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万丈红尘

    夜灵犀已经不认识陈景了。


    陈景就那样看着夜灵犀，夜灵犀已经不是少女模样，而是一个尊贵的少妇。雍容的脸上承载着执掌九嶷山几千万年以来大权的霸气。


    天地之间主宰是不能以生命形式存在，那么夜灵犀就是天地之间最强，也是最尊贵的那一个人。这样一个人在红尘之中几千万年，那一份权势很难用言语描绘清楚。


    “天地之间十二主宰，加上至高无上的天道，你都不是，你究竟是谁？”


    夜灵犀皱起了眉头，眼神之中却是戒备。从这一些表现之中可以看出夜灵犀绝对不是温恭俭良之辈，遇到事情随时都会准备反击。


    “你已经忘记我了么？”


    “我们应该认识么？”戒备稍微减少一些，取而代之地是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之后，夜灵犀摇摇头，“我在红尘之中坚守着，等待着，等着某一个人。只是我已经忘记了那一个人的样子，也记不得那一个人的名字了，无穷岁月之中，我只知道我在等待。”


    一道紫色的光华从苏景手掌喷薄而出，落在夜灵犀的眼神之中。


    夜灵犀在最初的迷茫之后，慢慢张大了嘴巴，然后两行清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了。


    “原来我等的人就是你！”


    对于长生种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回忆。几千万年以来，身边熟悉的景色变幻，熟悉的人消失，最终化作沉重的过往落在修士的心中，慢慢堆积成塔，成为不能承受的重。


    夜灵犀已经忘记了自己要等的是什么，只是记得自己要等。就这样一份信念让夜灵犀坚持到现在。


    元境巅峰无限接近天地极限，那是想要活多久就可以活多久的。水月宗的月星河，石虎，石昊这一些哪一个人不是长生种，偏偏他们就熬不过去这无穷岁月选择坐化。九嶷山的修士也换了一批又一批，一千多万年来，由于下界没有修士补充，九嶷山全是老人在支撑着。


    修炼界远没有想象的丰满，更多的是凋敝。


    “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么？为什么我要一直等你？”夜灵犀泪眼婆娑，看着陈景。


    “我不知道。只是听说九嶷山是故人当家，我就过来看看，我确实不知道你在等我。”


    陈景心情也很沉重。


    他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所以身边有好几个女人。但是陈景从来没有想过在现实世界之中，有人经历了数千万年就等着自己回归，哪怕忘了自己的样子，自己的名字，还是在等。


    陈景甚至可以看到，这一份执念是让夜灵犀存活下去的根本。如果自己一直不出现，除非天地破灭，否则夜灵犀是会不会死的，她还会继续等下去。


    在苏景的意识世界之中，过去，未来，不过一念之间，对于现实之中的人来说，时间就是一点一点的累


    积，从不消失，真的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孤寂啊。


    随着陈景那一团法则的输入，夜灵犀也慢慢回忆起来五千万年之前的事情。


    一桩桩，一幕幕，夜灵犀都想起来了。从一开始遭遇宫清寒，然后一次次的诱惑苏景，知道苏景在天地之间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作为九嶷山的弟子，夜灵犀开始攀登高峰，在她心中，只有走到最高峰才能见到九天之上的苏景。


    可是在她进入元境之后，苏景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这一等就是五千万年！


    夜灵犀看着苏景，眼中已经没有当年的爱恋，只有一丝洒脱。眨眼之间，眼神不再妖媚，反而是一种解脱，一头青丝化作白发，然后一根根的掉落，半点得道高人的形象都没有。


    “你这是何苦呢？”


    “等了五千万年，终于让我得到答案，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事到如今，我已经知足了。或许，我早就该走了，只是这一份不知道有没有答案的问题在困扰着我，让我活着。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是不是是我自己给自己设置了枷锁，给自己强加一个答案，才让我执着。”


    夜灵犀走到苏景面前，伸出手触摸了一下苏景的脸，是温热的，是真实的。


    “是真的呢。”


