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用刀

    中午的雪山是烈阳高照，到了晚上这里就变成了生灵的禁地，极寒和永冻的领域，任何需要热量才能生存的生物，在这里有所行动，都是在经受一场地狱般的考验。


    艾洛斯从G807的后备箱里拿了更厚的冬装裹在身上，为了保持行动的畅快，他抑制住了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的冲动。


    毕竟摩托车是开不上山的，不仅是因为道路崎岖，更因为晚上又下起了雪，停靠在雪山上，一不小心就被堆积起来的雪盖住，到时候别说机体本身会不会受损，能不能找到都是一个问题。


    那个叫乔伊的金发女人一直在勘探着整座雪山的地势，她像是在找某种关键的地势特点，好确认她口中那条龙死去的位置。


    艾洛斯也在路途中问过这女人关于她为什么要找巨龙的尸体的问题，艾洛斯还真怕她是同行，同行都是冤家，艾洛斯并不想这么快就跟她开掐。


    但还好乔伊给的回复让艾洛斯很安心，据说她是想找到巨龙藏匿起来的某样东西，她判断这头巨龙会把那东西带进棺材里面去。


    相比于虚无缥缈的巨龙尸体，艾洛斯其实这一路上更专注自己的事情，找寻冬藏之花，他这一路上已经翻动了无数次雪层了，但都没能找到雪层掩盖之下的冬藏之花。


    乔伊也没有要帮他的意思，艾洛斯也只能抱怨这该死的雪山，为什么没有两只臭老鼠跑出来，让自己分辨一下他们肮脏的粪便，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夜里的风又大了许多，吹动着细雪飘脸，艾洛斯脸上没被防风面具遮盖的地方，就如同刀子在割，他的皮肤开始逐渐干裂，他只能啃着冻得僵硬的面包，缓慢的在半尺深的雪地当中前行。


    前方，微弱的星光闪烁，暗沉的天幕透露出压抑的气息，乔伊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风景，她在思考巨龙的力量对这片地形所造成的改造作用，这会指引她找到巨龙的死亡地。


    强大的自然生物死去之后，都会给一片土地带来某种改变，或好或坏，它们强大的能量会缓慢的改变一片地方的生态，就像古老传说中的鲸落一般。


    认真的思考会让一个人丧失对周围事物的观察力，就连超凡者也不例外，乔伊很显然没有注意到她前方荡起的大量烟尘，那是大雪掩埋之下的尘埃，骇人的猛兽叫声从尘埃里传来。


    艾洛斯当即立断的一只手就把乔伊给摁倒了，他把她的身体按在雪地里，而他在也扑在一旁，放低身体，“你不要命了？”


    “怎么了？”乔伊的脑袋脱离了艾洛斯的手掌，还有些迷茫。


    “我们该回头了，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


    “前面发生什么了吗？”乔伊这才注意到前方的异常。


    那些烟尘紧跟着产生变化，在铺满夜空的星辰下，头角狰狞，披风带雪的怪物从烟尘中一步步的踏出，数量并不多，大概七八只左右，但它们脊背上可怕的弧状倒刺在星光下闪烁着莹莹的光。


    “那是雪尘怪，它们白天在雪地下休眠，夜晚就会顶着寒风出来觅食，它们以热能触角来探知事物，我们身体的热量太高，很容易吸引到它们。”


    艾洛斯一边为乔伊说明着情况，一边把冰冷的雪往自己身上覆盖，以此来降低自己的表面温度，乔伊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做了。


    刚才艾洛斯的举动，让乔伊对于艾洛斯又多出了几分信任，“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乘它们还没发现，缓慢撤离吧，他们对声音倒不是特别敏感。”


    “好。”


    两人将一层厚雪盖在了自己的身体各处之后，就弓着身子开始往回走，洁白的雪地在夜里反射出暗沉的光芒，星空浮现在两人身后，他们跟雪尘怪的距离开始拉远，辽阔而寂静的世界开始重归他们的视野。


    远处，山脉的走势在夜晚黯淡的光线之下，愈发的模糊，行进的方向也开始变得难以捉摸，但无论是艾洛斯还乔伊，都不敢点火，那要命的雪尘怪就在不远处，他们会被剧烈燃烧的火焰吸引过来。


    艾洛斯和乔伊这两名找寻各自所需之物的旅人，站在这片雪山的高处，视角拉远，仿佛下一刻就将被这厚重的雪，凛冽的风给完全掩埋住。


    “我要下山了，晚上温度会更低，很容易出事。”艾洛斯向着乔伊讲道。


    乔伊却再看了一眼远处的群山，她的双眼闪烁出淡蓝色的微光，她用手掌画出了一面圆形透镜，这透镜如同泡泡一般漂浮在乔伊的眼前，从这透镜往外看，群山便更加清晰，某种特异性就在这风雪当中的群山之间显露了出来。


    微弱的五色光线在天空中逸散摆动，天空就如同光的海面一般，任由这些涟漪在夜空中回荡，乔伊仔细地分辨着这些光线，因为光线都在向着一个方向聚集，而那个方向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方向，乔伊需要仔细的比对细节。


    艾洛斯看见乔伊突然站在透镜前面不说话了，便也走到她旁边看了看，但凭他有限的博物学知识，完全看不出任何的门道。


    良久，乔伊终于分辨出了隐藏在一堆光线中的聚集点，确定了方向。


    “看来我们要再往山上去一趟了。”乔伊讲道。


    “啊？”艾洛斯有一刻都以为这女人疯了，再往山上去，你是想跟那一群雪尘怪刚正面？莫非你就是传说中挣脱了普通锁链的真正超凡者？


    一瞬间艾洛斯都以为自己小瞧了这位跟自己同行了小半天的金发女士，毕竟真正超凡的人艾洛斯虽然没见过，但总归还是有的，但是没想到今天竟然能遇见一个。


    关于自己内心的疑问，艾洛斯继续讲道，“你已经真正超凡了？”


