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金龙刀法现形
刘牧之再次嘱咐家里人小心为是,然后牵着马出门。他先是步行了几步,似乎在想事情。后来,刘牧之上了马,小跑着,决定先去看一下师父,也就是他的岳父。刚出了一里多地,在前面的山石后面,突然腾空跳下一人,挥刀直劈。
那刀是一把细长的马刀,刀刃雪亮。
刘牧之感觉那杀气不够,并不惊慌,抬眼一扫那姿势,由于他是向南走,顶着太阳,所以他的眼稍微眯着。
刘牧之并没有动杀心,因为他感觉行刺之人也没有杀气,他一甩肩膀将背后的画筒转到胸前,左手将画筒持住,一招仙人指路,画筒顶住了刺客的腰,只见他的身形一挫一弹,那人被送出去,刺客的身形像一片树叶被狂风一卷,向路边飘去……
刘牧之正要嗤笑这人的武功,想不到杀手在下落的霎那间,扑的一声,一条白白的布帛从他的腰间吐出,无声地缠住了画筒。
刘牧之大吃一惊,那布帛已经缠了四五圈,只见那人一运力,布帛绷得紧紧的。
原来此人袭击是假,抢画是真!
那画筒,并非铁器一类的坚硬之物,经不起那人百十斤的力道,只听画筒被布帛拉得啪啪响。
刘牧之担心画筒里的画受到损伤,不敢运力相抗,却见又有一个黑衣人挥着大刀正面砍来。刘牧之心中一悚,杀气大起,右手变掌,以掌化刀,向上快速一挑,只听砰地一声,那布帛如同遇到利刃,齐齐地斩断,杀手向后退出几步方才站稳。
但,另一把大刀已经逼过来了,刀气直奔面孔……
刘牧之的右手已经连刀带鞘从肩上抽出,左手一带马首,避过刀锋,一招裹缠,他的刀鞘便如磁铁吸住来袭的砍刀,向外一甩,那人便来了一个空中转体,刘牧之的刀鞘已经收回,猛地在那人的后背拍一下,那人便被一股力量平平地推出去,在路边跑了几步才站稳。
突然,哈哈大笑两声传来,一个黑影嗖地从巨石上再扑来,那人说:“连刀都舍不得出鞘?”刘牧之一看,却见两块鸡蛋大小的石头飞来,他躲了面门的那一块,另一块击中了马,马一声惨叫,来了一个前蹄飞扬,险些把刘牧之掀下来。
黑影呼地飞了过来,在刘牧之的头顶之上两米左右地方一停,一个鹞子翻身,双手一探来取刘牧之身后的画筒。刘牧之一急,挥刀一招乌龙绞柱向身后裹来,那力道强大,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估计是黑影一掌击中了刀鞘,黑影向旁边一飘,大声质问:“难道你的金龙刀不肯出鞘?”
刘牧之正色道:“前辈,金龙出鞘,必见血光!”
黑影哈哈大笑:“二十年大限已到,血光必现,龙脉图必定重出江湖,你藏也藏不住!”
刘牧之又正色道:“晚辈身上的不是什么龙脉图!”
黑影大笑,说:“武天浩和刘爱生聪明一世,却有你这么一个愚钝的后代,接招!”突然,一道亮光,如同白蛇吐信,嗖地刺来,直奔刘牧之的前胸,刘牧之一躲,肩头的衣服被挑破,他急忙用刀鞘一挡,那黑影又一飘,向一侧飞去,刘牧之气急败坏一掌砍去,但是连人家的尾巴都没有摸到。
黑影冷笑道:“武天浩的金龙现形刀法根本就没有教给你,还谈什么血光!”
刘牧之问:“你到底是谁?”
黑影落在路边,并不回头搭话,攀着石头,弹跳了几下,消失了。
再看刚才的两位杀手,不知何时,也跑远了。
刘牧之看看画没有问题,看来他们是为了画而来,他坐在马上猜想了半天,仔细观察路两边的山石,再次确认没有歹人,这才打马前行。一路上,刘牧之想到黑影的话,十分诧异,这人居然知道金龙现形刀法,看来必有来头!
出了山,再走三里多地,进了武家庄,来到深处,有一家宅院,院门比较高。刘牧之下了马,拍门,一会儿,来了下人开门,惊喜道:“姑爷回来了。”
刘牧之问:“师父在吧?”那人说在,牵着马进去。刘牧之让他把马上稍带的山货卸下来,他进了堂屋。
武天浩正在屋里喝茶,听到刘牧之的声音,又威严地坐好。
刘牧之进来,单腿跪地拜见师父,武天浩伸手让他平身。这时,武天浩的老婆喜盈盈地过来,刘牧之又跪下施礼,师母问:“冬梅怎么不带小虎回来看看呀,不行就让小虎来我这里住几天,过了年再走。”
武天浩说:“你们妇人家,就知道凑热闹,他们住在山里,那是有大事。”
师母不屑地说:“什么大事小事的,不就是守着山吗?”她在另一把椅子上坐好了。
武天浩问:“最近武学上有什么修为?”
