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除夕团圆（二）
石阳县的年三十，李明仁忙的团团转。
北方这边习惯年三十晚上吃饺子，所以李明仁早几天便作了安排，想要在年三十的这天请石阳县老百姓吃一顿饺子，虽不能让全县百姓们吃个饱，毕竟有这么多人，但能保证让大家都尝个味道，沾沾喜庆的氛围。
回顾这一年感觉过的特别长，年初爆发了一场战争，给石阳县造成了不小的创伤。在县衙带领下，全县一起努力改变让这个小县城恢复了元气，可即使是这样，到了年底依旧能听到百姓们谈论起那场战事时语气里的一阵后怕。
并且因为这场战事也导致石阳县今年的粮油铺子生意很好，不止石阳县，边境的几个小城都这样，百姓们有点儿余钱就想着往家里屯粮。粮价在不是荒年的情况下还能往上涨，李明仁几次向粮商施压才不至于让粮价飙升的太高。
紧接着李明仁带着县衙整顿石阳县的各种糟粕事，一桩桩一件件搞的大家心累身体更累，更别说老百姓们被强制进入这种改变的节奏中来，更是觉得煎熬。毕竟那么多年的生活习惯说改就改，真的很困难。
好在是百姓能感受到李县令在办实事，虽说过程进行的磕磕绊绊，但没有激起民怨。各部门衙役也努力配合县令，现如今已经能看到些成效，最显著的就是走在县城大街上不会闻到臭哄哄的，也看不到乱糟糟的一片。
下乡走访时，各路差役能遇到热情的村民会拿出家里的土产来招待自己，这在刚来时都是没有的，刚来那会儿村民们只要遇到衙役都恨不得躲起来不见。
除了城里的街道有改善，乡间的小路也不再是随地的人畜粪便，走在其间闻到的都是泥土青草带着不知名的野花的香味。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下来，就有了请全县百姓吃饺子的想法，不仅仅为了清扫大家过去一年的阴霾，把不安的情绪都带走。作为一方父母官，也是想带着全县衙一起感谢大家这一年配合积极整改，让大家知道改变后的生活是美好的。
“对了，再杀几头羊吧，给大家煮个羊肉汤，汤可以多掺些，保证有个味儿就行，这一次的安排还是按照之前咱们助农的模式来做，优先贫困家庭，另外在城门外选个宽阔显眼的地方搭上棚子，衙门这边人手安排好，务必要维护好秩序，此次任务圆满完成后我这边私人会给参与这次活动的各位封一个小红封。”
李明仁把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陈一青心里是有些纠结的，这可是一笔笔钱啊，明明就是从农家考出来的，这怎么到花钱这儿手就那么松散。
“大人，这羊汤是不是可以不必了，咱衙门里的钱也不多，这年后开春咱还要准备春耕，还有一些地方也需要维护，处处是有花销的地方。”
李明仁一阵沉默，
“那这样，羊汤的钱走我的私账，饺子那部分我和县衙对半劈。”
“这，大人……”
李明仁像是下了大决心一定要做成这桩事，不给陈一青反驳的机会，直接叫了何文回去找崔嬷嬷支钱。
“你赶紧找老谢安排人手，问一下有愿意去包饺子的那些大婶嫂子，都来县衙报名，我给发工钱，但是一定要保证手脚干净，不偷奸耍滑，别整的排队的还没吃上，这些包饺子的人全给倒腾回家去了。赶紧忙活儿起来，再派些人去下乡通知。”
三十到，整个衙门整装待发，被选上的妇女婶子早早跟随着队伍去了城外搭的棚子里。
此刻城外的棚子已经有了早早赶来的百姓，有些人是不太相信，所以早点来看看是不是真的，这样万一被骗了还能早点回家不耽误事。
也有些是相信的，所以一早就来排起了队。现在看到几口大锅已经支上，差役们一桶桶水提过来，两列妇女列队正向着锅旁边搭好的案桌走去。只见一袋袋面袋子被妇女们打开往案桌上倒，排队的人和不排队的人这才相信吃饺子这事是真真的。
“三娃子，赶紧回去叫咱村的人来，我在这里先排上队。”一老汉对着旁边的小年轻嘱咐着，同样排队的人身边有同伴的也再一一安排着人回村里通知去。
