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时代已经变啦

　　～

　　夜六点。

　　枫叶城堡。

　　内务总管阿布鲁再次出现，彬彬有礼地邀请：“殿下，男爵，伯爵大人邀请两位共进晚餐。”

　　罗森便挽着瑟莱娜的手臂，跟在阿布鲁身后。

　　走廊两侧都点着明亮的法术灯，但因为极度宽敞的空间，使得走廊依旧显得有些昏暗。

　　走了段路，罗森不经意问：“阿布鲁先生，伯爵最近一直很忙吗？”

　　阿布鲁点头：“是的，男爵。”

　　“遇到的问题很麻烦吗？”

　　“不算特别麻烦，就是有些有些难以抉择。”

　　阿布鲁先生说的有些含糊，他不想罗森继续询问，因为他不能泄露主人的秘密，而拒绝客人又是一件十分失礼的行为。

　　“男爵，等到了餐厅，您可以自己询问伯爵大人。”

　　“我正有此意。”

　　接下来的路上，阿布鲁一直默不作声。

　　他带着罗森两人在中庭走廊一路走，最后竟转入了内庭。

　　而这是伯爵一家最隐私的生活区域，一般外客是绝不会受到邀请的。

　　虽然罗森是艾格尼特夫人的学徒，但却是一个公认不成器的学徒。再看瑟莱娜，虽然是公主，但也是被流放的公主。

　　她的公主身份可以让平民纳头就拜，但对伯爵这种封疆大臣可没多少震慑力。

　　按照常理，为了照顾公爵脸面，伯爵应该避免让公主进内庭参加私人家宴。

　　现在却被邀请进入，其中意味就十分值得玩味。

　　瑟莱娜感觉到了，用心灵低语对罗森道：“伯爵果然还是对我有心思，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咱们得提防些。”

　　贵族私生活相当混乱。

　　大贵族享用小贵族的妻子那是家常便饭。甚至很多时候，某些小贵族为了得到大贵族的照顾，会主动奉上自己的妻子。

　　虽然她知道罗森很喜欢自己，也极有才华，但他终归是个小贵族领主，如果伯爵以借兵为交换条件，瑟莱娜还真有一点点担心他会动摇。

　　罗森察言观色，大略猜到瑟莱娜想法，拍了拍腰间法剑，用温和但坚定语气道:“夫人难道忘了吗，我还是你的守护骑士呢。只要我在，没人敢强迫你做任何事。”

　　瑟莱娜的心神顿时安定了，轻笑道:“明明就你这个守护骑士欺负我最多。”

　　罗森也笑:“那是欺负吗？明明是为公主服务。”

　　“去你的～”

　　说笑间，两人进入城堡内庭，又沿着迷宫一般的走廊走了大约五六分钟，最终到达一间宽敞的大殿之中。

　　大殿呈长方形，采用飞拱结构撑出一个非常高大，非常精美的玻璃穹顶，透过这精美的玻璃顶，能依稀看到夜空中的明月和星辰。

　　穹顶下方则悬挂着一排如繁星一般的水晶法术灯，将整个大殿映照的通明一片。

　　下方则是一条长长的龙纹木餐桌，餐桌周围的墙壁上绘制着恒温法印，保障着大殿内四季如春般的温暖。

　　当罗森和瑟莱娜到达的时候，这个豪华长餐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上首自然是罗伯特伯爵，对面则是他的妻子，高山郡伯爵的姐姐爱德琳娜夫人。

　　餐桌右侧则坐着五个少男少女，最大的十五六，小的八九岁，各个都挺漂亮，应该就是伯爵的子女。

　　当瑟莱娜进入大厅时，罗伯特伯爵满怀期待地望过来。

　　但当他看清楚瑟莱娜公主的模样时，眼里的光芒明显黯淡了。

　　他如此说：“噢~殿下，您看起来可真憔悴。”

　　说话间，罗森和瑟莱娜在阿布鲁引导下坐在了客人的位置上。

　　事实上就他们两个客人，所以等坐定后，侍从们就开始一一端上菜肴。

　　瑟莱娜叹口气，一脸忧伤：“我唯一的至亲就是哥哥，我尊敬他，爱戴他，他却将我当做了交易的棋子。”

　　“我非常伤心，又在荒野里赶了近两周的路，每天都休息不好，所以的确憔悴了些。”

　　罗伯特伯爵不想非议公爵，因为他理解公爵，同时也觉得公主过于任性了些。

　　此时见她又这么憔悴，以往的夺目光彩几乎完全消失不见，心中的阴暗想法顿时就淡了。

　　于是，他摊了摊手，敷衍应道：“公爵的确过份了些。”

　　坐他对面的妻子爱德琳娜夫人最了解丈夫的性格，见丈夫吃了瘪，心中很有些快意。

　　她柔声安慰：“殿下，男人都这样。心里只有权力和财富，却总是忽略家人。”

