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铁拳的故事

　　我的名字叫铁拳，铁拳·伏尔。

　　在火枪矮人一族的语言中，铁拳即钢铁之拳。我还有一个弟弟，他叫钢硝。我们是双胞胎，我比弟弟早出生几分钟，所以我是哥哥。

　　我们兄弟俩的名字是父亲起的，很大程度上，这两个名字代表着父亲对我们兄弟的期望——希望我能够拥有坚硬强悍的双拳，希望弟弟能够拥有高超的火枪技术。拳头和火枪，这是我们火枪矮人一族赖以生存的两大利器。

　　然而，事实却和父亲的期望有些不同。

　　名叫“铁拳”的我更喜欢摆弄火枪，名叫“钢硝”的弟弟反而精擅拳术格斗。再加上我生性顽劣，弟弟踏实上进，所以母亲常常半开玩笑地说，我才应该是弟弟，而弟弟应该是哥哥。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从内心深处，我并不排斥这种说法，反倒有些喜欢。

　　童年的我生活在一个岛上，岛的面积不算太大，周围环绕着圆月湖的湖水。

　　我和弟弟很喜欢这个小岛，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圆月王庭。听母亲说，除了我们火枪矮人一族，还有其他五支大族居住在圆月王庭。但我很少见到他们。

　　从我有记忆开始，生活似乎就被无休无止的修炼所占据，父亲会亲自指导我和弟弟做各式各样的训练，他非常严格，因为他是火枪矮人一族的首领，是王。

　　实话说，我并不像弟弟那么喜欢修炼，那太苦了！而且无聊，非常无聊！不过，在父亲面前，我一向很听话，认真地完成每一个修炼任务，弟弟也是一样。在我和弟弟眼里，父亲是最强大的、最伟大的矮人之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父亲他只有左眼。

　　听母亲说，父亲的右眼是在和人类的战斗中被打伤的——是在捍卫族人的战斗中失去的！这样的父亲，对我和弟弟来说，就是英雄。

　　父亲说我的天赋很棒，而弟弟甚至比我更棒，而且他远比我勤奋。

　　久而久之，我们之间的差距被拉开了，弟弟在拳术格斗上的天赋令人吃惊，修炼速度更是让母亲眉开眼笑。我呢，我对拳术没有兴趣，我只喜欢摆弄火枪。

　　好在实力上渐渐拉大的差距一点都没影响我和弟弟的感情，我很爱我的弟弟，他也很爱我这个哥哥。

　　但父亲的态度却在悄然变化。

　　越来越多的修炼资源被父亲分配到弟弟身上，越来越多的时间被花在弟弟身上，越来越多的注意力被放在弟弟身上……总之，弟弟渐渐走到前面去了，而我依然在修炼道路上慢慢吞吞，只能看着弟弟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在意吗？

　　呵呵，不，我一点都不在意，我打从心底认为：弟弟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弟弟的！

　　我知道弟弟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我虽然实力不如弟弟，但我在制作火枪上的天赋也不差啊。我和弟弟约定，一定要用我们的双拳和火枪闯出一片天地。

　　有一天，我们向父亲母亲表达了想要外出闯荡的想法。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时父母亲的反应，原本笑意盈盈的母亲脸色大变，而父亲，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似乎僵硬了一下，随后浑若无事地对我们说：“还太早了，继续修炼到成年再说。”

　　我求助地看向母亲，却意外地发现一向站在我们这边的母亲选择了沉默。

　　从那之后，“圆月王庭外面有什么？”就变成了我和弟弟最关心最好奇的问题。我记得人类有个说法：好奇心害死猫。这话说得真的很对。一天，我对弟弟说：“弟弟，既然父母亲不让我们出去，我们索性偷偷溜出去吧！”

　　“这……”弟弟有些犹豫。

　　我撇撇嘴故作不屑道：“哼，真胆小。”

　　弟弟受不住我的激将和外面世界的诱惑，就同意跟我一起偷溜出去，结果我们还没踏出王庭范围就被父亲派人抓了回来。

　　父亲的脸色非常可怕，他狠狠打了我和弟弟一顿。

　　母亲就在旁边看着，边看边掉眼泪。

　　我和弟弟很委屈，但后来我们知道，父母亲是为了我们好，因为在王庭之外，并不是我们向往的美丽世界，反而充满危险。危险的源头，是人类。我隐约听到父亲和母亲在说什么“猎人”，还有什么“牧者之城”。我不明白，很快就忘了。

