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我们是路人

　　杜达曾经怀疑当地人是月球人的后裔，在随后一个小时的行程中，杜达确信自己想多了。姑且不说和人类一样的古人怎么会变成蓝皮肤和四只手，光是当地人数万年都不怎么进步的文明，就足以证明这不是古人的遗族。

　　准确地说，四万年来，蓝肤人的社会没有过太大变化，依旧保持着四万年前他们祖先跨过星门时的社会形态。甚至连长老的姓氏都没有变过，更别提什么内斗、政变、战争之类的事。他们就像是整个宇宙的世外桃源，安静祥和地生活，修行。

　　或者说，修行生活。

　　所有当地人都崇信虚无缥缈的宇宙意志，认为那是最本源的力量规则，听上去有些像守护者信仰的原力。不过当地人采取的态度是让自己与宇宙同呼吸，产生共振，而非利用原力去做一些刻意的事。

　　比如维护宇宙和平之类的。

　　“我们称之为圣力。”米利安“看着”杜达道：“就像你身上的一样，你一定是位长老吧？”

　　“不，我只是团长。”杜达道：“唔，如果算守护者这边的话，也可以算是准大师。”

　　“大师？有趣的称呼。”米利安轻笑道。

　　杜达完全不知道有趣在哪里。

　　他看了看米利安座下的一头大猫，露着两颗尖锐的虎牙。这种一眼可知是猛兽的家伙竟然是弱不禁风的蓝肤人的坐骑和伙伴。平时它们生活在丛林里，过着弱肉强食的丛林生活，一旦蓝肤人有需要，这些动物就会摒弃天然法则，为蓝肤人效力。

　　根据杜达对月球古人的了解，没有发现古人有这么强烈的自然亲和力。而且古人绝对不会排斥机械，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机械大师。而蓝肤人认为机械缺乏生命力，它的存在对于自然来说并不友好。

　　所以米利安拒绝乘坐机械鸟。

　　“你们不捕猎？”菲虎很看不起不会捕猎的文明。

　　“不，我们只是帮助快衰老的动物解脱。”米利安说着，身上的星空纹身散发出不稳定的白光：“我们帮助它们完成这个循环，食用它们的身体，参与到这个循环之中。”

　　“所以，植物也是一样？”

　　“是的。”米利安道：“植物和动物，都是一样，生命没有区别，只是形体上的差异而已。”

　　“所以你们被人欺负了。”菲虎帮他总结道。

　　“我们也在考虑，是否要抹去他们。”米利安道：“但是牵连到的无辜实在太多了。”

　　按照蓝肤人的说法，他们有一种强大武器，可以彻底消灭这些恶徒。然而一旦使用这个武器，敌人的基地固然会被抹杀，周围的环境一样会造成无可挽回的破坏。

　　“所以你们宁可看着自己人被屠杀？”陶玖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平时呆在圣城，很安全。”米利安悲哀道：“今天，他们做得实在太过火了，我们的长老们可能会作出决议，用圣光惩罚他们。”

　　“早点干掉他们无辜的人能少死很多。”张纬地道。

　　“的确有人有这种想法。”米利安流露出舌战群儒的疲惫，无奈道：“但一切决定取决于长老会。”

　　他们的祖先给他们留下了自保的武器，却没有告诉他们该在什么时候用，真是一件悲惨的事。杜达心道。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今晚睡在树屋里或者是吊床上。这才符合这群迂腐家伙的形象。

　　然而现实让所有人惊愕地掉了下巴。

　　在那些高科技人类的武力打压之下，大家都以为蓝肤人的城市应该更加隐蔽。谁都没有想到竟然如此招摇！

　　灿烂的星空之下，一座巨大的城市占据了整整两座山头和中间的谷地。木头建造起来的房屋有两层的，有三层的，有些留着树皮，有些却打磨得十分光滑。每户人家都拥有花园和草坪，正门前用石头铺出小径。

　　城市布局整齐，街道平整笔直，每隔几步就有不知名的光源提供光亮，就和地球上的路灯一样。

　　整座城市都被淡淡黄色的能量罩保护，这就是他们不惧怕攻击的缘故。

　　不同于古人的能量护盾，这种常开式的护盾只有薄薄一层。杜达轻轻用手碰触，没有通过，看来是需要特定的通行条件。

　　米利安将手放在护盾上，口中喃喃两句翻译机难以翻译的话，护盾上顿时产生了一个大洞，足以让杜达等人轻松通过。

　　护盾里外有微弱的温差，附近有人悠闲散步，丝毫看不出处于战争状态下的焦虑和不安。人们看到米利安，纷纷行礼，而他们的衣着并没有区别，只是米利安的眼睛是蒙住的。杜达一直想知道蒙住眼睛还能视物的秘密，不过现在需要了解的事实在太多了。

