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工作

    天黑了。


    乌鸦都出来了。


    有一个黑色的洞穴在等待着打着火把的旅人，这个人之前去过极北，在凛冽的寒风中煮了一只鱼吃，他吃完那只鱼之后，没有吃第二顿，就直接赶往了这里。


    由此可见，他不是一个随意的游客，他是带着目的来到这里的，这是他的一份工作。


    火把点亮，这个人用手指摩梭着，火把上的火焰便愈发强盛，直到火焰来到了他心里的那根及格线上，他才停止了这个小小的魔术戏法。


    或许他此时应该自我介绍一下，用一种俏皮的方式讲，鄙人名叫艾洛斯，年方十八，现在干着收尸人的行当。


    进入洞穴后不久，经验丰富的艾洛斯就发现了一些异常，洞穴的岩壁上有着一些老鼠屎的残留，这种生命力顽强的小东西，会出现在各个阴森的角落里。


    凭借他们的排泄物来分辨他们的种类，是收尸人这一行当中的基本功，根据艾洛斯的判断，这只老鼠是一只卡森尔迷彩鼠。


    这种小东西对矿物特别敏感，它们出现的地方常常有一些伴生的矿物。


    或许会有些特殊收获。


    艾洛斯时刻期待着旅途当中能获得一些意外收获，干这一行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放眼整个卡尔塔市，都很难找到一个同行。


    孤独是常态，又没有个人保险，死外面了估计还尸骨无存，总而言之是个枯燥且乏味的工作。


    继续向洞内行进，地上开始变得潮湿，从周围的石头缝隙中渗透出水迹来，艾洛斯拿火把照了照地上的水渍，再用手指试探了一下，放在了鼻尖闻了闻。


    一股熟悉的腥味透过他的嗅觉，传达到了他的大脑中枢，他脑中的思维体迅速做出了判定，这是来自他目标的血液。


    看来这一趟很顺利啊。


    艾洛斯也没想到，自己才刚刚进洞，就能找到目标的线索，这对于他来说，也是难得的“罕见事件”。


    对于这种出乎预料的幸运，艾洛斯保持着十足的兴趣。


    再往里走不远，艾洛斯就看见了一些闪着光的晶体矿物，这些矿物暴露在岩壁之间，发出暗蓝色的光芒，照亮前方的道路。


    矿物的形状是棱状，就像一根根晶体倒刺，把整个洞穴装扮的都有些狰狞起来。


    艾洛斯是个收尸人，不是矿物学家，他也不太了解这些矿物的特性，但是这里是前往目标所在地的必经之地，他必须从这边走。


    小心点就是了。


    艾洛斯走入倒刺矿物的岩石丛中，这些矿物在此刻就全部亮了起来，暗蓝色开始往深蓝色过度，就像某种能量充能，陡然间，充能完毕的棱状矿物一个个的开始伸长，就像一柄柄利剑一样刺出。


    面对这样的小陷阱，艾洛斯自然是左闪右避，三两下的就全躲过去了，这些利剑般的矿物一个也没刺中他。


    走到中途，艾洛斯本以为这些可爱的矿物只是这趟工作的一个小小的插曲，但异变却在此刻发生了。


    原本如剑般刺出的矿物在完成了刺击这个过程之后，并没有结束它的动作，它开始发光，蓝光愈发的强盛，到最后整个洞穴的都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闪光。


    这些闪光迅速的扩散，就像一颗颗直接炸开的闪光弹，这样强烈的光芒足以在瞬间剥夺任何人的视力。


    艾洛斯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他迅速闭上了眼睛，随后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中招了，他的眼睛开始隐隐作痛，并且眼前一片空白。


    就在艾洛斯被控制的这一瞬间，一堆蝙蝠从洞穴的深处飞了出来，这些蝙蝠们都虚无定形，没有一个确定的形态，他们翅膀和身体都是由深蓝色的光芒组成的。


    果然，今天的工作也不轻松。


    艾洛斯心头念叨，手头动作却是不停，他对着空气打了一个响指，随后他的前方一阵气爆产生，这些向他冲来的深蓝色蝙蝠，在这一声气爆下，一个个的炸开。


    艾洛斯继续捂着眼睛向前，他准确的避过了每一个尖锐的晶体凸起，偶尔出现的深蓝色的蝙蝠，也被他继续用响指处理掉。


    过了好一会，他才走出了这片区域，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是一个小水潭，水潭上泡着一具尸体，这就是艾洛斯此行的目标。


    尸体流出的血液形成了这一个小水潭，但现在血已经流干了，尸体不会再次容纳血液，所以尸体就漂浮在了水潭之上。


    看到这具尸体之后，艾洛斯才长出一口气，他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套工具夹，把工具夹摊开，一柄柄精密的银色工具开始显露出来。


