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压制的缘由

　　冬天过后，杜兰德流落到这个陌生位面便整整九年了，其中六年都是在牧者之城度过的。

　　九年，整整九年的时间里，无休无止的位面压制之力困扰着杜兰德，让骄傲的战斗法师不得不长期自我封印。

　　位面压制无形无迹，而且无孔不入，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杜兰德想尽各种办法，却始终无法了解自己被压制的真正缘由。不了解原因，便无法针对性地做出应对，因此时至今日，他依然无法摆脱这个困局。

　　而如今，东辉十字落入杜兰德手中，或许将成为解开谜团的一把钥匙。

　　杜兰德缓慢、却十分坚定地伸出手掌，伸向东辉十字。

　　指尖距离枪身只有一掌的距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杜兰德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半掌距离了，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然而，当指尖真正触碰到枪身的一刹那，杜兰德的身形骤然凝固，随即剧烈颤抖起来。位面之力汹涌如潮水，沿着右手逆流而上，蛮横无理地撞进杜兰德的身体！

　　“唔！”杜兰德闷哼一声，闪电般缩回手掌。

　　他的脸色阵青阵白，沉默着站在原地，将已经涌入体内的位面之力缓缓化解，然后盯着东辉十字，沉吟不语。片刻后他再次伸出手掌，碰触枪身，又闪电般缩回。再伸手、碰触，再收手。如此反复几次，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看起来，我还真的不能碰子神器啊，东辉十字如此，北辉十字也是一样。”杜兰德眉头微锁，脸上倒没有太多吃惊或沮丧，毕竟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杜兰德想了一下，又动作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以手掌去碰触，而是凝聚出一缕冰火力量，在指尖萦绕不散。

　　手指一弹，冰火力量轻飘飘地落在东辉十字的枪身上，杜兰德顿时又狂抖了一下，汹涌的位面之力居然顺着他和那一缕冰火力量之间的联系逆流而上，再次攻进他体内！

　　杜兰德脸色微变，赶紧将冰火力量撤去。他又反复试验了几次，包括单独以冰之力和火之力进行测试，结果都是一样。

　　也就是说，无论以身体直接接触，还是操纵冰火力量间接接触，杜兰德都会遭到位面之力的轰击。

　　这让杜兰德回想起在空之殿宇中的场景。

　　当时他手持橘焰长刀，力劈东辉十字的投影，刀身即将劈落，战斗法师的本能却令他生出一种强烈危机感，似乎真正劈中的话，会发生某些不好的事。

　　现在杜兰德理解了，当时自己真的劈中东辉十字的投影的话，恐怕也会像刚才那样，遭遇位面之力的攻击吧。

　　在海上，塞勒斯手持双头战枪与杜兰德对攻时，刀尖与枪头即将对撞之际，杜兰德又生出类似的危机感，那一次他依然选择避免碰撞，然后一击斩杀了塞勒斯。

　　战后，在巨鲸号甲板之上，已经获胜的杜兰德不免放松了警惕，伸手去抓东辉十字和北辉十字。松懈状态下，战斗法师的本能并没有给他任何提醒，结果杜兰德立刻中招昏迷，北辉十字还被人某个该死的小偷给盗走了。

　　“得意忘形惹得祸啊。”杜兰德叹了口气。

　　他沉吟片刻，将双手拢进袖子里，隔着袖子的布料，伸指轻点在东辉十字的枪身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杜兰德脸色一喜，试探着抓住了枪身，衣袖挡在手掌与枪身之间——依然没事！

　　“呵呵，原来如此，只要不以身体或冰火力量直接接触，看来就没问题了。”杜兰德做出这样的判断，心中莫名一松。

　　他想了一下，找来一双战职者专用的战斗手套，套在手上。

　　这双名为“霜燃之握”的手套是蓝灵堡仓库中收藏的一件珍品，通体皮质，入手冰凉如霜，却又隐约能感受到一缕奇异的热力，也不知道当初是以什么材质制作的。

　　杜兰德戴上手套，神色沉凝，一把抓起东辉十字，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然后挥舞起来。

　　密室中骤然爆开一团纯白色的枪影，如盛开的夜昙，乍现即收。杜兰德收枪而立，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带上手套的杜兰德，完全可以使用东辉十字作为自己的武器，这样一来，好不容易的缴获的这件战利品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虽然携带起来有些麻烦，也无法灌注自身的冰火力量以增加威能，但子神器本身的威能已相当可观，这对杜兰德的战斗力也是一大助益。

　　杜兰德满意地将东辉十字放下，默默看着这柄子神器，再次思索起自己被位面压制的原因。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一坐便是许久过去。各种琐碎错乱的信息、知识和情报在脑海中交织，渐渐的，杜兰德脸上浮现出一丝明悟，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要自己身在位面之中，就能时刻感受到位面压制之力。

　　自己表现出的实力越强，位面压制之力就越强。

　　以身体或冰火力量碰触子神器，会受到子神器中涌来的位面之力的轰击，这和位面压制虽然有所不同，但本质上并无区别。

　　——显然，这个位面讨厌杜兰德，无论这个位面已经诞生了位面意志，还是只有基础本能，总之，这个位面讨厌杜兰德。

　　因为讨厌，所以排斥。

　　因为讨厌，所以压制。

　　但压制需要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位面必须知道杜兰德在哪。

　　位面首先需要定位，然后才能压制。

　　如果把位面看作一个生命体的话，杜兰德这个外来者就是“异物”，“异物”表现出的实力越强，就好像一座灯塔，清楚地昭示出自己的位置，位面压制之力也随之加强。同样的道理，当杜兰德以肉掌抓住东辉十字时，等若以另一种方式令位面知道了他的位置所在。

　　这让杜兰德回想起曾经在森德洛学习过的位面规则以及子母神器的相关知识。

　　位面规则无形无相，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有诸神才有可能“直接”对规则进行研究。然而，虚无缥缈的规则是可以具象化的。一个位面的环境、种族、职业、气候……等等，无不是位面规则的具现，可以说，位面中的一切、包括位面本身，全都是以规则为核心衍生而出的某种具象产物。

　　位面的核心，就是位面规则，也就是说，真正对杜兰德进行压制的，并非位面，而是位面之规则。

　　在众多规则之具象中，还有两种异常强大且珍贵的存在：神器、神火。

　　据杜兰德所知，能够打造神器的人不是没有，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神器，全都由位面规则孕育而生，它们就是规则的具现。

　　比如永辉十字枪，应该是以这个位面的光明规则为基础，所诞生的一柄神器。

　　某种意义上，神器就是规则，是看得见也摸得着的规则。

　　子神器则是神器的产物。

　　位面规则孕生神器，神器孕生子神器，——无形的锁链将三者联系在一起，形成一条桥梁。

　　这条桥梁联通规则与神器，联通神器与子神器。而当杜兰德触摸东辉十字的同时，桥梁又联通了子神器与杜兰德。

　　也就是说，当杜兰德触摸东辉十字这柄子神器时，某种意义上，他等若间接地触摸到了这个位面的规则！

　　他是在告诉位面规则：我就在这里！来压制我吧！

　　于是位面之力汹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