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 别信神了

　　当燃门众人返回云海崖时，已是黄昏时分。

　　这一路上，斯仙仙一直晕晕乎乎的。

　　事实上，自从燃门与大风堂分别之后，当陆燃施展孽镜邪法·镜花月的时候，斯仙仙就已经懵了。

　　好在，陆燃给她派去了一位知心姐姐——邓玉湘。

　　返程的路上，邓玉湘跟斯仙仙讲述了许多。

　　多到斯仙仙完全消化不过来。

　　多到她来到云海崖后，一个人跑到了海崖边，遥望着海天一线，暗暗出神。

　　咸湿的海风，吹拂着她凌乱的披肩发，也吹得她心思很乱。

　　数十米外，陆燃静静的站在一棵大树下，望着崖边女子那窈窕的背影。

　　今日的圣灵山，天空格外的晴朗。

　　残阳如血，为斯仙仙清瘦的轮廓，涂抹上了一层橘红色。

　　“小陆燃。”

　　“嗯？”陆燃背倚着大树，扭头看向侧方。

　　邓玉湘来到树旁，遥望着斯仙仙的背影：“从龙和荆红已经在我的屋宅等着了，你随时可以带斯仙仙回去，让她切断与神明的联系。”

　　陆燃默默点头。

　　区别于寻洛夫妻、鱼长生等人，斯仙仙敬拜的可是神明·烈天！

　　她每天都在遭受荼毒！

　　所以对斯仙仙而言，撕毁契约这件事，宜早不宜晚。

　　邓玉湘轻轻拍了拍陆燃的肩膀，催促道：“去吧，跟她好好说说，她早晚得迈出这一步。”

　　“嗯。”陆燃向前走去。

　　神明与信徒之间的契约，可不是一张普通白纸，不是随随便便说撕就撕的。

　　届时，斯仙仙在精神和肉身层面，都会受到极其严重的打击。

　　其实，心理层面反而是最难过的那一关。

　　毕竟，人们自懂事起就一直被灌输着“正确”的理念。

　　无论是家庭、学校还是社会，包括神明本身，都在精心的、强硬的塑造出一个个虔诚的人族信徒。

　　陆燃组织着语言，来到了斯仙仙身后。

　　女孩有所察觉，扭头望来。

　　“还哭鼻子呢？”陆燃早已没有了凝重的模样，笑嘻嘻的说道。

　　“你才哭鼻子！”斯仙仙小声反驳着，用手背抹了抹眼眶。

　　此时的她，不用再提心吊胆的度日、被人追杀得狼狈逃窜了。

　　也正因为此，她终于静下心来，有时间和精力思考一些事情了。

　　斯仙仙悲伤的发现

　　自己好像回不去了。

　　人间，的确没什么好的，但那里有自己的母亲，还有一座落仙山。

　　可现在.一切都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她被神明·烈天骗去朝圣，根本没有挑战圣墟一说。

　　斯仙仙连反应的资格都没有，就被直接传送到了这里。

　　传送之前，神明大人还特意交代了一句话：

　　“遵循本心。”

　　“呵。”斯仙仙闭上了眼睛，笑容有些苦涩。

　　可是她跟那些烈天信徒们不一样，她不想肆意妄为、暴怒宣泄。

　　不想杀得昏天暗地，直至穷途末路。

　　陆燃，姜如忆，落仙山的花草、遥远天边的晚霞，都在试图挽救她。

　　帮她的内心安宁下来。

　　然而，低贱的信徒在神明大人面前，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她到底还是来到了圣灵山，被拖入了“杀或被杀”的泥潭里。

　　万幸。

　　斯仙仙睁开眼，看见了身侧伫立的陆燃。

　　他的笑容有些可恶，像是在看她哭鼻子的窘状，但他眼底的关切是骗不得人的。

　　万幸有他在。

　　“你”斯仙仙刚一开口，突然表情僵住了。

　　因为陆燃的手里，拎起了一柄虚幻战锤。

　　“惊讶什么呀？”陆燃笑着掂了掂锤子，锤头上燃起了火焰。

　　“烈天锤？”斯仙仙看着这把再熟悉不过的锤子。

　　“回程途中，大梦魇不是已经告诉你，我的那些秘密了么？”说话间，陆燃身上燃起了火焰，“你不是也亲眼见到，我施展孽镜邪法了么？

　　她说得都是真的，我能混进神魔的队伍里。”

　　烈天神法·烈火天魁！

　　“你疯了！”斯仙仙有些惊慌，“就算这是你的大本营，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开启烈火天”

　　又一次，斯仙仙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陆燃一身的火焰，突然散去了。

　　悬崖边，剩下了一个依旧气力十足、笑容可恶的家伙。

　　陆燃轻声道：“我脑海中的烈天神塑归属于我，我想怎样就怎样。

　　我是它的主人。

　　未来，我会是这尊神明的主人。”

　　斯仙仙怔怔的看着陆燃。

　　他声音很轻，听在她耳中，却像是一声声惊雷。

　　陆燃继续道：“这座烈天神塑，我一直为你准备着。”

　　“为我准备.”

