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

    齐天大陆，大宣帝国都城汴京，颜王府。


    数不清的宫女和太监在府内忙碌着，究其原因，今天是颜王妃临产的日子。


    三位来自皇宫内的产婆提前数日便被接入颜王府，此刻，三位产婆在王妃身边急得大汗淋漓，神情忐忑。


    躺在床上的颜王妃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精致的面庞簌簌而下，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三位产婆进入产房已经一个时辰了，可迟迟没有出来。可以见得，生产的过程并不顺利。


    “热水！毛巾！动作快点！”


    其中一位年纪最大的产婆跪在王妃双腿间，一条条拧干的热毛巾源源不断地送到她手上。很快，洁白的毛巾变成血红色。


    另外两位产婆分别侍立在王妃左右，双手不停地在高高耸起的肚子上律动。


    “用力！”三位产婆一起喊道。


    “啊~~~！”


    颜王妃大叫一声，整个身子急促地颤抖起来。


    “出来啦！”


    兴奋的叫声没有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因为跪在王妃双腿间的产婆摸到一双雪白的小脚丫。


    “难产！”


    经验丰富的三位产婆无声地用眼神交流一下，脸上的惶恐越来越浓。


    普通人家的产妇难产，接生的产婆只要尽力而为，剩下的听天由命。可今天，颜王妃难产，三位产婆却在心里无比虔诚的祈求漫天神佛，希望王妃顺顺利利，母子平安。


    遇到这种情况，产婆第一个念头就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可是今天无论选哪个，对三个产婆来说都是九死一生。


    “去通知颜王殿下，王妃难产，危急时刻，还请殿下决断！”跪在王妃双腿间，那位年纪较长的产婆思忖片刻，咬牙对着身边的侍女说道。


    侍女神情大变，急忙转身，脚步匆匆地向门外跑去。


    颜王赵德此刻正在产房外来回踱步，看到侍女脸色苍白的跑出来，兴奋地问道：“是男是女？”


    侍女身子一僵，垂下头断断续续地回道：“产婆说......”


    看到侍女欲言又止的模样，赵德眉头一挑，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说什么？”


    “难产！产婆说，危急时刻，请殿下决断！”


    侍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在眼中打转，浑身发抖地说道。


    听到侍女的话，赵德瞳孔一缩，刚要张口，但好像忽然想到什么，紧紧地闭上了嘴。


    “保大人！”


    几个呼吸的工夫，赵德脸色苍白了许多，心情沉重地做出了决定。


    侍女擦了擦眼泪，起身重新回到产房。


    看到房门关闭，赵德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当今大宣帝国的天子赵贞，共育有六子。可惜，六位皇子中，现在只剩下四皇子赵牧以及六皇子赵德，其他的四位皇子全部早夭。


    今年，赵德的老子也就是赵贞已经五十二了，垂暮之年却没有定下太子人选。


    这个问题很急人！朝中文武百官着急，赵德和赵牧更着急！


    赵牧，二十八岁，至今尚未婚配。十六岁参军，从一名普通的士兵做起，十二年来凭借着累累军功，现在已是东路军最高统帅，陛下亲封“铁胆王”。


    十二年的战场厮磨，赵牧在军中威望颇高，其他三路军的统帅近些年来隐隐地向赵牧开始靠拢。


    赵德，二十四岁，自幼体弱多病，没有赵牧强健的体魄，但聪敏好学，博览群书。


    六年前，十八岁的赵德隐藏身份参加科举，东华门外，赵德榜上有名，斩获“探花”。大宣帝国朝堂上的文官自此对赵德青睐有加，人送雅号“六贤王”。


    赵贞仅存的两子一文一武，都是出类拔萃的皇子。


    赵牧代表军方的势力，而赵德则是文官推举出来的代言人，两个人无论谁成为太子，大宣帝国眼下稳定的格局必将被打破，所以在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上，赵贞一直举棋不定。


    夕阳西下，万丈霞光倾泻而下，天上的云朵仿佛被镀上一层金箔，赵德双眼微眯，怔怔地望着天空出神。


    “生了！生了！天佑我大宣帝国，是个健康活泼的皇孙！”


    三位产婆惊喜的声音突然在产房内响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赵德微眯的眼睛猛然睁开，绽放出令人心悸的光芒，一把推开产房的门。


    “夫人……”


    赵德没有去看嗷嗷哭泣的儿子，而是几步走到自己的妻子面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躺在床上的颜王妃看到近在咫尺的赵德，身体此时虽虚弱，但心里已经被幸福填满。