    这些银质的小刀是属于工匠师的上层列表制品，艾洛斯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的。


    艾洛斯比对了一下尸体的尺寸，随后根据比对的尺寸，把合适尺寸的银色小刀给拿了出来。


    接下来他要进行的是收尸人工作的第一步，解剖。


    普通的收尸人会选择将尸体搬运到一个安全稳定的区域，在符文制造的完美空域当中进行解剖，而艾洛斯向来都是收尸人当中的激进派。


    他喜欢现场，立刻，无防护的解剖。


    磨刀霍霍，走入尸体所在的水潭当中，水或者说是血液，浸没到艾洛斯腿脚的一半，空气中的腥味浓厚到一种会令任何一个普通人呕吐的地步。


    可是艾洛斯此刻只是兴奋，这具尸体的血液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某种不同，刚才的蓝色晶体多半也是受这尸体的血液影响，才产生了这种变异。


    解剖的开始，是审视，虽然刚刚眼睛才受过损伤，但艾洛斯毫不在意，他仔仔细细的将这具尸体上下看了一遍。


    这一具尸体按照常规的类型分法，属于魔人族的尸体，魔人族这一种族兼具了人类的思维灵活，和恶魔的身体优势，不过缺点是他们的精神常常都据有某种特殊疾病。


    尸体身长两米有余，头上有明显凸起的角，眼睛大约相当于一个半人类婴儿大小，牙齿磨损严重，脊椎末端有坚硬的鳞片产生，指甲上开始产生肉须。


    尸身没有明显的伤痕，看起来并不是遭受外部攻击而死。


    艾洛斯将这些表面特征一个个记下，随后正式的解剖开始了，艾洛斯直接上手接触尸体表面，随后开始找灵体线。


    解剖的目的除了了解生物的特殊构造之外，还要找到它本身的灵体运行机制，灵体线就是灵体运行的关键。


    这具尸体的灵体线从腋下开始，连接第二根脊椎骨，再转向右手手掌，最后到达指尖，这是一种未经由大脑的灵体线路线。


    这种灵体线路线，按照艾洛斯的经验，作用应该是对于上半身躯体力量的强化。


    不过显然这具尸体的秘密不止这么一点，艾洛斯在尸体的后脑勺处，发现了另外的一根灵体线，这根灵体线从后脑勺直接连接到脊椎。


    这条灵体线画的太直，艾洛斯也不太好判断究竟是怎样的灵体运行，才会产生这样的运行路线。


    不过没关系，打开尸体看一看就行了。


    粗劣的收尸人会从最方便腹部进行解剖，而像艾洛斯这样的老资格，一般都是顺着骨骼线条，像剥莲花一样，将所有的皮肤都剥开。


    刀随人走，艾洛斯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手中的银刀迅速转出一个刀花，随后便没入皮肤，一寸寸，一点点的拉扯开皮肤组织，细致的挑开神经，临近骨骼。


    很快，这具躯体便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舒展开了，皮肤开始在血液积成的水潭上四散，骨头显露出来，精密的内脏联系，开始完全展现。


    那个特殊的灵体线结构，也在这一刻，完全展现在了艾洛斯面前。


    灵体线，又称灵体生物线，其实就是特殊能量在生物体内运行，呈现的某种特征，而这根直连大脑的线，却表现出了另外的特征。


    在这根灵体线上，这个魔人的背部肌肉拧成了一团，就好像刚刚从洗衣机里抽出来的衣服一样，并且他的内脏也不断的在向这根灵体线靠近，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扭曲模样。


    面对这样特殊的尸体，艾洛斯掏出笔记本，进行记录工作，这也是解剖这一步的重要一环。


    将这魔人族尸体的整个结构都画到笔记本上之后，艾洛斯就开始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收尸人第二步，就是服食同化魔药。


    这一点上，要根据尸体的不同，用到不同的魔药配比，这一点全凭收尸人自己现场判断，每一份魔药都要适应当下的情况。


    对尸体的解剖，也是为了适应魔药的现场配比，所需要做的观察工作。


    艾洛斯从背包里掏出准备好的草叶，动物内脏，魔兽晶体，以及水生的气泡植物，他把这些东西一样样的摆了出来。


    这些东西摆好之后，艾洛斯就拿出一个玻璃瓶，开始进行淬炼工作，他摩梭着大拇指和食指，火焰开始自地上的石头缝隙间升起，所有的东西都被艾洛斯投入这团烈火中，开始融合淬炼。


    淬炼完的液体被流入了玻璃瓶中，艾洛斯又开始进行后续的蒸馏等程序，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十多分钟，最后萃取出来的液体，就是根据艾洛斯对这魔人族尸体的观察，所调配出来的同化魔药。


    魔药既出，事情就来到了最后一步，就是收尸。


    收尸的收，不是收敛的意思，是收容，收藏的意思。


    每一具尸体都伴随着独特的力量，灵魂和记忆都会随着死亡消逝，可是肉体上却留下了这个生物一生的痕迹，潜藏着进化的知识。


    望着尸体，艾洛斯把同化魔药灌入了自己的喉咙里，药效开始挥发，艾洛斯向着眼前的尸体躺倒而去，他的身体也在这个躺倒的过程，开始溶解，就像水液一点点的跟尸体完成某种“共振”。


    所有艾洛斯身体化成的水液完全的融入了尸体当中，所有被剥开的皮肤都开始随着水液的融合一点点收束。


    当最后的一寸皮肤收束完毕，尸体就开始产生某种变化，魔药的力量开始持续产生作用，淡淡的辉光萦绕着整个血液水潭。


    至此，收尸人的收尸工作，全部完成。


    进化.....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