　　后来，随着我们一天天长大，童年和我们一起玩的小伙伴们接二连三地消失不见，他们就好像人间蒸发，某一天忽然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中，共同点是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终于忍不住去问母亲，她犹豫了很久，告诉我说，我的小伙伴们都去王庭外和人类战斗了。我说我也要战斗，一旁的弟弟也这么说，但母亲只是摇头，说着和父亲一样的话：“继续修炼到成年再说。”

　　我们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听话，然而从那一天开始，一些原本陌生的名词和概念开始频频出现在我们耳边，比如牧场、猎人、猎物、牧者之城。

　　渐渐的，我和弟弟痛苦地认清了一个现实：我们就是牲口，被人类圈养着的牲口。

　　知道真相的我感到无比愤怒，当时我发誓要认真修炼，一直修炼到成年之后加入到对付人类的战斗中去。我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炼拳术格斗，弥补这方面的短板。但没过太久，我又忍不住回过头去摆弄我的火枪。我放松了。弟弟很生气，他对我说：“哥哥，你的愤怒不够，所以动力不够，要让自己愤怒起来！”

　　我努力愤怒，却始终做不到弟弟那样。

　　我打从心底里感到愧疚，和弟弟比起来，我总是这么懦弱。

　　十七岁那年，森林一族空前强大！实力达到七级巅峰的森林王率领着他的族人们，冲出了圆月王庭！

　　我和弟弟亲眼目睹了那场空前盛大的出征仪式，我记得森林王用慷慨激昂的声音说：“这是我们的反击！这是我们的战斗！这是我们的复仇！这是……我们迈向自由的第一步！！”

　　我听着这些话，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出征队伍将目标瞄准了牧场中的高阶猎人，森林王亲自宣布：“此次出征将为期一个月！”但他食言了，因为仅仅三天不到，出征队伍就重新回到圆月王庭，——人数从350锐减到143。

　　足有207名战死者，幸存者中重伤过半，这些数字沉重得让我无法呼吸。还有，实力达到七级巅峰的森林王……战死。

　　这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不仅是森林一族巨大损失，也令我们圆月王庭的其他各族集体失语。

　　那些日子，父亲的脸色生冷坚硬得好像冬日的寒冰。我和弟弟都不敢在那段时间跟父亲说话，我隐约偷听到父亲和母亲的对话，他们好像在说什么：……一个人类……从未见过……强大……可怕……操纵冰与火之力……

　　我没太听懂。

　　森林一族的惨败让我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而弟弟，他在出征队伍归来的第二天就把自己关进了特训室，开始没日没夜地训练自己。

　　我知道，我该做点什么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第一次沉下心来好好修炼，弟弟帮了我很多，我在格斗方面不如他，却精于火枪制作。我做出了一支火枪，那是一件让我十分满意的作品，我拿去给母亲看，母亲很高兴，但当我去找父亲时，我发现他正和一个金色头发的精灵、一个蓝色头发的精灵、一个浑身缠绕雷电的泰坦，还有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精灵围坐在圆桌旁。我想那是其他几支大族的王。

　　父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发誓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表情出现在父亲脸上。

　　他问，为什么是我的儿子？

　　其他的王说，因为这是平息人类怒火的唯一办法，这是暂时换取和平的唯一方式，而我们，都已经做过不止一次这样的贡献了。

　　常年沉浸在火枪世界中的我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如果弟弟在的话，他大概能听懂王们在说些什么，我不太能够理解，却隐约感到不安。

　　没过多久，我的弟弟，钢硝·伏尔，他失踪了。

　　父亲对族人们说，弟弟他偷跑到王庭之外，然后不见了，也许被人类杀了，也许被人类抓了。但我不相信！因为弟弟不可能不叫上我一个人偷跑！

　　我疯狂地想从族人们、从父亲、从母亲口中问出弟弟究竟在哪里，却始终徒劳无功。父亲一如既往地冷漠甚至冷酷，母亲则从那天开始变了，她始终跟在我身边，始终不让我离开她的视线，另外，她几乎再也没有跟父亲说话。

　　我忽然回想起父亲和其他王们的对话：

　　为什么是我的儿子？

　　因为我们都已经做过不止一次这样的贡献了。

　　贡献？什么贡献？我想不出来，心中的不安却更加强烈了。

　　虽然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有一件事情我非常确定：我想要找回弟弟，无论是生是死！我发了疯一样地修炼，不仅研究火枪制造，还刻苦地锤炼身体。我和弟弟约定过，要用他的拳头和我的火枪为族人打出一片天地。这是我们共同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