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心魔（四更）

　　“又是你。”沉重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那双猩红的眼睛几乎眯了起来，仿佛想喷出烈火将迈克尔烧成灰烬。无疑那个又是多玛姆了，说起来迈克尔跟这位黑暗神祗也不算第一次见面了——尽管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

　　多玛姆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寂静的黑暗里陡然掀起了惊天的波澜。黑暗的浪潮像形成了一道高高的模糊幕墙朝他扑来，就像海啸向着水岸发动汹涌的冲锋。

　　杜姆在这声势下下意识举起胳膊护在了面前。迈克尔走上到他身前，淡淡挥了下手。潮水般的黑暗顿时在席卷至他脚边不足半米时生生止住，向两侧被分割了开来，就像撞上了层看不见的壁垒。迈克尔长长的风衣像一面黑色旗帜一样被吹得扬起，本人却纹丝不动。

　　多玛姆高声咆哮，却无可奈何。

　　迈克尔低头看向这孩子模样的杜姆。

　　所以这个才是维克多·冯·杜姆内心真正的模样。

　　但凡见过杜姆的人，大概会把各种各样的词安在他身上，比如超级天才、怪胎或者怪物。他留给任何人的印象都差不多，冷漠无情，自私、不关心任何人任何事。他拒绝任何人走近自己，也觉得和任何人建立联系。他孤僻、难以相处，几乎把骄傲烙进了骨子里。

　　但其实内心深处，他一直是个孤独的小男孩，孤独而又倔强，拼尽一切地想要解救母亲的灵魂。

　　所以这里才会如此冰冷。

　　“这里是你的内心世界，你的领域，维克多。所以在这里那家伙说话不算数，当然，我也不行。这里只有你才能做决定。多玛姆在利用你的潜意识对付你，他想要你屈服，想要你堕入黑暗、成为他的棋子。”迈克尔顿了顿，说，“但我认识的维克多·冯·杜姆可不会这么简单就低头。”

　　杜姆摇摇头，低落地说：“他说的不错。我是个失败者，我倾尽所有只为实现那一个目标，但至今都一事无成。”

　　“没错！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多玛姆咆哮，“你需要我，维克多。你和我联手，任何人都只能向我们臣服！”

　　迈克尔不理会上面这个聒噪的家伙，续道：“一事无成？我可不觉得。在我看来，你现在才只是刚刚开始。你一向骄傲自负，因为你确实应该如此，你拥有比任何人都更优秀的潜力。如果不是发掘到这一点，我也不会邀请你加入。你请求让我传授你法术，我也答应了，半途而废可不是个选项。”

　　杜姆仍然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到现在你都还没有放弃我？”他问。

　　“我答应了帮你救回母亲，我说到做到。”迈克尔淡然道，“这是合同中我的那部分责任。但在此之前，你也必须履行你的那一部分义务。此时此刻，我需要你做到的就是昂起头来。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你清楚自己是谁。”

　　他看着杜姆，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大声念出你的名字。告诉我，你是谁？”

　　“维克多......维克多·冯·杜姆。”

　　“再大声一点。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杜姆。”他抬起头，形象恍惚间已变回了成年的模样。他双目中重新燃起了一头凶兽般的火焰，带着令人下意识便想回避的锋芒，“我是维克多·冯·杜姆，我无所畏惧！”

　　他站起身，扭过头，仰头向黑暗中多玛姆巨大的脸庞望去。

　　“滚出我的脑袋！”他恢复了往日的冷厉，下达了不容置疑的逐客令。

　　多玛姆爆发出了更加愤怒的大吼，但他的形象逐渐扭曲，声音也愈加遥远，很快就像天边的雷声一样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

　　杜姆双膝沉重地跪倒，双手支撑着地面，粗重地剧喘。

　　艾克恩之形的分身和赛托拉克的猩红带都一起消失，迈克尔站在他身前，低头用盔甲系统对他进行了扫描，反馈结果显示黑暗魔力指数已降至了最低，已经恢复进了正常范围。

　　“看起来冯·杜姆先生已经回到我们身边了，先生。”雪莉说。

　　“似乎是。”

　　迈克尔说着，朝杜姆伸出了一只手。杜姆扬起头看了一眼，握住了他伸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帕索先生。”他低落地说，“我......”

　　他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不过迈克尔能猜到他可能是想说“对不起”。

　　“有话之后再说吧。”迈克尔淡淡道，“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杜姆摇头：“不，已经迟了。”他仰头望向天空中的裂口，那漆黑的漩涡已扩张到了相当惊人的尺寸，就像遮蔽了整个天空，“多玛姆就要来了，而我就是他入侵的媒介。我造了一台能打开黑暗维度入口的机器，在入口被打开后，我每从黑暗维度多汲取一分能量，多玛姆便循着我留下的轨迹更近了一步，就好像追着面包屑找到出口......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挡他了。”

　　顿了一下，他补充：“这该算在我头上。”

　　尽管不是直接的道歉，不过好歹表达出了接近的意思。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迈克尔眯起眼睛，仰望天空中的漩涡，“接下来的部分交给我。”

　　他纵身飞起，背后拖着两条长长的火焰朝天空中飞去。

　　黑金色的铠甲汇入了强大的气流漩涡，顶着狂暴的魔力旋风笔直上升，一路冲进了天空中的裂口。

　　黑暗在不住躁动，仿佛有多种方向不同的引力作用在铠甲上。他飞进了一片混沌，那据说超越了时间的维度。阵阵深沉的彩光在黑暗深处翻滚，一个个巨大的球状物悬浮在黑暗中，由纵横的通路相互连结。

　　空间中充斥着某种迷雾，四下静谧得可怕。

　　迈克尔降落在了其中一个黑色的球状物上，那看起来像是个缩小版的星球。他脚下踩着的地面像是矿岩，妖异的绿光从其表面的窟窿中投出。

　　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高速飞射了过来，左右都有。迈克尔双掌一翻，手中放出法术盾牌，左右挡架格开了两侧黑色的尖刺。他连挡七八下，又有三根尖刺破开迷雾当头落下。他及时打开盔甲推进、抽身后撤，三根尖刺尽数插进了他刚刚立足的地面中。

　　迈克尔落地站稳，侧头朝深邃的黑暗中望去。

　　“对于一个上千年都不常有客人造访的主人来说，”他淡淡地说，“你还真是意外的‘热情’。”

　　黑暗中点亮了暗红色的火焰，灼烧的火勾勒出了一个不规则的椭圆边框，看起来似乎是只无比巨大的眼睛。接下来鼻子和嘴的形状也逐渐浮现，一张比他立足的这个小行星还要巨大的脸就像是从漆黑的水体下浮了上来，戴泽凶狠残暴的光对他怒目而视。

　　黑暗维度的神祗，多玛姆。他们终于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