刘牧之抱拳答道:“内气已修炼成形,也能随意念驱动,但不能随心所欲。”武天浩点点头,说:“那你打来一拳,我试一下。”刘牧之站起来,行了礼,提气,呼的一拳,拳风直奔师父的面门,只见武天浩并不慌张,右手掌微含像个碗,罩住了刘牧之的拳,却见他的手掌五指猛地一弹,劳宫穴一鼓,一股力量就将刘牧之的拳弹出。
刘牧之后退一步,施礼,说:“请师父赐教。”
武天浩哈哈大笑,说:“你是丹田之气还修炼得不够,丹田之气充沛,自然游刃有余。”刘牧之有些惭愧,武天浩说:“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修炼得还不如你,就已经在乡试中争得武举,如今已经没有科举了,如若有,你中个武举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刘牧之说:“谢谢师父鼓励。”接着又坐好,刘牧之说:“师父,最近我有些心神不宁,尤其是坐桩的时候,会迷失意念,勉强找到方向,担心会走火入魔。”
武天浩说:“炼气之时最忌讳心意烦乱,你不可有杂念。”他也叹口气,说:“最近我也有担心呀,这日本人都已经到了山下,就是为着黄金而来。”他忍不住站起来。
刘牧之说:“师父,最近几天,金蛇谷的情况不是很好,来了一些莫明其妙的人,有人直截了当地打听龙脉图的事情,我心里不安。”
武天浩说:“几个中国人倒不怕,但是日本人就不好说了。”
刘牧之说:“我进山已经十几年了,这几年一直平安无事,但觉得最近要发生什么事情,尤其是路上,我遇见几个刺客,其中的一个人身形奇特,轻功极好,似乎像是练过鹤形功。”
武天浩问:“他们图谋什么?”
刘牧之说:“画,他知道龙脉图,他还提到二十年大限,并且知道金龙现形刀法!”
武天浩点点头,看看师母,她也听着,似乎在想什么。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刘牧之起身说天黑之前要赶回刘家大院,准备明天的祭祀。
武天浩点点头,问刘牧之:“你把画也带上了?”
刘牧之点点头,迟疑地问:“师父,这金龙现形刀法?还有这二十年大限?”
武天浩听了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长舒了一口气,说:“牧之,这二十年大限,已经临近。按照阳明子道长当年布道的道法,势必有血光再现。恐怕这金龙现形刀法,我要提前传授给你了!你带上刀,随我过来。”
刘牧之提上刀,随武天浩来到院子里。武天浩从刀架上取了一把刀,说:“金龙刀法最高的境界,就是金龙现形,金龙刀的刀背是用黄金铸成,金乃百钢之首,龙乃天地之尊,当你的内力足够强劲之时,可用内力刺激金刀的威力爆发,所向披靡。你只要把我告诉你的内功口诀记好,潜心修炼,也许可以达到金龙现形的境界。”
刘牧之似懂非懂,武天浩叹口气道:“咱们的金龙刀法,自从祖师爷传下来之后,一百多年来,只有两三个人练成过金龙现形,我也只是悟透半成。牧之,你仔细看我的这招配合了内功口诀的龙在野。”武天浩说着来到院子中间,他先舞动了几个刀花,迈开步伐,气息调理顺畅之后,身体向前一倾,一招龙在野挥洒而出,只见他的人形一涨,那刀影喷出,刘牧之站在十米开外,也感觉到那杀气逼人。一招过后,武天浩收势,问:“牧之,看到了吗,有什么区别?”
刘牧之疑惑地说:“师父,恕我愚笨,没有看出来。”他心里说,根本就没有区别。
武天浩哈哈大笑,说:“你再看!”他微微地一收神,左手一照丹田,再轻轻一抬,他身上的衣服扑地涨起来,右臂微微地抖动,再看他手里的刀,轻轻地颤动,那频率越来越快,片刻发出一声声尖啸,再看武天浩,身体一收,再一弹,那动作,与刚才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却听见一声低沉的吼叫,原来是那刀发出来的,随之一束光团也弹了出来,感觉像一条飞腾的龙,远在几米开外的刀架,哗啦一声散了架子。
刘牧之目瞪口呆。他上前来,接过师父的刀,只见武天浩的脸色有些白,便问:“师父,如何?”
武天浩吸口气说:“运用口诀,虽然威力无比,但是也耗费自身的功力。”
刘牧之心中暗想,刚才师父使用的是一把普通的刚刀,瞬间消耗了大量的功力,如若是使用金龙刀,定要消耗更大的功力。此时,武天浩已经调息正常,接过刘牧之手里的刀,并没有抽出,试了一下,抖了抖,苦笑一下,说:“至于金龙刀,我就不用试了,它的重量,是普通钢刀的几倍,并且,那黄金是刚柔兼至,并非一般的功力能够做到金龙现形……”
刘牧之惊呆了,原来师父根本就没有练成金龙现形。他惊愕的表情溢于脸上,武天浩已经看懂了刘牧之的心思,叹道:“这种绝世武功的再现,需要机缘到了才行,我只是悟出一星半点儿。”
刘牧之问:“师父,我刚才看到你用普通的钢刀,就已经威力无比,若是用金龙刀,岂不威力更大?可是,不知道我们的祖师到底能够练到什么程度。”
武天浩点点头说:“我也只是听师祖说过一点儿,据说,可以看到一条金色的龙从刀上飞舞而出。”
刘牧之醒悟道,原来金龙刀是如此得名!
