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恻隐
再仔细闻，血腥味并非出自这间屋子，而是从隔壁传过来的。
这层楼只有八间客房，呈回字型排布，与她这一间位于同一侧的，就只有煜儿那间。
方才去茶楼时，煜儿与她一同出的门，说是要去城中灵兽阁转一转，按说没有这么快回来……
鼻尖飘荡的血腥气味，让付清妤一时间失了方寸，顾不得神识先探，直接一个闪身来到隔壁。
这间客栈的上房都是内外两间设计，付清妤出现在外间，鼻尖嗅到的血腥味果然比先前更重了几分。
间这气味传出的源头，是被帘子阻挡着的内间。
原本正警惕盯着那道帘子，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的乌金和踏云，一见到付清妤出现，立马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朝她靠了过来。
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腰间蹭了两下，随后有些哀怨地望向帘子方向，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大人后在告状一样。
屋中除了帘子后面一强一弱两道陌生气息外，再无其他气息，显然煜儿还没回来。
付清妤松了口气，镇定下来，散开神识向帘子后面探去。
入目的是一道浑身沾满污渍的灰色身影。
它正趴在床榻前的软垫上，身体缩成一个圈，紧紧将幼崽环绕在自己身体间。
察觉到付清妤的“注视”，它艰难地抬起头，目光似穿透阻挡着内外间的帘子与付清妤对视。
满是疲惫的眼中带着一丝哀求。
付清妤避开这道视线，却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掐起一道除尘诀，扫去了窗边留下的血渍以及屋内外残留的血腥味。
玄级灵兽天生就有至少三阶，屋中这头幽月狼王已有六阶修为，早就通了人性，仅差一步就能口吐人言。
现在哪怕不能开口说话，却能通过神识与人沟通，传递自己想要说的话。
察觉到付清妤掐动术法以后，它紧绷的身体好似松缓下来几分。
低头用舌头舔舐了两下怀中的幼崽，随后轻轻叼起幼崽的后颈，两只前爪用力在地上一撑，似是想要站起身，却在一半时又跌回原处。
付清妤能感受到它已到了强弩之末，伸手拍了拍还蹭在自己身边的乌金、踏云，让它们现在外面等着，自己则向前几步，挑开帘子走进内间。
灰色的皮毛上，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有些像是用鞭子抽打出来的，有些又像是被利器戳出的。
付清妤看得眉头直皱，这时一道虚弱的神念在与她的神识碰撞。
恍惚间，付清妤领悟出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求你，不要将我的幼崽和尸身交给它们……”
付清妤看向幽月狼王的眼睛。
试图用神念与她交流的正是它。
此时它眼中写满哀求，见付清妤思有所动，低低“呜咽”一声，口中吐出三样东西。
一块巴掌大刻着“灵”字的玉牌，一株二阶灵植，还有一颗拳头大冒着黑气的内丹。
看到最后一样是，付清妤立马拍出一道掌风，将这东西又送回幽月狼王口中。
“另外两样倒也罢了，我不要你的内丹。”
付清妤看了眼幽月狼王怀中的幼崽，明白对方这是在临终托孤。
为了让她能接受这只幼崽，幽月狼王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妖丹奉献出来……
“我可以不向那些人揭发你在这里。不过你的妖丹于我无用，你还是自己留着，最后多陪陪你的孩子吧。”
幽月狼王的死局已定，不过不献出妖丹，还能再撑上几个时辰，不至于立马就咽下气。
幽月狼王又低低呜咽一声，看向付清妤的眼中多了几分感激，挂着血丝的狼嘴一张一合，从口中吐出更多东西。
付清妤知道一部分高阶妖兽天生就有自己的储物囊，幽月狼王这些东西先前应当就是被它收在了储物囊中。
东西五花八门，大部分都是蕴含灵气的兽肉，以及灵草、灵果，还有少量的灵石、矿石，以及混杂在其中的几枚黄家家族灵牌，和一枚玄天门弟子令。
付清妤没有去拿这些东西。
她只答应不揭发幽月狼王在此，却还没想好究竟要如何处理它们……
幽月狼王的生机已经开始流失，而它身边的这只幼崽，分明还没满月，哪怕天生就有三阶修为，却还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根本没有独立生存于世间的能力。
这时候放它离开，无异于将它送上死路，或是再次送入黄家那样的势力手中。
顶着幽月狼王哀求的目光，和幼崽懵懂的眼神，付清妤实在说不出要赶它们离开的话。
可犯着与黄家对立的风险，贸然插手进来，显然也不是明智之举。
幽月狼王似乎明白付清妤在迟疑什么，再次用那抹虚弱的神念试着与付清妤沟通。
它的神念与付清妤神识触碰之后，好似在付清妤眼前展开了一幅画卷。
恍惚间，付清妤识海中多出一些画面。
都是幽月狼王在黄家地牢中遭受凌虐的场景。
地牢中除了幽月狼王外，偶尔还有一些其他灵兽的身影，不过它们显然都没有幽月狼王这么耐打，只在这些记忆点画面中出现过一两次，之后便没了踪影。
付清妤看得暗自心惊。
没想到那位黄家三公子……竟以凌虐妖兽为乐。
难怪幽月狼王身上的伤势这么凄惨，也难怪它拼死也要带着幼崽逃出来。
若是不逃，不但它自己可能会被打死，它的幼崽将来也难逃同样的命运。
透过幽月狼王的神念，不难感觉出它其实对人族有很深的防备，选择这间屋子躲避，是因为其中蕴藏几分让它感到安心的气息，而选择让她收养幼崽，则是万不得已下的无奈之举。
许是察觉到母亲即将离开自己，那眯瞪着眼的幼崽开始发出“呜呜”的叫声，不断磨蹭着幽月狼王的毛发。
这样母子分离，即将阴阳两隔的场面，到底让付清妤动了恻隐之心。
叹了口气，她从青荣戒中取出两枚灵丹，用灵气裹着送到幽月狼王嘴边，“这两枚丹药能暂时护住你的心脉，止住你身上的伤口。至于能不能活过明日，就要看你自己的毅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