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交换礼物

    追霞峰后山。


    房间四周的窗户都拿厚厚的布帘挡住，外面的光亮一丝也照不进来。地上点着一排白色的蜡烛，烛火摇曳。地上散落一地的黄纸，却都是画废的符箓。屋内静寂无声，只偶尔有几丝烛芯燃烧的滋滋声响。


    云念初额前挂满冷汗，脸色潮红，眼中布满血丝，她手拿着一支玉笔，笔走龙蛇，收笔之时所画符箓似乎活过来一般，符文间有一道金气流动，云念初正要舒一口气，却见“啪”的一声，符文爆开，黄纸上朱金色的符文消失不见，只剩一团炸开的焦黑之色。


    云念初喉头一甜，“噗”的喷出口血来，额前的汗啪嗒啪嗒流了下来，滴到了案上。


    “又失败了……”


    云念初闭上了眼，心口灼灼，喝再多凉茶都压不下这股燥气。


    “你到底是谁，为何频频进入我的梦里……”


    “我不管你是何方妖孽，休想通过梦境控制我……”


    烛火的红光照到她脸上，忽明忽暗，云念初取出一枚丹药塞入口中咽了下去，双腿盘坐，抱元守一，将丹药药效尽数炼化完毕，再睁眼时，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悉数褪去，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云念初起身，丢出一张飞火符将屋中废符尽数销毁，又将自己清理了一番，撤下布帘，推开了门。


    等在门口的云帆见到的依然是如往常一般霞姿月韵、清风霁月、气度非凡的小师妹。


    “师兄？”云念初倚门而立，姿态风雅，语调从容。


    云帆见她这样，心中暗道，小师妹现在才八岁就风姿便如此出众，再过些年那还得了，偏又资质绝佳，命格极贵，仿佛上天把一切最美最好的都赋予了她。不过转念又想，正是因为她姿容出众天资超凡，她才注定能成为让人仰望的所在。


    “我见你闭关了好些天都不出来，明日便是你生辰，所以过来看看。”


    云念初从未过过生辰，每年凌墟子跟云帆二人会特意为她准备一份礼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不曾吃长寿面，也不曾与友人庆贺，一如既往地冷清，其原因却只追霞峰上师徒三人知道。


    “我怕你忘了日子，明日去祭拜师兄师嫂。”


    道门中人只以师门论排行，不以亲缘论长少。所以云帆虽然称呼云风夫妇为师兄师嫂，却对他们的女儿依然与师妹相称。云风与云念初同拜凌墟子为师，那就是师兄与师妹的关系。九霄上清宫讲究忘断俗缘，一心向道，如此情形也不足为奇。


    两人一同往前殿走，云念初忽然想起了与虞夏的约定，两人同日生辰，今日要互换生辰礼的。


    云念初想起上次见到虞夏时她周身的元气变化，思索了片刻问云帆，“师兄，上次得的那块百年檀木做了几面罗盘？”


    这是云念初第一次开口问他这种事，云帆笑说，“什么叫做了几面？罗盘刻起来太费事了，师兄我的眼睛都要瞎了，要不是预备给云梦师姐新收的几个小弟子当见面礼，我何苦这么为难自己。你要是感兴趣我便给你留一面，就怕你眼光被师尊养刁了看不上我的手艺。”


    “我何尝看不起过？”云念初瞥了云帆一眼，“只是师尊帮我把所有东西都预备好了，我没有能用得上的地方，所以才从来不找你讨要，师兄你可别冤枉我。”语气中带着少女特有的矜娇，这也是只有在云帆跟前才会表露的情态。


    云帆哈哈一笑，“逗你呢，你几乎是我带大的，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不过，我们家小师妹自然是这世上最心软善良最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了。”


    虞夏给云念初准备的是一张柏木符，柏木是陈道人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一块通体发乌的柏木，当作清理垃圾一样丢给了她。


    “就你这品级也使不上好东西，这是早些年旁人送的一直没来得及扔，配你正好。”


    虽然陈道人嘴上这么说，但虞夏还是看出来这乌色柏木下所蕴含的浓郁元气，老道出手便无凡物，哪怕是遭他嫌弃的小小一块柏木块，放在外面也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虞夏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头儿虽然看着邋遢，其实是个有钱的主。


    制这柏木符时可耗费了不少心思，为了一次成符不浪费这块宝贵的柏木，虞夏先布了个聚元阵，聚集天地元气。又给自己贴了个引仙符，借引仙人之力入体，暂时提升修为。再是净身、净面、净手、漱口，还偷偷到地里摘了几个瓜果当作贡品，点燃香烛，祝告上天。这一套流程下来，左手掐天纲诀，以借神灵助威，驱邪伏鬼，增加符的灵验性，再念三遍静心咒，摒却杂念，方才提笔画符。


    备尽人事，心诚天命，符成。


    “这是金光保神符，以至正至阳之气加持护身，去精邪，辟秽物，还能为民除患解疾，趋吉避祸。你先前说想医遍天下，少不得接触邪祟，金光克邪，比一般平安符效用好些。希望你将来健康安泰，救世济民，功满道成。”


    云念初接过柏木符，只见符文如行云流水，无半点滞涩之意，符文下金光隐隐流动，似是浮在柏木上，片刻间就要跃之而出。这枚符箓品级不高，只二阶上品而已，其间蕴含的能量却十分浓郁，达到了三阶符箓的层次。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金光保神符。”云念初拿着符仔仔细细看了又看，爱不释手，“你这枚符箓太珍贵了，传闻金光保神符是玉真皇后自创的符箓，修为高的人画出来能引动天地七色霞光汇成金光，金光所过之处，邪瘟尽除。我原以为这符已经失传，没想到在你手上重现于世。你这枚虽然不如传说中那般，但也蕴含了极其纯正的阳气与生气，恰恰与我相配。这下倒叫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拿不出手了。”


    虞夏问她，“咱们应该是好朋友吧？”


    云念初点了点头，“是，你我一见如故。”


    虞夏两手一摊，“好朋友之间还计较这些做什么，礼物全凭心意。况且我只是个贫寒出生的村女，承蒙你不嫌弃与我相交，要真论这些，我岂不是配不上跟你做朋友？”


    云念初一笑，把罗盘拿出来，虞夏接过，发现这跟普通风水先生所使用的罗盘不一样，即便是她脑中的神秘传承也没有如此详尽的盘面。寻常罗盘只得十几层，精通易理的家族门派可能会有更精确的罗盘，也只三四十层，而这面罗盘竟足足有六十四层，在常规的天池、先天卦爻、洛书九星、天干地支、六十四卦之外更有二十四天星、十二宫次、二十八宿界限等，几乎囊括了所有易理变量，可衍生出上千种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