武天浩点点头,说:“牧之,你好生练习,必有所成。”他说到这里,又迟疑一会儿,说:“如果有一天,师父不能再指点你练习金龙刀,你可以去泰山下找一个人,姓赵,人称泰山剑。”
刘牧之感到奇怪,说:“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天浩说:“你一定记住我的话,这个人年轻时与我比武,败在我的金龙刀下,据我所知,他一直在研究金龙刀法,并且收获不小,想当年,他的功夫本不在我之下,但是,我凭着金龙刀削铁如泥的威力,战胜了他……”
刘牧之说:“师父,我记住了,一定按你的嘱咐,潜心练习。”
武天浩说:“近日,我观天象,总感觉东北方有煞气;再说,这日本人已经来了,总有不祥之感,你一定要小心。”他说着,又带着刘牧之进屋里。
下人已经把马饮了,它打了几个响鼻,似乎在催刘牧之。
刘牧之对师父师母说:“师父,师母,那么我就先回刘家大院。”两个长辈点点头。
刘牧之出了门,骑上马,他先想了一阵关于金龙现形的招法如何使用,又想到上午在山里拦截他的那个刺客,搞不明白那个轻功极好的刺客为什么要抢那张画,看来这人一定知道有关画的秘密,并且把画跟龙脉图联系起来,可是爹爹从来都没有告诉他这张画是龙脉图,难道真是龙脉图?
刘牧之还可以肯定,这个人的轻功有些像武冬梅的,而她的轻功是师母传授的。
刘牧之思考着,打马向前跑,路上遇见几个老乡,有说有笑地讨论着,从他们的装束来看,像是大厨子,问他们是干什么的,有个人说,刘家大院招大厨子,比赛做神虫,选中的,给一块大洋。
刘牧之心想,看来他爹这次的祭祀排场很大。他知道,刘家大院暗传着一个谣言,那就是,刘家的老老少少都遭受了金咒的诅咒,所以刘家的当家人刘爱生要通过祭祀来破除金咒的诅咒。
第二节 刘家遭受金咒的诅咒
那天,哑巴确实在山里等到了老九从金蛇谷里返回。
正如哑巴所料,老九一定是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哑巴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野狗和蛇不咬老九呢,那金咒为什么就不在老九的身上应验?
哑巴继续跟着老九,老九的行动轨迹和几年前相比没有变化。从山里出来,他以最快的速度进城,先去了一个钱庄,兑换了一些现钱,接着去了李三的澡堂子。
李三的澡堂子,水来自当地的温泉,泡一泡极舒服。且李三最近又安排了大烟生意,把附近迎春楼的几个窑姐弄过来了,供那些有钱人消遣。
哑巴估计,老九进了李三的澡堂子,恐怕要在里面住上一个晚上了。
哑巴决定先回住处,明天接着来盯。
果真,第二日晌午,老九这才懒懒地出来。
哑巴想,老九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才出来的,如若没有事情,他一定会在里面待上十天半月,把钱花个精光。
老九出来后,就沿着大街向前走。
哑巴又想,看来,他又是去刘家大院。
哑巴想起刘家大院,就有一种莫以名状的感觉。
这么多年了,只要老九从金蛇谷里出来,消遣够了,自然就要去刘家大院。哑巴自然是能够猜中这其间的一点儿缘由。
哑巴跟踪老九向刘家大院走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刘家要办什么祭祀的事情。哑巴心里想,这个刘家,就得多多拜神,祈求神灵的宽恕,要不他们家可要遭更大的报应了。
哑巴知道刘家有两个古怪的人,一个是二儿子,一个是大儿媳即大奶奶。
二儿子是谁呢?是刘牧之。自十几岁开始就离开了刘家,到山里学武了,并住在山里。哑巴总觉得这样不好,不像一个正常的人家的日子。
大儿媳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的。从娘家出嫁前是一个聪明贤惠的姑娘,可是当了刘家媳妇之后,却得了疯病。对于她的疯病,外面的传言比较多,有人说有一年她跟同乡去罗山里祭山,下山的时候遇到一条蛇缠绕在树上,当时就吓得背过气了,可能疯病就是这么得的。后有人说,那是金咒的作用,那条蛇,是金龙派来的,故意警告刘家人的。
为什么人们这样说呢?大家都知道,刘家的人似乎藏着龙脉图,并且,刘爱生的二儿子会什么金龙刀法,等等,都跟金龙和黄金有关系。
也有人说,大奶奶的疯病可能是因为她产下一个怪胎的缘故。
关于大奶奶产怪胎的话题,在刘家大院里是一个禁忌。二儿子刘牧之守山的这个话题,自然也是个禁忌,但是,平日里对他的事情话里长话里短的比较少,对大奶奶说三道四的比较多。因为喜欢叨唠这些事情的人,大部分是女仆人。
原来有一个临村的中年女人,通过人介绍到刘家的厨房里做事,是个好打听,也不知道是哪根弦不正了,竟然打听大奶奶的事情。后来知道了大奶奶因为生过怪胎而得了疯病的事情,认为大奶奶中了邪,便自告奋勇地要给刘家介绍什么“真人”或者“仙姑”,为刘家驱邪。
这事儿引起刘家的强烈反感。没有想到这女人不知收敛,竟然主动接近大奶奶,想要了解点儿更细的事情,终于有管事的借机处罚了她,并将她赶出刘家大院。
看来,这大奶奶确实是刘家的一块伤疤,不容得揭。
若说大奶奶生产的事情,确实是有些奇怪,据有些人讲,大奶奶生下的孩子,是个死胎,一生下来,就埋了。
可是,怀孕期间一直给大奶奶号脉的郎中,一听这事儿,脸就臊得通红,若是死胎,那还要他郎中干什么吃的,没有落地之前,他早就知道了。不过,他从不透露一点儿这样的消息。
但是,他的小学徒很不服,说大奶奶有喜之后,一直都是好好的。
可是,接生婆肯定地说就是死胎。
大奶奶可不这么说,生产那天,虽然遭了不少苦头,但是她确切地听到孩子的哭声了。当然,大奶奶说这话的时候,一般情况下,精神状态是正常的,但是当大家不相信的时候,她就变疯了,一个人上街,只要看到两三岁的孩子,就拉过来看,有一次,把别人家的孩子抱回了刘家大院,引起了轰动。
哑巴并不过分关注大奶奶的事情,但是清楚地记得,当年他来过这个大院里送过信,从那天开始,他的生活就发生了改变。
哑巴可以肯定,刘家的人跟“龙脉图”有关系。
杨忠山当年因为这图,死于非命或许是上天的报应;哑巴知道这一点儿,如今,刘家的人,大奶奶得了疯病,生了死胎,那也是报应。
那么这些报应,就是金咒的显灵!
