本尊千方百计不动武力的扭转了魔界的声名，你以为本尊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你说世上只剩下你一人？……是将我置于何地？”


    殊言一番话毕，眼中有泪，归海奕已然泪眼婆娑，流珠滑落面颊。


    “对不起……”


    归海奕是真的没有想到，声名狼藉的魔界居然真的可以在殊言手中扭转，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两人能恢复从前的情谊。如今六界遐迩一体，少不了魔界的支持。


    殊言本不必做这些，神魔大战是上任魔尊挑起的，他隐瞒魔界的身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归海奕吞下流火，至命魂残缺，殊言费尽心思寻来瑬盏治愈他……


    他欠他的，早就还清了。


    如今北海归属魔界，归海奕也成了魔界中人，莫彦身死魂消，但归海奕他身后始终有魔界在，有魔尊殊言。


    殊言为了他，成了魔界历史上第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为了他，改变了六界。


    殊言伸手轻抚掉他脸上的泪，将他拥入怀里。


    “好好活下去，和我一起看，这为你共创的盛世太平。”


    归海奕在他怀中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