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不加入后悔一辈子

　　在朵朵生日那天，上午郊游结束后，叶惟把朵朵送了回家，再去西好莱坞赴了一个应约的午餐，贾森·雷特曼。

　　现年29岁的贾森·雷特曼是著名犹太裔电影人伊万·雷特曼的长子。大雷特曼是新好莱坞浪潮的重要一员，制片&导演代表作《捉鬼敢死队》，还有《龙兄鼠弟》、《六天七夜》等，他现在还活跃在影坛，不过今年执导的《我的超级前女友》成绩一般。

　　而小雷特曼今年初为人父，他的编剧亚裔妻子米歇尔·李生了个女儿乔西。他是在片场长大的，从小在他父亲的电影里跑龙套，还做些助理工作。但他最初高中毕业后想当医生去，就要入读斯基德莫尔学院的医学预科前转学到了南加大读英语/创意写作专业，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了个电影人。

　　叶惟和雷特曼的结识没什么特别，雷特曼中学读的哈佛·西湖，他读的年代男校和女校刚刚合并，校长汤姆·赫德纳特还没有那么老。谈起校长来，两人都会唔的一声。倒不是雷特曼有多捣蛋，据讲他那时在学校就是个电影书呆失败者，但他现在是学校的一块招牌了，没被开除的才子导演。

　　雷特曼成名比叶惟晚，他是大学毕业后拍电视广告起家的，改编同名小说的自编自导的长片处女作《感谢你抽烟》在05年的多伦多电影节首映获赞，被福克斯探照灯买走发行。这部$650万制片费的R级喜剧今年三月上映，26周收下$2479万北美票房，全球票房已经破三千万，86%新鲜度，87%喜爱度，叫好卖座，大获成功。

　　29岁对于电影导演依然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岁数，以雷特曼的才华和人脉，毫无疑问一颗导演新星正火速升起。

　　两人的交情谈不上多铁，一起玩都没几回，却很对得上眼。

　　叶惟瞧雷特曼呢，这位老兄现今还是个纯粹的非好莱坞独立电影人，《感谢你抽烟》很棒，说“你女儿属狗啊”，他也知道什么意思。雷特曼瞧叶惟呢，怎么瞧怎么喜欢。

　　而且在这个行业中，就算自己不主动拉帮结派，也是会被别人划分的，两人有个共同阵营正是哈佛·西湖帮，又比如斯皮尔伯格的继女杰西卡·卡普肖、吉伦哈尔姐弟等，所以天然就是朋友。他被开除了但还算是的，HW电影节的叶惟奖都还在呢，雷特曼当了今年的嘉宾。

　　无论如何，雷特曼正忙着一个叫《朱诺》的剧情片新项目。

　　《朱诺》是一个典型的难产独立片项目。

　　一切源于编剧迪亚波罗·科蒂，这位28岁才女子在和睦的中产家庭长大，天主教学校毕业，当办公室文员，工作稳定，有丈夫家庭，闲时写写人气很高的博客。但这样的生活对她太闷了，一时兴起，23岁那年她参加了个脱衣舞业余表演大赛，压抑多年一朝得到解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在丈夫的支持下，她当了一年脱衣舞女郎，继续写关于这行业的博客和书。

　　她的读者中包括制片人曼森·诺维克（《沉睡谷》、《红眼航班》），他劝她别再跳脱衣舞了，写电影剧本吧。后来科蒂根据自己的高中经历再加上少女早孕这个争议题材，就写出了《朱诺》。

　　诺维克把这个剧本推荐给他的好友雷特曼看，雷特曼一看就觉得“我不拍它会后悔一辈子”，拍了！那时候《感谢你抽烟》还没有发行，所以雄心勃勃的两人根本找不到钱。而找个有名气的导演更容易融资，诺维克一度都想找乔恩·波尔接手了（48岁，马丁·波尔的儿子，著名电影剪辑师，近年开始制片和导演），但雷特曼放下手头所有工作，为了这个导演话筒几乎和老友翻脸。