哑巴就是这么顽固地认为的。
第三节 神秘道长与金咒有关
话说这刘家,在这个地界已经三四百年的时间了。据说在明朝,刘家就有人做过知县;再到了清朝,有人做过京官,于是这一脉人家便繁茂起来。
到了刘牧之这茬儿,祖谱上记载的已经繁衍了三十多代,整个刘姓已经分出七八支。若说刘牧之的父亲刘爱生这一脉,再向前数几代人,一直都是刘家的长房传下来的,且这一支刘姓人家善于经营,不仅保持了刘家祖辈留下来的产业,并且有所发展。
刘家的祖训较严,读书耕作两不误。刘爱生年轻的时候,逢上大清王朝的最后一次乡试,他去参加了,中了举人,但并没有谋得一官半职,此时社会已经不再安定,他的所学有些老套,并不打算出去闯荡,在刘家大院里安心经营祖业。
刘爱生中了文举,也是当地的一件美谈。当地还有另一人,也被传为佳话,那就是附近不远的武家庄,出了一位武举,他就是武天浩。
至于武天浩的名气,其一他是六合拳的传人,更重要的是他会使金龙刀,据说那刀,刀背上雕有金龙,且刀的份量很沉,一般的人根本就抡不动它。
再后来的事情,那就是武家与刘家结为亲家,一文一武都是当地名望之家族,结为亲家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从外表看起来,刘家的一切事情都是那么兴旺,那是让外人羡慕的好生活,且最近这几天又要做什么祭祀,这些都是普通人家不敢想的事情。
刘爱生看起来,身体还是很硬朗。这次的祭祀一定是很重要的,要不,他也不会样样亲自过问。
能够做神虫的厨子都已经来了,有七八个人,杜管家把刘老爷请到院子里,这些厨师站在那里,等着刘老爷问话。
刘爱生穿着棉袍,头上戴了一个皮帽,1938年的这个冬天,尤其地冷,他一开口,就飘着水汽。
有一个厨子站在刘爱生的跟前,刘爱生说:“你说道说道,你会做什么?”
他说:“前几日,人家有喜,做过面老虎,有这么大,彩的。”他用胳膊比着,看样子有两尺大的那个劲头。刘爱生笑了,问:“那户人家生了个儿子?”厨子乐,说:“对,有小子做老虎,有千金做鲤鱼,给了不少赏钱,人家高兴。”
刘爱生问:“那大鲤鱼能做吧?”“当然。”这个厨子应着。
刘爱生接着问话。有两个说自己做过神虫的,刘爱生便要重点问几句,其他的几个厨子要围着听人家的手艺,人家不说。刘爱生让其他人离远了站,问:“我要求神虫的脖子要立起来,起码有两尺高,你怎么做呀,面软,还不塌了?”
那人诡怪地一笑,说:“白面里面用一根玉米杆做撑子,把它立起来,还有,面要生的,不能发。”
刘爱生笑。又接着问另一个,那人也偷偷地将决窍说一下,都差不多,无非他用玉米杆,另一个用高梁杆,一个用生面,一个和面要硬点儿。
用谁呢?他正琢磨,又问两个大厨的姓氏,竟然一个姓刘。他当即做了决定,让姓刘的做主厨,带着另一位做。一共要做两条神虫,一雌一雄。雄的由那位姓刘的厨师来做。
这样安排了,两位厨师都很高兴,受了重用。
其他的厨师负责做鲤鱼、虎、桃等上供的祭品。
另有七八个婆娘,分别做小面鱼儿、小果子、小猴儿、小猪儿、小老虎,都是十二生肖里的小动物——除了龙不能做,这些东西是不上供桌的,都做的像喝酒的小杯子那么大,在热锅上烙熟,两面都是焦黄的,吃起来脆脆的,甜甜的。
女人们做的东西是不能上供桌的,那是侍候小孩子的,必须做得好吃、可口,这样孩子们才会高兴。这么大的祭祀,必然要有小孩子来参加,这样才有生气。
花生米是必须要炒的,因为它的香味可以飘满整个大院。
鞭炮是必须准备的。调皮捣蛋的男孩成了宠儿,每人拿了炮仗,在大门口,在院子里,一会儿砰地响一下,他们的口袋里装了炒熟的花生,边吃边放,还动辄吓唬大人或同龄人,把鞭炮往人堆里扔。不过,这不打紧,大人们也借机与小孩快乐一把。
除非他们把鞭炮扔进牲口圈里,长工会过来呵斥几句,因为,受了惊吓的驴,叫起来很嘹亮,比较惹人讨厌。
刘爱生把事情安排下去,一会儿,厨房里烟气腾腾,热闹起来。一个漂亮的女学生过来,喊:“爹,我大哥回来了。”这女学生,看起来二十刚出头,是刘爱生的女儿,排行老三,叫刘牧栋,是一个男孩子的名字,这其中有缘由,以后再说。
刘爱生的大儿子,叫刘牧国。他已经回到刘家大院,带了一个跟班的,个子挺高,干净利索。他先到了堂屋,不见他爹,便坐下来等着。
一会儿,刘爱生的脚步声近了,刘牧国快步迎出去,叫:“爹,这么大冷的天,你不用操持了,让他们下人去办得了。”
刘爱生说:“我不操持不行的,你是长子,天天在外面跑,还跑什么生意呀,咱家这些祖业还不够吗?”