　　“所以，不要对他们抱太大的期望，也不要灰心丧意，毕竟您还年轻。”

　　说完后，伯爵夫人还瞥了眼伯爵，眼中透着隐藏不住的怨气，后者感觉到了，微微摊了摊手，一脸‘你在无理取闹’的无奈表情。

　　“谢谢你，夫人。”

　　瑟莱娜一脸感激地点了点头。

　　说也奇特，罗森自从坐下后，就没人和他搭话，仿佛他就是个不存在的透明人一般。

　　罗森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无视，他就按照正常贵族礼节，该吃吃，该喝喝。

　　罗伯特伯爵总算想起了他，看向罗森：“小伙子，你是特德的儿子？”

　　特德是白鲟岛老男爵的名字。

　　罗森正在切小羊排，闻言立即放下餐刀，起身恭敬回应：“是的，伯爵大人。”

　　“我听我妹妹多次提过你，她一直说你是个木头脑袋。”

　　“不过最近这封介绍信上，她却大大夸奖了你一把，说你虽然在法力修行上愚钝了些，但却精通术法战斗技巧，并在胜利棋上极有天赋，甚至击败了汉弗莱爵士。”

　　话音未落，旁边就传来惊呼：“噢~你竟然能在胜利棋上击败我的叔叔？这真是不可思议！”

　　罗森循声看去，就见伯爵夫人爱德琳娜满脸的惊讶，并开始认真地打量自己。

　　罗伯特伯爵笑道：“夫人，不用怀疑，这事的确是真的，因为不仅我妹妹在信上说了，我也听不少人提起过。”

　　伯爵夫人一脸惊叹：“我叔叔可是真正的棋术大师，你年纪轻轻就能击败他，真是不简单呐！”

　　又道：“我大女儿爱丽丝也很喜欢胜利棋，天赋也不错，自从得了我叔叔的指点后，同龄人中就再没遇见过对手，渐渐就开始骄傲起来。”

　　“我觉得这样的心态很不好，男爵不如给她点教训？”

　　话音刚落，坐在罗森对面的一个十五六岁的紫发少女立即不满大叫。

　　“妈妈，我可没有骄傲，是真的没有对手！”

　　伯爵夫人摊了摊手：“那现在正好来了一个强大的对手，你不感兴趣吗？”

　　“当然感兴趣。”

　　爱丽丝看向罗森：“男爵，待会儿来几局吗？”

　　罗森自然不会拒绝：“如你所愿，郡主。”

　　伯爵见罗森一直站着听，就往下压了压手：“小伙子，不用这么严肃，坐下来，边吃边说。”

　　“多谢伯爵大人。”

　　罗森这才坐下，然后回答：“我能在胜利棋上有所成就，其实还要多谢导师买来的诸多棋谱。”

　　“我妹妹买的棋谱啊哈哈哈~~我一直以为她浪费钱呢，现在看来，总算还有点用处。”

　　罗伯特伯爵畅快大笑，脸上一直笼罩着的愁云也消散许多。但当他笑完，刚刚消散的愁云又迅速聚拢在了一块。

　　罗森早就在阿布鲁身上设了侦测法印，这时候已经知道了许多消息，自然也知道伯爵为什么事发愁。

　　他也不拐弯抹角：“伯爵大人，我感觉您似乎遇到了麻烦事。”

　　“不知能否和我们分享一二，如果是术法相关的问题，我和妻子或许能为您提供一些建议。”

　　伯爵一怔：“你怎么看出的？”

　　罗森认真回答：“伯爵大人，别忘了我的导师是您的妹妹，我经常能从她嘴里听到关于您的信息。”

　　“导师说，您一直是个爱笑的性格，可在今晚这样轻松家宴上，您却几乎没怎么笑过。”

　　伯爵有些惊奇地看了罗森一眼：“你这小伙子倒是有一双好眼睛。”

　　他端起火龙烈酒抿了口，轻‘嘶’了口气：“还真有件事，是关于开设新式面包工厂的。”

　　“新式面包工厂？”

　　罗森眉头微微一扬：“伯爵大人的意思，是利用造食法术，大规模制造可食用面包的新工厂？”

　　罗伯特伯爵连连点头：“对对对，没错，就是这么回事。看来你的确从我妹妹那学到了真东西。”

　　“事情是这样的。”

　　“有个来自卡奥的大法师，带着他的弟子们过来找我，说他创造出了一种非常强大的造食术。只要我愿意投钱给他，他就能帮我建造一个每天产出100吨面包的工厂。”

　　罗森一听就知道这事不靠谱了，但这事极具迷惑性。

　　因为这是当前非常热门的术法研究课题，其热度不亚于地球近代的永动机。

　　但和永动机不大一样的是，大规模造食术实现起来并不难，真正难点是制造成本。

　　目前所有的方法，制造成本都数十倍，乃至于上百倍于农夫种田。

　　虽然无数法师都在致力解决这个难题，但罗森却知道，这个问题的解决遥遥无期，甚至永远无法解决。

　　因为很可能存在一个异界版的‘热力学定律’。

　　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泡沫就很大，为骗子们提供了很大的发挥空间。

　　想了下，罗森又问：“来自卡奥的大法师.卡奥是术法大国，足足有两百多位大师，但每一个我都知道名字。”