　　“这些就是圣石？”杜达指着街道上的路灯。

　　“那些是因为圣石的存在而发亮的矿石。”米利安道：“圣石在我们的中心广场，你很快就能看到它。”

　　在城市里漫步五分钟之后，杜达看到了中心广场，以及那块被放在透明玻璃罩、并被一座雕塑高高举起的圣石。

　　那是一块篮球大小的水晶体，散发着七彩光芒，有时候又变得晶莹剔透，像是不存在一样。在托举它的雕塑下方，有一个地球人都觉得眼熟的老朋友——星门的控制台。

　　“这里应该是放星门的地方！他们把星门搬到山上去了。”张纬地惊讶道。

　　杜达没有理会星门的问题，现在对他有个更大的挑战。

　　这块所谓的圣石，完全没有灵魂的附着，是一块天然凝结的安达干水晶！

　　安达干水晶是原力的凝结体，存在于被原力反复流动过的地方。它有放大原力，刻印灵魂等作用。同时也散发出自己的原力，与周围的原力和谐共鸣。杜达感受到了这股强大而平和的原力，身体里的原力也正与之呼应，这种整个人与空气一起震动的感觉让杜达如痴如醉。

　　就在他享受这种和谐的共振时，熟悉的感觉让他醒了过来。

　　他又被抓住了。

　　在一间有着拱顶的圆形房间里，七位蓝肤人坐在圆环的席位上，四只手交叉抱成一团。从他们松弛的皮肤上看，这些人的岁数已经很大了。能够在灵魂世界开会，这种灵魂的力量不逊于睡了上万年的古人，应该是这座城市的领导者，米利安口中的长老。

　　“我说……你们叫我之前不打个招呼么？”杜达道。

　　“我们没有叫你，是你没有敲门就闯了进来的。”七位中坐在左手第一个的老者道。

　　对于灵魂世界，杜达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和到自己家里一样。他直接幻想出一个坐垫，坐在圆环上，补足了“八”这个不错的数字。

　　对于没有实体，更像是波场的灵魂而言，进入灵魂世界的钥匙在于共振。当双方都没有认识到这种本质的时候，就会发生如此奇怪的误解。

　　“算了。”杜达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很高兴认识你们，我们是外星人。我叫杜达。”

　　“我们知道。”第二位长老道：“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外星人。”

　　“我们，走错了。”杜达很无奈，不过他知道灵魂世界中可以轻易辨别撒谎，所以对方肯定会相信这个事实。

　　再高级的科技，也架不住使用它的人无力啊！

　　“你们想在这里得到什么？”紧随着的长老问道。

　　“如果可以在这个行星居住，那再好不过了，不过我对此表示怀疑。”杜达惋惜道：“我的伙伴之中绝大部分可能没法接受你们的行为准则，也做不到尊重每一个生命，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

　　“这的确是无法调和的矛盾。”中间的长老道：“我们欢迎客人的到来，但是必须尊重生命，尊重自然，尊重宇宙。”

　　“在尊重生命的做法上，我们有很大的区别。”杜达道：“我们猎杀动物，并不认为那是邪恶的。因为我们本身就是自然界的一环，动物也猎杀我们。”

　　“不，我们是高级的一环，只要你对动物友善，它们也会如此对你，难道需要我们证明么？”

　　“不，不需要，我看到了。”杜达叹息道：“但是我们的文明不一样，所以，我们大概只是过路人吧。如果做出了什么冒犯的事，我在此表示歉意。”

　　“你很诚恳，年轻人。”长老轮着说道：“我们尊重不同的文化，除非过于暴虐，就如那些和你一样的双手人，他们所干的事无法容忍。”

　　这些事地球人早就干过了，而且还在干更让你发指的事呢！唔，你没头发……

　　“不过，顺便问一句，你们能够接受饲养家畜么？”杜达问道。

　　答案理所当然是不行的，因为饲养牲畜和种植作物都必须在这些生命处于鼎盛时期收割掉，在他们看来是对自然的残忍践踏。

　　杜达很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能够维持这种地球人看来十分愚蠢的信条，那是因为他们从来不用担心饿肚子。

　　有着一颗篮球大小的天然纯净安达干水晶，足以让他们枯竭的灵魂得到滋润。摒弃一切纷杂的欲望，让他们的精神和身体都更加坚韧。当系上了目盲之带，就意味着能够用心去感应这个世界，做出顺应自然的举动。

　　没有竞争者，处于食物链的最顶端，即将死于衰老的动物们排着队让他们解脱，以自己的身体作为酬劳。他们能够在森林找到多余的植物，在告祭之后收取它们的生命，让其他健壮的植物获得更多的空间、阳光，和营养。

　　他们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守护的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