刘牧国说:“不是的,我这不就想在外面看看吗,总不能一辈子老是待在这个院子里吧。”
刘爱生看着刘牧国带的伙计,问:“他是谁?”
刘牧国:“说是个帮手。”刘爱生说:“看起来像是练过把式的。”刘牧国笑而不语。
这时,刘牧栋回来了,原来她去厨房拿了几个小点心,边吃边说:“大哥,他们做的可真好吃。”
刘爱生说:“我说你这个丫头,怎么到青岛读了几天书,一点儿妇道人家的样子没有了,坐要有坐相,吃要有吃相,不能这么边走边吃,要饭的才这么边走边吃。”
刘牧栋笑了,过来扶刘爱生,一副讨好的表情。刘爱生坐了,说:“老二该回来了。”又对刘牧国说:“你先看看你媳妇吧,还有你娘,给你的伙计安排个住的,让三儿在这陪我说几句话。”刘牧国施了礼,去后面的院子。
刘牧栋问:“爹,你这次怎么搞得这么大排场?”
刘爱生不说话,想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说:“二十年了,总得祭典一下。”
刘牧栋不懂,问:“什么事情二十年了?您祭典什么?”
刘爱生没有回答,却听到外面的声音:“刘老爷,看来您安排得差不多了。”
刘爱生站起来,只见一个道长站在门口,连忙请他进来。
那道长有六十多,头发却不曾白,精神很好,手里拿了一个拂尘。刘爱生请道长入座,又对刘牧栋说:“三儿,你回房间吧,爹有事情与道长说几句。”
刘牧栋很不高兴地出去了。
刘爱生按了书架上的一个花瓶,两个柜子向两边滑开,闪出一个门洞,二人进了密室。
两人稍坐,刘爱生问阳明子:“道长您看最近天相如何?”
阳明子摇摇头说:“二十年大限已到,天机难料,但这杀机已临。”
刘爱生说:“道长,无论如何,请你再帮我刘家一次。”说着,他深深地行礼。
阳明子扶起刘爱生,说:“成败乃天意,我定然尽力而为。”
刘爱生小心地问:“道长,金咒到底是什么?我刘家堂堂正正,不怕金咒的。”
阳明子一脸的忌讳,为难地说:“天机,天机,无解,无解。”看来他有意地回避。
刘爱生看一眼阳明子,脸上尽是无奈,无限的恐惧从他的内心升起。
刘爱生叹了一口气,说:“也许是命吧,牧之的命苦啊,恐怕就不好说的。都是这龙脉图搞的。”
道长摇了摇头说:“我们的所作,都是为了芸芸众生。”
正在这时,他听见外面人有喊话,他估计是二儿子刘牧之回来了。刘爱生起身,用眼看着道长,充满祈求,道长点点头,但不说话,又摇了一下头。
第四节 刘家的媳妇被金咒诅咒
话说刘牧栋看到爹和那个道士进了密室,心里老大的不高兴,她负气地起身走,爹一定是搞什么秘密,估计就是跟龙脉图有关系,还隐藏什么,天底下谁不知道咱家有个大秘密,尤其是跟二哥有关系。
她这么一生气,竟然大声说出来了,忽然听见有人喊:“小妹,你说什么秘密?”吓了她一跳。
原来,刘牧之正在拐角处,与大哥刘牧国站在一起。
小妹生气地说:“你和爹都知道秘密,把家里搞得神神道道的,人家外人都知道咱家里藏了什么龙脉图,就你和爹还在那里装呢,你看,那个道士又来了。”
刘牧国拉过小妹,要带她去后院,说:“你都这么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你看你去青岛读了几天书,变化这么大。”
他们三个人去后院刘牧国的媳妇住的地方。刘牧之问:“阳明子道长来了?”
小妹说:“跟爹在商量什么事情呢。”
三个人进了后院,刘牧国的老婆早就知道丈夫回来了,迎在门口。
大嫂看起来有些气色不好。刘牧之和刘牧栋问大嫂好。刘牧之问大嫂身体是否有好转,大嫂说最近好一些。刘牧栋说:“嫂子,等你身体好了,再跟大哥要一个孩子,你看二哥家的那个小虎,多好玩。”
刘牧之拧了下小妹的腿,剜了她一眼。再看大嫂,脸色变得灰暗,眼泪吧吧地掉下来。
刘牧国连忙上前替她擦泪,打了下小妹的头,说:“你这个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是为啥?
原来,早在六年前,刘牧国媳妇就产下一个孩子,还没有出产房的时候,就被人告诉是死胎,便扔了。
刘牧国的媳妇不相信这事儿,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她听到孩子的哭声,可是为什么孩子没有了呢?
媳妇怀疑是公公刘爱生做的手脚,可是他为什么要把孩子扔掉呢,那是刘家的血脉啊!于是,这几年,大嫂一直这么病怏怏的。
这种不祥的气氛,每当兄妹三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大哥刘牧国终于忍不住,问:“弟,咱们家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你就不能说一下,我们又不是外人?”