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嗓子：“让你娘他们带些腌菜来分给大伙儿吃。”
人群好像被按了开关一样，“对，拿点儿家里的咸菜，让官老爷也尝一尝咱们的菜。”
“我家有几坛子萝卜条，我赶紧回去拿，官老爷说了每个人都能吃上饺子，我一会儿再带着家里排队。”
就这么人群来来往往，走了又来，来的人多，带来的菜也多，一大片空地没一会儿就呜呜泱泱的。
维持秩序的官差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赶紧派了人去禀告谢头。
“谢头，我们那边需要增派人手。”来人一路疾跑，满脑门汗。
“怎的，有闹事的？”谢长旺一边询问一边安排人手，就要带着出去。“你们两队随我去。”
“不是，谢头，是他们一下子来的人太多了，然后又带了好些菜过来，把那片地摆的满满当当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菜？”谢长旺刚带着两队人走到衙门口，迎面撞上从外面回来的李明仁。
“老谢你这急匆匆的，咋啦？”
“大人，城外人手不够，我带些人去看看。”谢长旺抱拳，“不如大人也随我去看看，咱们好做安排。”
李明仁一瞬间以为是闹事儿起来了，心想完了，第一次就整出事儿了，可转念一想，谢长旺只是步履匆匆但神情平静，应该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嗯，到底是啥事儿？”
“回大人，那些百姓从家里拿了菜来，说是趁这个机会也让大人和咱们县衙一块尝尝。”
李明仁此刻还是有些懵，直到看见城门外的那幅壮观的景象，这才明白了。
百姓们人头攒动，听声音像在兴高采烈的交谈着什么，有小孩儿打闹声，还有找了半天孩子，发现孩子淘的一身泥，训斥孩子的声音，混着挨了打的哭声以及牛哞哞声。
再看看地上摆放着篮子背篓，里面装的满满当当。衙役们穿插在中间维持秩序，腾位置，案桌边的妇女们更是揉面的，切菜的，剁肉的，一个比一个有劲儿。
李明仁冲着谢长旺会心一笑，在心里悄悄舒了口气。
“我讲几句，让大家安静一下。”
新来的两队差役得到吩咐，纷纷走向人群中，敲锣打鼓。
“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县令大人来了，要和大伙儿说几句话。”
……
维持秩序大概过去了一刻钟，李明仁找了个比较高的地方，自制了一个扩音筒。
“这一年辛苦大家了，我就想着今日大家伙儿都乐呵乐呵，所以才有了这个吃饺子的想法，希望大家把所有的不愉快都随着今日一起带走，我们能开心的迎接新的一年。明年我们一起继续努力，把石阳县做强做富，希望明年不只有饺子和羊汤，咱还能还有鱼有肉有杂耍曲艺表演。”
正说到这里，一群村民就敲锣打鼓的赶来了，正好调动了大伙儿的气氛，这一伙村民平时就是在各村里红白喜事上吹拉弹唱的。
“停停停，没看到大人正在讲话吗？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一名衙役上前阻止动静。
为首的男子被衙役的呵斥吓到，赶忙往后挪了一步，唢呐声，鼓声，嚓声，锣声一并停止。
李明仁早注意到动静，喊道：“王大，你把他们带过来。”
百姓们全都安静了，这一群锣鼓队伍安静的像小鸡一样，低着头走在王大身后。直到走到最前头，听着县令的话一个个才恢复了惊喜的表情。
“你们今日就负责表演吧，平日里你们收多少钱，我今日给你们翻一倍。”
“啊！”年长的唢呐演奏者抬起头来。
“怎么？”
“回大人，平日里我们也没收过什么钱，都是主家给口饭，一碗酒。”
李明仁顿住，忍不住笑道：“好，今日的头锅饺子和羊汤给你们打来，我还给你们发工钱，但是我的要求是今天你们得吹喜庆的曲儿，还要给我把气氛玩儿活。”
