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老狐狸和小狐狸

    “我刚来到这里，就听到一个有趣的传闻，据说您差点死于一次暗杀，对方是臭名昭著的“野狼兄弟”匪帮，而您大发神威击毙了其中的6人，不知消息是否确切？”


    “没错，只是侥幸逃过一劫，战斗中我们也有四名卫兵死伤，其中两人战死，一人重伤，一人轻伤，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哇哦，这真是个令人悲伤的坏消息，所幸您安然无恙。据说威廉-理查森得知此事后，气的大发雷霆，直接摔碎了一套心爱的英式下午茶餐具，显然他很不开心。”


    “您说的没错，尊敬的布莱恩-詹姆斯爵士，我能够理解威廉-理查森的抱怨。我还知道罗纳德-埃文森先生也很不高兴，不停诅咒我为什么不去死？真的很抱歉，让你们都失望了。”


    “不不不……这不包含我和我身后代表的那些人，他们需要您挡住美国佬的进攻。”布莱恩-詹姆斯爵士神情矜持的一笑。


    他是标准的英国绅士，来自于贝特福德子爵家族，一位真正的英国贵族，骨子里面透露出傲慢而又难以亲近的特质，非常的英国。


    他用银质小勺顺时针搅动杯中的红茶，小勺不会磕碰到瓷制茶杯，从而发出难听的噪音。


    关于贵族的每一个细节，布莱恩-詹姆斯爵士都做得很好。


    他就是伦敦派来的大人物，任职于英国殖民地部的大臣特别助理，刚刚参加完阿根廷总统就职仪式，接到伦敦命令后便乘船北上。


    “请不要担心罗纳德-埃文森心情是否愉悦？他就是個十足的蠢货，能够把看起来不错的局面搞得一团糟，这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忘记他吧……不会对我们的合作造成什么影响。”布莱恩-詹姆斯爵士轻描淡写的就把芳草地的一帮人踢到一边，这才是成熟的做法。


    想想看，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芳草地，拿什么让伦敦重视呢？


    仅仅凭借英国后裔的身份，显然没有说服力。


    人敬一尺，我敬一丈。


    李察此刻表现得很谦逊，就像他曾经对待罗纳德-埃文森这些人一样，满怀歉意的说道；“很遗憾，原本亲密合作的局面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变成了大唐会一家独大。我觉得在北美西部荒原上，有一个声音就足够了，您说呢？”


    “我非常认可您的意见，亲爱的李，听说您身上流淌着千年以前李唐皇朝的尊贵血脉，不知这种传闻是否属实？”


    “确实如此，很惭愧，我给祖先丢脸了。”


    “那么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请恕我直言，一位身上流淌着尊贵血脉的贵族，哪怕很年轻，先天就具有古罗马式的狡诈，能够在复杂的政治斗争中游刃有余。我深信，那些贱民一辈子都学不会这种高雅艺术。”


    听说李察出生于古老的东方皇族，布莱恩-詹姆斯爵士神情变得敬重的多。


    看人下菜碟这种陋习，古已有之。


    欧洲封建王室等级森严，对贵族血脉极为看重，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


    1685年，英王查理二世去世，无嗣，约克公爵詹姆斯继位，称詹姆斯二世。


    1688年11月5日，荷兰国王、奥兰治的威廉率领3万多人，乘坐由250艘战舰和50艘渔船组成的庞大舰队，登陆英格兰的布里克瑟姆港，抢夺他英国舅舅兼岳父的王位，史称查理三世。


    威廉为什么能这么做，并且得到英国民众的拥护，推翻了詹姆斯二世的统治，从而成为英国国王兼荷兰国王？


    一句话，血脉和联姻。


    威廉的高贵出身让他具备了英国国王的天然继承权，纵然已经是荷兰国王兼奥兰治的统治者，也不妨碍他登陆英国并且获得正统的统治权。


    著名的哈布斯堡王朝正是凭借着血脉统治了半个欧洲，这是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


    祖辈是贱民，那么世世代代都是贱民。祖辈是贵族，那么世世代代都高人一等，这是来自血脉的先天压制。


    当今欧洲各国对东方帝国都保持一份神秘和敬重，法国皇帝拿破仑对这个古老帝国的描述，深刻影响了欧洲王室近百年的看法。


    直到甲午战争的惨败，这才将满清王朝打回了原形，露出外强中干的虚弱模样，而这进一步引起了西方列强的殖民瓜分狂潮……


    双方天南海北的扯皮了许久，也没进入正题。


    这并非没有意义的闲聊天，布莱恩-詹姆斯爵士从中能够感受到李察的广博知识，尤其李察对欧洲的深刻见解，令他都深感诧异，无形中更看高了一分。


    在英国上层贵族的社交场合中，聊那些毫无营养的天气就能聊上两个小时，在布莱恩-詹姆斯爵士的眼中，这位年轻的李察亦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李察非常健谈，从古罗马时期的蛮族谈到北欧海盗，从克里米亚岛上的鞑靼人谈到建造中的苏伊士运河，从美国最初的13州谈到有组织屠杀印第安人，从荷兰郁金香谈到奥斯曼宫廷的黑奴制度，几乎信手拈来，而且言之有物。