刘牧之尴尬地一笑说:“没有什么秘密,那都是外人瞎传的。”
小妹说:“你当我们不知道呢,外人说,你和我冬梅嫂子结婚,都是因为那个龙脉图。你十五岁就离开刘家,跑到山里学武了,还有,那个卧龙居,人家说是爹专门给你和武家盖的,要是没有天大的秘密,咱家为什么要到山里盖一座房子,人家说,你和冬梅在山里守着什么龙脉图。”
刘牧之说:“我那时才十五岁,哪里知道那么多,都是爹安排的。”
小妹又说:“我听说,你和二嫂成亲的前几天,那个阳明子道长在卧龙居跟你干什么事情了,一定是不想外人知道,好像爹也在现场,人家说,爹爹把什么龙脉图传给你了。”
刘牧之生气了,站起来,说:“小妹,这些事情你不应该知道,会出人命的,再说,我根本没有见过龙脉图!”
刘牧栋晃晃头说:“我就随便问问。”
刘牧国说:“小妹,你怎么对这件事情过分地感兴趣,你是不是跟外面的人有什么联系?”
刘牧栋急忙辩白,不敢说话了。
他们正没话可说呢,有两个丫头在兴奋地讨论,说厨房里的神虫已经蒸熟了,大家要过去看热闹。刘牧之说要先看一下爹,说着他先出去了。
其他人,先坐一会儿,也讨论着去厨房看看神虫,刚要起身,忽然听见外面砰的一声,大家吓了一跳,来到门口一看,原来是刘爱生一个远房的侄子放鞭炮,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跑进这个院子了。
那个远房的侄子,有六岁左右。他的父亲叫刘爱冬,与刘爱生是刚刚出五户的叔伯兄弟。这孩子长得白净,眼睛大大的,因为吓着了大伙,正在英雄般地坏笑。他的大名叫刘牧梁。
刘牧国和刘牧栋站在门口,刘牧栋看到自己的远房小弟弟,便叫道:“过来,看我打你屁股。”
没有想到,那小子不怕,更加坏笑,这时,大奶奶来到门口,忽然愣怔地走出来,冲着那个小孩子,走近了,便忽然搂住了小男娃子,大声喊:“儿呀,我的宝呀,你这回跑不了了。”她搂孩子亲他的脸。
这可吓坏了那个小孩,挣扎要跑,大奶奶死命地要抓,一下子乱套了,刘牧国慌忙上前,用身子把小孩挡住,一个下人慌忙拉住小孩子跑出院子。
于是,大奶奶躺地上了,打着滚要孩子,上来了七八个人,这才把她摁住,架着她回屋子。
刘牧国已经完全傻了,木木地站在那里,欲哭无泪。
大家把大奶奶按在床上,她终于没有了力气,不再挣扎,一会儿,稍微安静了,又开始哭,嘴里喊着:“我嫁到你们刘家算是倒大霉了,都是那个什么龙脉图害的,人家外人都说了,你们刘家跟什么龙脉图沾了边,就中了金咒,要遭天谴的,让你断子绝孙。”
刘牧国知道她已经疯了,不敢跟她说话,只有守着她,不让她过度发作。这时,刘牧栋说:“正巧阳明子道长在,快快请他给嫂子看看。”
刘牧国一听,急忙起身,出门的时候,还绊了一个趔趄。
第五节 老九的密信
且说哑巴,老远盯着老九靠近了刘家大院,哑巴知道他不会走大门的,因为哑巴多次跟踪老九到过刘家大院,果然,老九敲开了大院的侧门。
很明显,他与那个看门的比较熟悉,人家痛快地放他进去了。
刘牧之从大嫂那里出来,来到堂屋看望父亲,不见有人,知道刘爱生可能在后面的屋里。于是他坐了,咳嗽几声,对着墙喊:“爹,我回来了。”
然后,他坐在那里,安心地喝水。片刻,只见贴墙的两座书橱分开,刘爱生和阳明子出来。刘牧之向道长施礼,道长还礼出去了。只剩刘爱生和刘牧之坐下。
刘牧之说:“爹,最近山里不是很安宁,不少人都去山里转,怕要发生什么事情,尤其是日本人去了。”刘爱生点点头说:“要来的,早晚会来的。”
刘牧之想了想说:“儿子不理解,咱家的龙脉图到底在哪儿,是不是那张画?”