　　“我一直想着有一天，能助你脱离苦海。”

　　看着陆燃真挚的模样，斯仙仙不由得心中一暖。

　　“跟我的这尊神塑签约，好处多多呦~”陆燃忽然笑了，“你能像我这样，神法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你也不会再受到神明情绪的荼毒了。”

　　斯仙仙面色错愕：“啊？”

　　陆燃点头确认：“你不再是一个情绪的垃圾桶，我给你签订的不是主仆契约，而是承袭契约。

　　未来某天，你会彻底的取代这座神塑，烈天将不复存在。”

　　斯仙仙懵懵的听着。

　　自从见到陆燃以来，她一直晕晕乎乎的。

　　这犯迷糊的小模样，还有点可爱？

　　看着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陆燃抬起手，轻轻替她打理着。

　　他嘴里突然冒出一句：“另外，信了我之后，你要是再发疯撒野、一点就炸什么的，那可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啊！

　　纯粹是你自己脾气臭！”

　　斯仙仙：“.”

　　“哈哈！”陆燃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下，斯仙仙不犯迷糊了，当即瞪了陆燃一眼。

　　渐渐的，陆燃收起笑容，眼神很是认真：“仙儿姐。”

　　“嗯？”

　　“别信神了，信我吧。”

　　斯仙仙抿着唇，抬眼看着陆燃。

　　大海在东，落日在西。

　　陆燃面朝南方，看着眼前的女孩。

　　夕阳余晖落在他的脸上，为他的半张脸镀上一层金光，另外半张脸则是有些暗。

　　斯仙仙强忍着心悸，错开了视线，小声嘀咕着：“臭屁。”

　　“跟我走吧，仙儿姐。”陆燃笑了笑，“我已经给你铺好路了，也早就给你定下了燃门护法的职位。

　　大梦魇也跟你讲了，神魔不仁，以苍生为奴.”

　　“嗯。”斯仙仙忽然应了一声，抬眼看向陆燃。

　　其实，你不用说那么多的。

　　早在人间时、在遇到你的那时起，我就已经跟随着你了

　　陆燃话语一顿，笑容更灿烂了：“我可听见了。”

　　斯仙仙面色坚定：“说吧，我该怎么做？”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撕毁与神明·烈天的契约。”陆燃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她向山林走去。

　　数十米外，邓玉湘背倚着大树，双臂交叉环在身前，看着二人走来。

　　她稍稍歪头，轻声道：“门主说通了，一会儿，你跟她好好讲讲吧。”

　　一树之隔，颜霜姿同样背倚着大树，淡淡的嗯了一声。

　　关于主动撕毁契约一事，颜霜姿是最有发言权的。

　　虽然，她很不愿意提起那段痛苦的过往，但为了陆燃招收一名忠心耿耿的下属，颜霜姿并不介意回忆过往。

　　随着陆燃二人归来，颜霜姿当即走了出来。

　　“跟上，她有话和你说。”邓玉湘拍了拍斯仙仙的背脊，示意着前方领路的颜霜姿。

　　斯仙仙看向那高挑的身影，面色很是复杂。

　　她当然认识颜霜姿。

　　之前在北风城中，她和陆燃一起观看了颜霜姿挑战神墟，见证了她冠绝北风城的一幕。

　　然而，昔日里意气风发的女子，却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斯仙仙突然觉得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早早就遇到了陆燃。

　　否则的话

　　“你与神明签订的契约，关键的连接点在你自己的脑海中，在你的精神世界里。”颜霜姿淡淡开口，步步走向梦魇居。

　　斯仙仙默默地聆听着。

　　“你知道是哪，你每次祈祷时，你提供的信仰之力就是顺着那条路走的。”

　　“你要汇聚足够多的神力于大脑，一次性爆发出来，强行摧毁那条通路。”

　　“我等人族身份低微，想要彻底切断与神明之间的联系，只能以这种自残的方式。”

　　十几分钟，邓玉湘的居所。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传了出来，声音异常刺耳。

　　卧室内的床铺上，斯仙仙双手死死抓着脑袋，额头上浮现出一层冷汗、青筋暴突，面色惨白！

　　“呜~~~”

　　荆红立即吹响了号角，安抚着伤者的心神。

　　战角神法·安魂角。

　　“啵~”

　　“啵~”淡金色的小龙鲤和漆黑的小墨鲤，一前一后游动着，撞在了斯仙仙的脑门上。

　　强大的医疗技法，修复着斯仙仙受创的头脑。

　　她的哀嚎声，却是久久不停。

　　看着斯仙仙痛苦的模样，陆燃心里难受得很。

　　要知道，这还是在众人一同照顾，不断治愈斯仙仙身体、安抚她精神的情况下！

　　真是不敢想象，当初的颜霜姿，独自被关在牢狱里，被强行逼着撕毁契约时，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燃默默转头望向窗外，看着愈发昏暗的天色。

　　明天就好了。

　　明天，你会和恶影一样，成为燃门的护法。

　　成为那一尊疯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