    苏景叹了一口气，顺手一道紫色的气息流转落在夜灵犀的身上，夜灵犀重新恢复年轻了。


    “等了五千万年你只是等一个答案，你不会觉得可惜么？”


    夜灵犀抬头看着苏景，微微一笑：“我等到了答案，我已经无所牵挂了。至于其他的，没有意义了。”


    苏景内心一沉，这夜灵犀是打定主意坐化了。


    作为生命存在必然有其意义。然而对于智慧生物来说，无牵无挂也就无所谓生死了。


    “天地之间难道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留恋的么？”


    “论寿命，我已经活了五千万年了，天地劫难也经历了无数次，论修为，我已经看不到更高的境界了，还在这天地之间活着干什么？”


    夜灵犀叹了一口气。


    一席话让苏景无言以对。


    活了五千万年，还有什么放不下去？唯有那一些至今还苟延残喘的人，才是奇葩。


    人人都想看世界的尽头是什么，对于科技文明来说，会慢一点，但是对于修炼来说，所谓的尽头也不过是一抹风景而已。当天地有了尽头之后，所有走到尽头的修士都会有功德圆满的感觉，选择坐化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稍微等我一段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夜灵犀看着苏景，柔柔一笑：“这一次又要等多少年？一千万年，还是两千万年，还是给我种下心魔让我一直这样在万丈红尘里面沦落？”


    “不会太久的。”苏景摇摇


    头。


    然后转身，丢下一团紫色的光华。


    “如果你等不得了，请炼化这一团紫色的光华，无论我身在何方，我都会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好啊！”


    苏景离开了九嶷山。


    除了夜灵犀，九嶷山的修士都显得老龄化，但是他们依旧有活力。因为他们没有踏足山峰。


    离开了九嶷山，苏景开始踏遍洪荒千山万水。


    洪荒世界的大修士非常多，弹指遮天的存在大有人在，但是没有一个人是认识的。从一些大修士神色之中可以看到一些似曾相识的样子，但真正认识的人却真的没有一个。对于苏景来说，五千万年之后的鸿蒙，也就是洪荒真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


    青鸾道化为主宰，水清明化身主宰，横亘在鸿蒙世界，却早就没有半分熟悉的样子了。


    越是走过，越是感觉天地之间的荒凉。


    这是一个没有前途的世界，这是一个前路被封锁的世界，洪荒的世界就是一个樊笼，囚禁着天地万物。


    下界的人还没有达到这个世界的巅峰，但是修炼界的人却已经达到了，对于世界来说，修炼者就是世界的先行者。


    云璎珞再一次出现在陈景的面前。


    “五千万年以来，天地之间坐化的生灵数不胜数，无数修士达到道境巅峰之后就发现前路没有了，就纷纷选择坐化。”


    “修道之路本应该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但到了我这里确实没有了路。”


    如同天地之间的境界被划分得足够多，会不会减缓？


    不会的！


    三百年前的地球和现在的地球相比有什么不同？


    三百年前的地球，人们还要学习，花费前半生学习，后半生用于创造，而三百年后的时候，学习的时间花费不足几天，然后就是创造了。那么三百年前的人和三千年前的人相比怎么样呢？虽然说智力相差并不大，可是那一份积累确实举世之力无法抗衡的。


    世界越是发达，起点就会不一样。


    凡人界修炼起点是凡境一重天，而修炼界修炼，起点却变成了先天练气，到了鸿蒙世界和洪荒世界，一开始就是仙境，之前的境界不是不用修炼，而是被缩短到了一个很短的时间之中。


    你将修道之路化作阶梯。阶梯越多，并不代表修炼越难。并不是每一个生命从出生的那一刻都站在阶梯下面，要一步一步攀登天梯，阶梯再多，也比不上有人一开始就站在楼梯顶上啊。那么那一些站在楼梯顶上的人，会如何走前面的路呢？再多的阶梯，也改变不到阶梯的本质。纯粹增加生命力，修为的本质一直没有改变。


    陈景陷入了沉思之中。


    进入自己的世界，站在那巨大的身体面前，苏景开始召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