刘爱生并没有接着话茬,说:“回来了,去看看你娘。”正说着,来了一个下人,说厨房里的神虫已经做好,请老爷去看看。
刘爱生起身跟着下人去了。来到厨房,已经有一些人在那里品头论足了。刘牧栋凑到刘爱生跟前,说:“爹,你看,这做得真像,好吓人呀。”刘爱生说:“你懂什么,不要瞎说,这是神虫。”
有两个大锅,口径五尺,笼屉已经打开了,已经蒸熟的两个神虫坐在锅上,热气腾腾。
若说这神虫,其实是两条蟒蛇。它们的姿势都是盘坐着,高度约有一米,头部昂着。雌蛇与雄蛇略有不同,雄蛇的背上有鳍,看起来像图画里的龙背,只是它的头部没有角,雄蛇的样子更为健壮。由于是刚刚做好,还是白色的。刘爱生问下一步如何做。
厨师说:“等它凉透了,我们要给它上颜色,现在是热的,挂不住色。”
刘爱生点点头。
这时,杜管家说:“老爷,大家都忙活了一天了,是不是先安排大家吃晚饭,晚上还要加班准备。”
刘爱生点点头,让他去安排,正在这时,一个下人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他的脸色阴了。那人说了大奶奶的事情。
刘爱生无奈地叹口气,对杜管家说他先回去吃晚餐,去餐厅的路上,看到刘牧之和他娘走过来,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大媳妇的事情。
刘母是一位信佛的人,手里捏着佛珠,她和刘牧之一起向餐厅走去。刘母说:“牧之呀,你这是命呀,咱们刘家,也只有你能去守那山,你哥是老大,不能去的,需要保住这个根呀。”
刘牧之说:“娘,我住在山里挺好的。”
刘母说:“我知道那山里是是非之地,你放心吧,我天天给你念经呢,让佛祖保佑你。”
刘牧之说:“守着那山,是我应该做的。”
刘母说:“话也说回来了,这地界,也只有咱们刘家才有这个能力呀,况且,有你那个武举岳父帮助,这么多年才平安无事,若是平常人家,想都不敢想。”
两人已经进了餐厅,大哥刘牧国慌张地跑进来,坐在刘爱生的身边,刘爱生低声问:“你媳妇怎么样了?”刘牧国说:“道长正在给她诊治。”刘爱生低头沉吟了一声。刘母听到这话,问:“老大媳妇怎么了?”刘牧栋说:“又犯了疯病。”
刘母听了,急忙拿着念珠,闭上眼轻轻地念,一会儿睁开眼,看看刘爱生。
刘爱生笑着说:“今天你们三个都齐了,大家吃个团圆饭。”一个仆人从厨房里端来下午刚做的小点心,就是那些小狗儿、小猴儿等等的面食,刘母笑逐颜开地拿来吃,劝刘牧栋,小三儿:“快吃,小时候,你就爱吃这个。”
刘牧栋说:“早吃过,都撑了。”大家笑。
正在这时,一个下人贴着刘爱生的耳朵说:“老九来了,要见您。”
刘爱生有些厌恶地说:“不能让他等过饭时?”
仆人说:“我跟他说了您在吃饭,他说很重要的事情。”
刘爱生吃了几口,起身去了。
饭桌上的人都看着刘爱生出去,不知如何。刘爱生又转身说:“你们吃吧,不要等我。”
老九被安排在书房里,他已经穿着光鲜的衣服,可以肯定的是,来刘家之前他是认真地收拾了自己,只是脚上的鞋全是泥水,看样子是从雪地里走过。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流眼泪。刘爱生进来了,老九站好了。
刘爱生问:“什么事情?”
老九说:“老爷,我给您送货来了。”老九说着从衣服里掏出几块金子,放在桌子上。老九讨好地说:“老爷,我惦记着您呢,你提供地点,我去采,你占六成,我占四成。”
刘爱生点点头,把桌子的金子收了,并没有说话,脸上是阴沉的表情。
刘爱生喝了一口茶,似乎正在沉思,其实他在等老九主动开口,没有想到老九却问另一个话题。
老九挤出笑脸说:“老爷,要不您再给我说个地方,我再进一趟金蛇谷,去碰碰运气,您拿大头,我给您七成。”看来这小子够贪的。
刘爱生抬起头,不屑一顾地说:“现在天太冷,开春了再说,先踏踏实实过个年。”老九笑,还控制不住打哈欠,说:“托老爷的福,我今年再过一个好年。”
刘爱生没有搭理老九的茬,反而认真地问:“老九,我听人说,你去采金子的时候,见过金龙,这是真的吧?”
老九奸笑着说:“老爷,是我编的,但我确实在那里见过大长虫,没有水桶粗,只有大人的胳膊那么粗,不过,也够吓人的。”
刘爱生哈哈一笑,说:“你也够坏的。”
老九补充道:“我按照您的指点,去了金蛇谷,找到了那个金窝子,那附近呀,都是死人骨头,可吓人啦,确实有一条大长虫,我找了几块金子就跑了。”
刘爱生嘿嘿笑了。
老九说:“千真万确。老爷,您再给我指个地,不要去金蛇谷了,被那些大长虫咬一下子,可了不得。再说,那里还有那么多野狗,动不动就咬人,要是丢了命,采再多的金子也没有用。老爷,我听说那龙脉图就在您手里,您就随便指个地方,我找到金子,还是您拿大头。”
刘爱生脸色难看,呵叱道:“谁说龙脉图在我手里,我根本不知道龙脉图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的那几个地点,是我祭拜金蟒蛇得到神灵的点拔,梦见的地点。”
老九很会听话,立刻明白刘爱生的意思,说:“那是,老爷受神灵的保佑,我们这些人,不灵光,得不到神灵的点拔,我看您这次又要祭奠金蟒蛇,一定又会得到点拔。有了信,您再跟我说一下。”
刘爱生点点头,说:“关于金蟒蛇,你跟外面的那些人说得再可怕点儿,把大家都吓住了,自然就没有人敢去山里乱闯,这样你才能独自发财。”
老九点头:“当然,我照您说的办。”老九又打了一下哈欠。
刘爱生厌恶地盯着老九的脸色,他知道老九已经抽上大烟了,他有些担忧,这样的人已经不可信了。老九逛窑子,泡澡堂子,都不可怕,最多废点儿钱而已,但是吃大烟可就不一样了……
老九是个单身汉,是个淘金工。按人们一般的想法,淘金工是容易发财的。按理,老九确实是应该发财,他也确实发财了,但他没有攒下钱。这与他个人的习性有很大的关系。几十年了,他已经养成习惯了,每年开了春进山里采金子,如果中途采到了金子,他就会出山来到城里卖了,或者到温泉里泡澡,顺便去找几个窑姐,或者卖了更多的钱,他会去远一点儿的地方,那就是青岛,在那里吃喝玩乐一番,直到把钱花完了,再回山里采金。
由于他是个人行动,不与那些开矿的矿主在一起,所以,他经常是天暖和的时候进山,天冷了再出山,年年如此。似乎,他把罗山当做了自家的金库。
刘爱生知道老九最关键的信息还没有说出来,老九敢在吃饭时让刘爱生出来说话,手里一定是掌握了什么信息。于是,刘爱生不耐烦地问:“你今天就这点儿事情?”