锣鼓队众人连忙跪地，“小的多些大人。”
“起来吧，今日你们就好好干，做的好，以后有活儿我还找你们。”
“是，大人。”
众人看着这一幕，一个个不由的发出羡慕的声音，但大家也在为这锣鼓队里的人开心，因为锣鼓队里有大部分人都是家里顶困难的，当初学这门手艺就是为了给家里省口粮。
“安静一下。”李明仁手往旁边一台，锣鼓队明白，赶忙“锵锵锵。”
“现在大家按各村各街站好队，把位置空出来，我们还是按秋收的老规矩来，村里较困难的人户优先安排，里长和各村的村长已经到场的站出来把秩序维持好，每家每户带来的菜自己摆放好。”
话闭，只听见：“锵锵齐锵齐，锵锵齐锵齐。”
李明仁讲完话就往锅灶那边去了，正在包饺子的妇女们看到来人，纷纷停下想要行礼，李明仁赶紧摆摆手，“今日免礼，你们忙，我就来看看。”
看了看人群越来越多，又看了看这里包饺子的人手，转头低声对着谢长旺说了几句。
一刻钟后，谢长旺带着两个衙役在旁边支起来一个小桌子，并且一小队衙役穿梭在人群间喊话招包饺子和煮汤的妇女。
人潮再一次攒动起来，气氛又一次火热，齐得隆咚锵！
见一切都井井有条，趁着没人注意李明仁悄悄离开了此地，一个人回了县衙。前衙空闲片刻，正准备回后院看看闺女和儿子，曹应发找来了。
“大人大人，我送好消息来了。”
“瞧你那一脸汗，从哪儿跑过来啊？脸上的肉都笑的堆起来了。”李明仁顺手递了汗巾过去。
曹应发接过汗巾，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嘿嘿，大人，我刚从悦来酒楼回来，见了几个人，你猜猜是谁？”
“你要说就赶紧说，不要耽误我回去看孩子。”李明仁说罢就想要走。
“诶诶，大人，我见了咱县城的几个富商，他们说想要捐一些粮去城外。”
“当真？”
“真的。”
“哈哈，好，这下能省不少钱了。”
“大人，只是他们有个小小的想法”曹应发顿了顿接收到示意赶忙说到：“他们想能让这次的百姓都知道有他们捐粮。”
“好，满足他们，你去安排，然后找个唱礼的老师傅，声音洪亮的，去城外给大伙儿唱出来，保证大家都能听清楚。”李明仁喜滋滋的，看着眼前的曹应发只觉得对方像个招财童子。
“好，大人。”
“诶，不只是粮，要是有愿意捐羊的也可以送几头去。”
“行，大人我这就去办。”
“去吧去吧。”
只是心里美滋滋的回了后院却听到小闺女哭唧唧的声音。
“咋啦，我们的小晴儿。”
“老爷，小姐今日和小少爷玩了一会儿就一直在找夫人。”
“睿文呢？”
“少爷在书房。”
李明仁接过小晴儿，“乖乖，我们去找哥哥，看看哥哥在干什么好不好？”
晴儿抽泣地点点头，抱着李明仁的脖子，双眼红红的。
进了书房就看着睿文趴在桌子上，胳膊旁边还有几张纸。走进一看，有的上面是一个人，有的上面是两个人，有的上面是三个人。分别是云兰，云兰牵着睿文，云兰抱着晴儿旁边站着睿文。
“睿文快起来，在这里睡着像什么样子，一会儿该着凉了。”
听到声音，趴久了的睿文只能慢慢抬起僵硬的脖子，两眼还有一些殷红，脸上似乎还能看到哭过的痕迹。
李明仁看着孩子这副模样，心一下就软了，“晴儿，我们一起摸摸哥哥。”
晴儿乖乖的摸着哥哥的头，睿文本来止住的眼泪此刻又有要溢出来的感觉。
晚上父子三人一起守岁时，等晴儿睡着了，李明仁才得知白日两个小人儿为何都哭了。
睿文在书房作画，因为太想娘亲了，就画了娘的画像。晴儿来找哥哥玩就看到了桌上的画，伸手想要拿起来玩儿，睿文不给，并且还觉得妹妹已经把娘给忘了，然后睿文就一直念叨，晴儿听的似懂非懂，最后也哭着闹着要找娘亲。睿文越想越气也越想娘亲，妹妹被崔嬷嬷抱走后就一个人悄悄在书房里哭。
“我就一个要求，以后画画像也把我给画上去。”李明仁听完整件事，只说了这这句话。心里却想着，我也想云兰，云兰什么时候能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