    “有夫如此，哪怕难产死了也值得！”颜王妃眼睛里充满了喜悦和甜蜜。


    “我们有儿子了！你快去看看，喜不喜欢！”颜王妃看着赵德，像个献宝的小女孩，催促着说道。


    “哈哈哈！喜欢！我们的孩子，我当然喜欢！今天颜王府所有人，皆有重赏！”赵德放生大笑，从产婆手中小心接过刚刚出生的儿子。


    儿子好啊！


    他赵德在皇子中年龄最小，排行老六，在皇位继承的名义上没有赵牧名正言顺。


    “但是，我儿子却是父皇的第一个孙子！”赵德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心里得意地说道。


    不得不说，在子嗣上，四皇子赵牧不如六皇子赵德。赵德现在妻子、儿子都有了，可赵牧醉心于开疆扩土，连个妻子还没着落。


    “匹夫之勇！”


    赵德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一下他的四哥。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小王子出生时天降五彩祥云，脚踩北斗七星，将来必定贵不可言！”年纪最大的产婆讨好地看着颜王说道。


    毕竟人家王爷都说重赏了，说两句吉利话也是应景。


    赵德闻言一愣，然后轻手轻脚地把怀里的婴儿放到妻子身边，打开小家伙身上的被褥，白白嫩嫩的身子立刻展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小家伙嫩的能掐出水的右脚，七颗小星星模样的黑痣赫然呈北斗七星状分布在脚底。


    颜王妃听到产婆的话，挣扎着就要起身，赵德小心地搀扶着妻子，夫妻俩看着小脚丫下的七颗小星星面面相觑。


    片刻过后。


    “不能等了！”赵德站在产房外，神情肃穆，似是自言自语，又像在给自己下定决心。


    “通知李玉、庞青两位禁卫军统领，让他们速速来书房见我！”赵德对身后的管家吩咐道。


    禁卫军，又称天子亲兵，是拱卫汴京最重要的一股力量。四皇子赵牧在军中根深蒂固，可唯独这支禁卫军不受赵牧影响。


    赵德这些年也没闲着，在一帮大臣的帮助下，稳稳地把汴京的禁卫军攥在手里。


    颜王府书房内。


    禁卫军正副统领李玉、庞青一言不发地站在书桌前，屏息颔首，静静地等待着。


    书桌后，赵德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一张展开的地图，手指不停地在上面穿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德的手指在地图上标注“虎跳崖”的地方停了下来。


    “老四率领的东路军半个月前大败兰国的两万骑兵，现在应该在回京述职的路上。按照军中约定成俗的惯例，一军统帅回京述职所带的亲兵不得超过两百人！”赵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地图，双眼爆发出强烈的光彩。


    “秘密派出两千禁卫军，全部装备上军中劲弩，我要让虎跳崖成为老四的葬身之地！”赵德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冷冷地看着李玉、庞青说道。


    手足相残！


    赵德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兄弟阋墙的路。


    皇位，赵德觊觎已久，但始终没有勇气和赵牧兵戎相见。因为他知道，文臣的吐沫星子杀不死人，但武将的刀剑却可以！


    但现在，赵德有了儿子。产婆一句讨喜的奉承，如同冥冥中的一道闪电，彻底劈开了赵德心中的野望。


    “只有老子坐上那把椅子，儿子的命才能贵不可言！”看着领命而去的李玉和庞青，赵德的拳头重重地击在地图上。


    是夜，颜王府张灯结彩，整座王府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等大家酒足饭饱，沉沉入睡之时，颜王府外无声无息出现五十名手执利刃的黑衣蒙面人。


    轰的一声！


    颜王府的大门四分五裂，轰然倒塌。五十名黑衣蒙面人便如同草原的群狼，杀气腾腾地冲进院落。


    “有刺客！”


    一位王府侍卫临死前，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警报。


    紧接着，尖叫声、呼喊声、哀嚎声顿时充斥着整座王府。


    颜王府的侍卫统领第一时间来到赵德的卧室外。


    “快去保护小王子！”赵德脸色阴沉地走出卧室，狠狠地踹了侍卫统领一脚。


    “王爷，我们的儿子！”颜王妃急忙从床榻上爬起来，简单地披了件貂皮大氅，不顾虚弱的身子，冲了出去。


    在大宣帝国，家境殷实的人家一般在生下孩子后交有奶娘照顾。赵德堂堂六皇子，论身份整个宣国比他尊贵的也就他老子了。所以，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王子并没有和赵德夫妇住在一起，而是交给两位精挑细选的奶娘悉心照料。


    府中一片慌乱，赵德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刺客吓倒，而是心急如焚地奔向不远处的西厢房。


    “走水啦！”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小王子所在的西厢房忽然起火，其间，隐隐地有打斗声传来但很快便消失。仅仅几个呼吸的工夫，大火吞噬了整个西厢房。


    “儿啊！”气喘吁吁赶来的颜王妃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哽咽一声，身子摇摇欲坠却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