　　雷特曼就雷特曼吧，钱的问题却继续困扰着《朱诺》，不得不一次次推迟制作。

　　主流片商对它没有兴趣，独立片商们也被纷纷吓跑，为什么？

　　怀孕题材的电影历来很少，从80年代以来上映过的还只有11部，其中7部以亏钱告终，成功的也是史蒂夫·马丁的《新岳父大人2》、休·格兰特的《怀胎九月》这种明星喜剧片，那都是1995年的事了。

　　而2001年的高中少女怀孕故事的校园青春喜剧《甜心与辣妹》是《朱诺》最大的阴影，这样的一部模版电影，太惨了。$2700万预算，2150家影院开幕，5周匆匆下画总收走$1321万票房（全球$1698万），口碑评价烂得一塌糊涂，28%新鲜度，42%喜爱度，新线亏了一大笔，而长片处女作如此惨败的女导演弗朗西尼·麦克道格尔降格为录像电影导演（05年《溜冰甜心》，06年《奶牛美女》，未能翻身），编剧曼迪·纳尔逊被行业淘汰，当时前景不错的几位女主演，玛拉·索科洛芙、玛丽·谢尔顿、梅丽莎·乔治，全都星运大降，葬送了未来。

　　这就是碰高中女生怀孕、堕胎或不堕胎、孩子自己养或给人领养这些话题的下场。

　　但罗杰·艾伯特打了三星好评说：“它是活泼的、大胆的和俏皮的。”叶惟也觉得它没这么糟糕，只是发生了像SS的影评事情。这也意味就算《朱诺》拍得很好，它的争议性足以毁掉它，让它除了是一摊孕妇呕吐物外，什么都不是。

　　所以情况又像《阳光小美女》了，项目折腾来折腾去，约翰·马尔科维奇加入，吉姆·米勒加入，制片团队越来越庞大，资金却不见增加多少，怎么都无法投拍。这是连史蒂夫·宾那种职业冤大头都不敢投钱的项目。

　　于是《朱诺》自然的成了行业内有名的争议项目，大家读剧本似乎真有搞头，但一个不好就是完蛋。

　　2005年好莱坞“剧本黑名单”Top10里《朱诺》赫然在列。——“黑名单”始于去年，由制片人富兰克林·伦纳德创建，为了方便行业筛选阅读待拍的好剧本。黑名单先由一群制片人和片商高管列出自己认为的本年度Top10好剧本，传读后再进行Top10投票。这件新鲜事已经颇受行业关注。

　　黑名单的剧本大都是“问题好剧本”，就看谁敢砸钱进去试试是真金还是狗屎了。

　　转折发生在《感谢你抽烟》上映之后，雷特曼有了青年才俊的名头，《朱诺》就有了钱，但是……不够！现在怎么努力都只有$650万预算，还要得益于珍妮弗·加纳的降薪加盟。这个预算无法实现拍摄计划，除非把取景地明尼阿波利斯搬到加拿大的温哥华，仅仅6周30个工作日，修改一些需要天气配合等特别费钱的场景，布景道具能用便宜的、假的不用贵的、真的。

　　就算这样捉襟见肘也不一定能行，不发生意外还好，一旦因为什么少了几天那就等于少好几场戏。

　　如果能多那么两三百万，剧组无疑能更从容、更追求品质地拍摄。伊万·雷特曼拿不拿得出这几百万？那当然是拿得出的。可是能拿几回？制片是拿别人的钱去赌博，独立制片是找熟人和狂热门外汉坑，坑一个算一个。

　　雷特曼想坑叶惟，虽然最后《朱诺》血本无归是大概率的事，赚也赚不了几个钱，但为了独立电影嘛！

　　《朱诺》的难题不只是钱，还有演员，准确的说是少女演员。

　　这部九死一生的电影真失败了对珍妮弗·加纳没什么影响，明星帮扶独立文艺片的失败常事而已。对“朱诺”和她的闺蜜“利娅”却不同，玛拉·索科洛芙她们的悲叹还没有远去，谁想演这两个角色先得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承受得起失败。