　　“伯爵大人能否告诉我这个大法师的名字呢？”

　　伯爵再次惊讶地看了罗森一眼：“小伙子，你记性倒是不错。”

　　“他叫鲁瓦卡多，我让人查了，的确是个成名的大法师，十年前就晋升了，水平肯定是没问题的。”

　　罗森一听这名字就摇头：“伯爵大人，容我冒昧说一句，我知道这个鲁瓦卡多，他的法力的确晋升到了四环大师水平，但他的术法成就却不高，甚至不如许多高级法师。”

　　“另外，他专精研究的领域也不是造食术，而是炼金学中的长生魔药学。”

　　话说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但罗伯特伯爵却觉得罗森不靠谱，他皱眉道：“小伙子，你现在是低级法师？”

　　“是的，伯爵大人。”

　　“既然只是低级法师，那还是不要去评价大师的学识了。”

　　显然，伯爵压根不相信罗森的能力。

　　一旁瑟莱娜有心帮罗森劝，但法术知识无比广博，每个法师都只能精通一小部分领域。

　　她虽然是高级法师，也学了很多法术，但学的都是已有的知识，对当前术法界的最新进展并不了解。

　　这时自然也就没有发言的底气，为了避免开口露怯，也只能保持沉默。

　　罗森对罗伯特伯爵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以法力修行论高低’，是外行最经常犯的认知错误。

　　如果对方只是导师的哥哥，那他就懒得多说了，但他还是掌握巨大资源的夏尔郡伯爵。

　　所以，这骗局非拆穿不可。

　　于是，他说道：“伯爵大人，我恰好专精造食术，也时刻关注世界各地造食术的发展。”

　　“不如，下次您和鲁瓦卡多大师谈判时，给我一个旁听机会，让我询问他们几个专业问题？”

　　伯爵毫不犹豫地就要张口拒绝，因为他担心罗森不懂瞎问，从而惹恼了卡奥大法师。

　　但他还没开口，伯爵夫人爱德琳娜却开口了。

　　“格兰特，你就带上罗森吧。他是安娜的学徒，也是特德的儿子，就算他水平有限，总不会害你的，不是吗？”

　　这话倒也没错。

　　但罗伯特伯爵却摊了摊手：“但这会让大师觉得我对他不敬，你知道法师的自尊心都强得很。”

　　伯爵夫人顿时语塞。

　　瑟莱娜公主补了一句：“伯爵，我觉得你弄错一个基本事实。”

　　“事实是，现在是他们需要你的投资，拿出金币的是你，应该小心翼翼地是他们，而不是伯爵你。”

　　这话让伯爵一怔，迟疑数秒后，却还是摇头拒绝。

　　“殿下，时代已经变啦～”

　　“现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是知识，而不是金钱，更不是只知道打架的武力。”

　　“我听说你的丈夫罗森击败了亚伦的萨拉斯，这的确厉害，但学术上的事，你们却需要保持谦虚的态度。”

　　“这些卡奥法师拥有非常珍贵的，甚至独一无二的知识，而这世上有钱的领主却多的是。”

　　“我必须尊敬他们。”

　　见瑟莱娜还要劝，他不耐烦地摆了下手。

　　“好了，殿下，您自己的烦心事都一大堆，就别来管我这闲事啦！”

　　这已经是非常明确的拒绝，再说下去就要翻脸了。

　　罗森立即对瑟莱娜打了个眼色，旋即微笑道：“伯爵大人最了解情况，您的判断肯定没问题。”

　　“你知道就好。”

　　伯爵点了下头，态度明显冷淡许多。

　　很明显，这位大伯爵压根没将两人真正放在眼里。

　　公主的尊贵身份，只是让两人获得了解伯爵核心事务的资格，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拥有参与权。

　　罗森立即转换目标，默默吃了几口煎鱼后，看向伯爵长女爱丽丝。

　　“爱丽丝郡主，关于胜利棋，我有个提议。”

　　“噢~说来听听？”爱丽丝少女心性，一下就被挑起了兴趣。

　　“我让你先下十手，你要能赢我，我就教你一个奇妙的造食术配方。”

　　“简单说就是，利用枫树树干和黄豆制造出滋味鲜美的鱼肉。”

　　爱丽丝也在学法术，虽然才15岁，但已经获得了正式法师资格，一听罗森的话，那双和姑姑八九分相似的紫罗兰眼眸顿时闪闪发亮。

　　“首先，没人能在让十手的情况下赢我。其次，没人能用造食术造出新鲜鱼肉！”

　　罗森轻轻一笑：“敢试试吗？”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有什么不敢的？试就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