    乔伊给出的答案很让人意外，“还没有，差的远。”


    “那你这不和找死有什么区别，那玩意软硬不吃，皮甲厚如钢铁，我们弄不过的。”


    “龙的死亡地就在那些雪尘怪身后的山顶上。”


    “白天再来不行吗？”


    “只有晚上我才能找到那地方。”


    白天的光线太过炽烈，乔伊也就无法从各种可见光中分辨出来这些特殊的光线。


    艾洛斯抿了抿嘴，这下就难办了，这是真的富贵险中求了，这具龙的尸体他现在肯定是用不上的，但是如果现在他不跟着乔伊去，很可能他以后再来，也找不到这龙的尸体，这点权衡艾洛斯还是清楚的。


    乔伊今天在这雪山上行了大半天，才在晚上找到了一点线索，如果换他自己来，那肯定两眼一抹黑，找到下辈子都不一定找的到。


    尸体，尤其是强大生物的尸体，哪怕只是一些残骸断臂，对于收尸人来说，都是比任何黄金财货，秘银宝矿还要珍贵的东西。


    艾洛斯一咬牙，心想干票大的也没什么不好的，就一帮雪尘怪，打不过不是还能跑嘛。


    “好，这把我跟了，绕过雪尘怪是吧，我有办法。”艾洛斯下了决心之后，行动力也是十分惊人。


    乔伊看着迅速转换状态的艾洛斯，也是稍微惊讶了一下，这个男人前一刻还想着下山逃命去，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转过头来提出方案解决问题，她不知道这究竟是财货诱人心，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无论艾洛斯是出于什么原因发生了改变，乔伊也只好跟随着他的计划去做事了，毕竟论对这片区域的了解，她远不及艾洛斯。


    继续上山，在星空下，没走出几里地，就远远地瞧见雪尘怪从雪地里拧出几只冬眠的长耳朵动物放在嘴里咀嚼，那叫一个吃干抹尽，连半滴血都没落到地上。


    这群凶恶的怪物，除了巨大而坚硬的躯体之外，还有着锋利的牙齿，能让它们迅速的将食物撕碎。


    这深夜里，天空上没有月亮，只有星辰，斑驳点点，艾洛斯带着乔伊摸到了这帮雪尘怪的近前。


    仔细地盯着这帮怪物的行进方向，艾洛斯默默的掏出了一个个早就被他揉好的软煤团，一种易燃物，这玩意原本是用来点燃火把用的，质地偏软，但有一定的质量，至少不会那么容易被风吹起来。


    “记住，接下来，当你看到星火满天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往这帮雪尘怪身后去冲。”


    乔伊听到艾洛斯的说法也是觉得有些好笑，分明只是要把这些煤团点燃扔出去，星火满天，还说得挺浪漫。


    艾洛斯看着乔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也没太在意她究竟在想什么，在确认好了位置之后，他迅速的把手里的软煤团全部抛到空中，然后迅速摩梭手指，火焰一点点的沾染着这些煤团，带起微弱的热量。


    待火焰将所有的煤团都沾染完毕，艾洛斯这才连打数个响指，带起一阵强烈的气爆，把这些煤团全部炸开，向着四面八方溅射而去，这些被点燃的煤团，在空中迅速的爆燃，划出一道道火焰的痕迹。


    从上往下看，这些被炸起的煤团一个个飞起又下坠，爆燃的火焰在天空上一点点的出现，逐渐盖过一颗颗的星辰，像把这暗黑色的天幕烧出了一个大洞，倒真如同艾洛斯所讲，星火满天，落于人间。


    不过无论是乔伊还是艾洛斯都来不及欣赏这样的景色了，雪尘怪的感知视线迅速被这些爆燃的软煤球吸引，它们庞大的身躯从眼前的道路中央撤离，向两旁落下山崖的爆燃火光给吸引，追逐而去。


    艾洛斯二人迅速从雪尘怪空出的缝隙当中穿行而过，峰顶就在眼前，乔伊甚至能看到漫天星光之下那尖锐的山脊，可就在这时，原本以为已然平安通过的俩人，却心头一颤。


    他们冲过了雪尘怪聚集的道路，但却好像迈过了某条界限，所有的雪尘兽迅速的回转头来，开始向他们这边汇集而来，它们那在星光下闪烁着的弧状倒刺，开始不住的抖动，寒风凛冽，它们的双眼却赤红如血。


    “完了，看来它们是这里的守护者。”


    “那也证明我们走对路了。”乔伊从携带的背包拿出了一双魔法手套，这是一种连护腕的手套，手套的中央镶嵌着增幅力量的宝石，沿着手套主体有许多的符文线条，整体呈纯黑色，做工精良。


    雪尘怪在雪地当中行走如履平地，速度极快，乔伊和艾洛斯二人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这帮野兽的，它们合围了过来，虎视眈眈，如今只剩下战斗这一条选择了。


    乔伊穿戴好了魔法手套，艾洛斯也没打算再拿气爆和火焰这两样小玩意来应对眼下的情况，他的右手开始产生变化，血液开始更加快速的流动，肌肉整块整块的凝结起来，手掌合拢，所有的指甲伸长，最后整个手都缓慢的变得弯曲。


    一柄沾满血液的白色骨刀，从他的右手中涌动出来，而他的脸也开始逐渐变得扭曲，他自言自语，“开始用刀吧，亲爱的艾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