    没有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布莱恩-詹姆斯爵士，从原本高高的俯视到引起重视，从重视到钦佩，从钦佩到震惊，态度几乎发生了180度大转弯。


    而这一切，在最后呈送殖民地部的正式报告中，一定会有所体现，有可能还会摆在唐宁街首相的案头。


    所以，这大半天的扯闲篇，李察同样获益良多。


    “……阉割黑奴制度无疑是不道德的举措，但这在很多古老帝国屡见不鲜，在东方帝国也同样如此。除了宗教文化的不同，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也不难理解。”


    李察此时的谈性正浓，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欧洲各国王室出于基督信仰，奉行一夫一妻婚姻制度，国王们只要看好自己的王后就好了，所以不需要阉奴。但是在奥斯曼帝国和广泛的西亚以及东亚各国，王宫里妻妾如云，如何保证不戴绿帽子……”


    “咳咳……抱歉，亲爱的李，我不得不打断您一下。”眼看着越扯越远，继续扯下去再有三天三夜也扯不完。


    布莱恩-詹姆斯爵士再也坐不住了，感觉必须要把话题引到正轨上来。


    他可是肩负着重任来到三藩市，而不是来度假的。伦敦那边催促的很紧，北美形势的恶化比预想中要更严重，美国人已经发出要彻底解决俄勒冈问题的威胁，不排除使用武力。


    这时候继续扯蛋下去，那就真要耽误大事儿。


    布莱恩-詹姆斯爵士之所以表现得优雅从容，似乎半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就是想在下面的会谈中拿到主动权。


    谁知道，他面前这个面相年轻的少年稳坐钓鱼台，当真是稳如老狗一般，静待鱼儿上钩。


    布莱恩-詹姆斯爵士真心服了，认输了，摊牌了，不装咧，也不绕圈子了。


    这年轻人为何如此难缠？


    最合理的解释，那只能归咎于李察身负古老东方帝国的皇族血脉，生而知之，要不然作何解释呢？


    “此次受唐宁街所托，为了遏制美国疯狂的扩张野心，我们有意……”


    布莱恩-詹姆斯爵士“布拉布拉”的说了一通，大意与此前差不多；


    就是英国支持大唐会独立建国，原来给予联合会的优惠承诺依然有效，会给予军事物资，贸易发展和外交的有力支持，扶持大唐会做强做大。


    前提是；


    必须要拖住美国联邦军的扩张步伐，若是战败了，那自然什么都别说，承诺也化为乌有，伦敦也不会承认这些小动作。


    若是战胜了或者拖住了美国联邦军的扩张步伐，将其拖入战争的泥淖，达到预期中的目的，那么伦敦将会持续的给予大力支持云云。


    反正是各种许诺，但是英国兵一个都没有，要靠大唐会自己与美国联防军周旋。


    说完之后


    布莱恩-詹姆斯爵士眼神期待的看着李察，希望他能够像此前一样一口答应下来，千万别变卦，赶紧把独立建国的举措拿出来，抢先一步造成即成事实。


    那样的话，英国就有理由名正言顺干预和支援，做起事来也方便的多。


    现在的上加利福尼亚是属于墨西哥的一部分，堂堂大英帝国必须要顾及国际形象，总不能和一支叛军合作，那也太low了。


    既然说到了正题，李察也不得不正面回应，他斟酌了一下，神色认真的说道；


    “尊贵的布莱恩-詹姆斯爵士；


    对贵政府的无私帮助，我在此谨表达诚挚的谢意。


    这些日子以来


    我反复考虑过上述问题，大唐会将要面临的是北美重量级选手，而我们各方面实力都不足对方的1%，压力很大，任务很重，未来很迷茫，很难看到胜利的曙光。


    若是贸然投入进去，有可能输的血本无归。


    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只有和伦敦合作一条道路呢？


    既然大唐会有实力，若是主动臣服于美国联邦当局，应该能够得到善意对待。


    只要美国人能够承认并帮助大唐会巩固在西部的地位，大唐会没有理由不接受，这会是个更好的选择，难道不是吗？


    但另一方面


    基于我本人及大唐会对大不列颠帝国的崇敬和深厚感情，实在难以违心的做出这一决定，真是进退两难。


    大唐会和我本人向来注重诚信，珍视伦敦友谊，将其视之为极大的荣幸。绝不愿意轻易的背叛曾经的承诺，这是我们东方的人生信条。


    说真的，这几天我都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大唐会的命运如今在十字路口，孰去孰从，实在难以下这个决心啊！”


    布莱恩-詹姆斯爵士本就是一个老狐狸，一听就明白了；


    小狐狸这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待价而沽”，墙头草两边摇，谁给的条件高跟谁。


    这都不叫背叛，那啥叫背叛呢？


    一念至此


    布莱恩-詹姆斯爵士简直被气的笑了，用手指头频频的点着李察，难得干脆的问道；“你就直接说吧，要达到伦敦的期望开出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