　　成功了又能多成功？2004年的《万福玛丽亚》（97%新鲜度，87%喜爱度，300万预算，652万/1259万票房，时22岁的凯特琳娜·桑迪诺·莫雷诺，银幕首秀就获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但怀孕只是它的引子，17岁的哥伦比亚底层少女因此挺而走险参与人体运毒走私到纽约才是故事。它不能作为《朱诺》的参照。

　　这就造成一个局面，前景光明的少女演员们根本犯不着冒险去演它，哪怕动心了，经纪经理们都会强烈阻止。然而这些人恰是最有才华的那些人，《奶牛美女》的17岁主演艾莉森·米夏卡倒是会演，很多人都会，可她们能演出什么样子？

　　如果一切顺利，《朱诺》明年2-3月拍摄，剧组还在寻找两位勇敢的少女。海选找新人得花一笔钱，又是钱。现在行业里谁最熟少女演员？谁有大批好苗子可以推荐和影响她们敢出演？VIY不是唯一，也绝对是其中之一。

　　不过叶惟像一头鲨鱼，他们像一群鱼虾，他一旦加入，要坐在什么位置？要多大的权力？会不会往《朱诺》打上他的烙印？这是制片团队、导演、编剧都要考虑的事情。合作这种事愉快则已，闹起矛盾那关系就毁了。

　　所以雷特曼一直没有动用这张最后的王牌，最近才终于联系叶惟，拉他入伙当联合制片人，但诚恳的表明不希望《朱诺》因此变成一部VIY电影，当然他的建议会受到重视。

　　一是投资，二是人选。要是叶惟真不想让那些“未来女孩”去犯险，也希望他帮忙向他们找的人选美言几句，艾伦·佩吉是真不错，但人家还在考虑。这个凭《水果硬糖》成名的19岁女孩可火了，今年是《X战警：背水一战》的“幻影猫”，明年已有两部主角、一部配角电影。她不是未来，她就是现在。

　　“惟格，我们需要一个朱诺！”午餐桌上，雷特曼的语气说得就像需要一个外星人。

　　“你看莉莉·柯林斯怎么样？”叶惟开玩笑，“认识吧，我们的学妹哦，她正准备要尝试演戏呢。”

　　“哦？”雷特曼闻言一想顿时笑了，知道他开玩笑，也听出他言语间的亲昵，“我认识她，在学校的活动有见过。朱诺不是她那种类型，那是个叛逆、男孩子气的女孩，长得很普通，像只小野猫，聪明，自我，有点古怪。”

　　叶惟没有看过剧本，这剧本并不神秘，都传遍好莱坞了，雷特曼给了他一份。只是他在拍完W'sB之前不想被其它故事扰乱情绪，所以没去看。但听雷特曼说艾伦·佩吉是理想人选，他就明白怎么回事：“越普通越好的矮小女孩，发育不良似的，能突显她肚子的巨大沉重，是吗。”

　　雷特曼点头，就是那样！

　　“贾森，等我拍完W'sB读过这个剧本，我再答复你我关于这事的决定和想法。”叶惟在午餐桌上就给了这回答。

　　他们只能边等边忙了，明年二月《朱诺》能不能顺利开拍，很大程度上要看叶惟加不加入。

　　今天半夜“冰河世纪”玩够了散人后，叶惟回套房歇了一阵，忽然想起这事，起床找出《朱诺》剧本读了起来。没想到越读越精神，几页过后就兴奋得大叫，看了一遍立即又看第二遍……这他马的太棒了！

　　朱诺，惊为天人！

　　他这才知道自己那天说了什么蠢话，莉莉当然演不了！完全不是一个调，演“利娅”也不行，莉莉公主不属于这种“粗俗”的电影，而且她就是那种以其目前的表演才华撑不起一部电影的演员，她现在只能演她自己，让她演朱诺是会灾难级搞砸的。

　　但这能行啊！《朱诺》，这能行！

　　这他马的跟以前那些怀孕电影都不同，一，朱诺太有魅力了；二，朱诺家太有爱了；三，它不像《甜心与辣妹》是校园喜剧，整个故事有把“孩子们”，特别是朱诺认真对待；四，还是朱诺，她的台词都写得太经典了，她就是个“游泳池里的教皇”。

　　“游泳池里的教皇”是去年出版的布莱克·斯奈德所著的编剧学书籍《救猫咪》里说到的一个技巧，要以轻松、有趣的方式向观众抛出故事的必知信息，让观众愉快地接收那些闷。《阳光小美女》是那样，《朱诺》也是那样，能让观众们在一种轻快好玩的气氛下看了一个严肃、真实、有说服力和感人的故事。

　　朱诺家就是LMS式的有爱家庭，朱诺父母的幽默在青少年电影的历史中几乎是仅有的，这就叫酷。校园部分有《大人物拿破仑》的风气，虽然远没到那种程度，那也叫酷。

　　而且更深的感情和主题从隐藏渐变清晰，这故事不只是说少女早孕，而关于所有青少年的成长焦虑、自作聪明，那种微妙的似乎早熟其实幼稚的心态：看校园里的同龄人都是白痴，莫名其妙的就崇拜起一个除了年纪大、没有任何优点的社会人士。

　　朱诺和领养家庭父亲马克可能发展出的不明智感受正基于此，她瞧不起孩子爸爸保利的不成熟，保利是幼稚，但成熟的成年人是恶心。最后不蠢的朱诺幡然看透，也就有了她和保利的和好。不只是这样，朱诺和领养家庭母亲凡妮莎的女性同感，还有中产家庭的危机、校园欺凌、社会压迫等老一套都有所提及，这个剧本有着非常罕见的深度。

　　雷特曼能拍好的，不是说星二代就一定厉害，但他不可能不去请教他的老头，伊万·雷特曼是个搞笑着讲故事的高人，再看看《感谢你抽烟》，他们父子也许有什么独门喜剧秘笈。

　　关键是时代不同了，这些争议话题讲起来危险，一旦成功那就是现象级的，是革命性的，“朱诺”事实上是一个极具颁奖季冲击力的女主角。

　　还有个情况，贾德·阿帕图的新电影《一夜大肚》（环球影业，3000万预算）已经制作好，定档明年6月1日上映。在《四十岁的老处男》的巨大成功后，谁再轻视“怪胎与书呆”的才华谁是傻子，这老小子瞄准了年轻人瞎玩怀孕喜剧，环球投资那么大，还敢放在暑假档最热月，就在《加勒比海盗3》的次周，这说明什么？市场来了，《一夜大肚》品质过硬，宣发投入将会很大。

　　所以《朱诺》最理想的未来是什么？《一夜大肚》成功了并且引发巨大效应，人们绝对会意犹未尽，影院多久没有出现过像样的怀孕电影了？11年了。市场需求热起来，一段时间后，就在人们不再谈论《一夜大肚》而把目光投向其它同类电影时，品质很棒的、有着良好宣发的《朱诺》上映！那会发生什么？

　　这些不神秘，它能融到650万是有原因的。

　　每个投拍项目的策划书都能有好结局，或隐藏的坏结局。行业普遍认为等待《朱诺》的将是坏结局，叶惟觉得是好结局，简单，真实，聪明，有趣，酷，还有一辆大卡车在前面开路，它怎么可能是《甜心与辣妹》的重现？

　　在电影业做这个赌博，不管输赢都值得，不然等它成功了，真会后悔一辈子。

　　贾森，你真是走运了啊！

　　在酒店套房里，叶惟就决定带钱加入，300万500万都行。而另一方面，他愿意向女孩们推荐朱诺、利娅并且游说，就算最后惨败，他也会问心无愧。

　　那么推荐谁呢？或者说……帮助谁拿下这两个角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妮娜，如果妮娜能出演朱诺……也许她就会梦想成真，她就会笑得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