老九讨好地上前,挤眉弄眼,说:“是有事情,这两天,开温泉澡堂子的李三对我比较热情。”
刘爱生问:“李三是为什么?”他皱了一下眉头。
老九说:“李三今年上了大烟的买卖,在他那里,泡完澡,抽上一口,舒服着呢。”老九说着又打哈欠,想起了大烟的香味。老九舒服地回味了一下大烟带给他的快感,继续说:“李三的澡堂实际上是山匪马云龙的点儿。”
刘爱生听了,点点头冷笑,说:“你手里有钱,他自然对你热情。”
老九为了显示他的重要性,最关键的信息最后说:“昨天,我遇到二狗子翻译了,我请他泡澡找窑姐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件事情。”
老九像个说书的人,故意吊了刘爱生的胃口。
刘爱生说:“你说。”
老九趴在刘爱生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刘爱生的脸色大变,不说话,拍拍老九的肩膀,以示鼓励。
片刻,他喘口气说:“你这次送信做得很好,让人去厨房里给你带些点心,也算是我犒劳你的。”
老九嬉笑着说:“老爷您客气了,这是小的应该做的。”他自觉地退出去了。
老九从刘家大院的正门出来,他还带了一些点心,边吃边走着。
不远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那个人肯定是哑巴。
但是,哑巴的身后,又跟了一个人!这个人,噌地一跳,又噌地一跳。
刘爱生回到饭桌,大家都等他呢。他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说:“牧之,吃完饭你留一下,牧国,你快快去看看你媳妇。还有,把杜管家叫过来。”
一会儿大家散去,杜管家上来了,刘爱生吩咐他:“今天晚上院内要灯光通明,让所有的家丁起来守夜,每个院落都要巡逻到位,这个月,所有人的月钱,发两倍。”
杜管家说:“老爷,我替下人们谢谢您了。”刘爱生嗯一声。杜管家下去安排了。
剩下刘牧之,刘爱生说:“老二,你这几天要警惕一些,日本人可能要行动了。”
刘牧之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他们要干什么?”
刘爱生说:“刚才老九说,也许明天日本人会来,你去准备吧。”
刘爱生又去了院子里看看其他的准备,祭祀用的牛已经准备好了,几个下人已经把牛收拾得干干净净,喂着精料。
巡查完了,刘爱生回到密室,打开抽屉,取出了个灵牌,上写“杨忠山”,刘爱生把它放在桌子上,他行了礼,认真地说:“杨兄,二十年了,该来的都要来的。按照道长的推算,恐怕这劫难是躲不了的,如果杨兄在天有灵,就助我一把。”刘爱生又行了礼,之后,把灵牌收起来,放好。然后,他长叹一口气,说了句:“龙脉图啊龙脉图。”
他收的过程中,感觉那灵牌上的字晃动了一下。
刘爱生心里一惊,心中有丝暖意,看来,杨兄弟已经有感应了。
第六节 道场上出现血祭
清早的地上有寒霜,今天正是所谓的黄道吉日,刘家大院上上下下几十人,都已经起来准备了,扫院子的声音把刘爱生弄醒了。
却说这一夜,阳明子道长也没有闲着,他似乎经过了无数次推算,总觉得天机已现,势不可阻,但他还是在做挽救的工作。一清早,他就把画好的道符拿来了。
刘爱生已经穿戴整齐。道长过来,把一堆符给了刘爱生。道长吩咐,将这些符,贴在大院的房间里。刘爱生很重视此事情,特意叫来杜管家,一点点去落实。
按照规矩,今天的道场先在刘家的大院里,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全家人在刘家大院里参拜神灵,到时,会有一些亲威朋友前来参拜。在刘家大院里祭拜完了之后,再去罗山的金顶祭祀。
刘家的这件事情,看来是有很多人知道了。王迎春也知道了。
那日,王迎春离开了卧龙居,先去山下的碰头地点找到了李红江。李红江告诉他,刘牧国最近几日要回到刘家大院。王迎春一拍大腿:“真是老天爷给的机会,如果是他回来了,我就跟着他走,一路上肯定安全。”
李红江点点头。
王迎春说:“你也给我准备点儿礼品,咱也去会会这个老同学。”
于是,王迎春带着礼品也朝着刘家大院来了。
早上九点左右的时候,大院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今天的阳光比较好,天空也睛朗,似乎孕育着一个好兆头。供桌是从刘家的祠堂里搬来的,已经蒙了红布。几个下人正在摆供品,首先要摆的是神虫。
两个神虫已经上完颜色,基本上都是黄色系的,只不过雄的神虫色泽要深一些,有点儿土黄的样子,神虫的信子,做成红颜色的,眼睛是黑色的。两只神虫,一左一右,摆在主供桌上。旁边有两个放供品的桌子,已经摆上了寿桃、大鲤鱼等,这些都是面做的。
祭祀活动在正午开始,前来参拜的亲朋好友需要在此前到来,并将礼品送到。如果需要借此机会给自己的孩子或亲人祈求福瑞的,需要提前到来,并将自家的供品在供桌上找到一个位置,认真地摆放好,或者放上一个物件什么的,用来得到神灵的保佑。
刘爱生的一个远房堂弟,没有出五服,叫刘爱冬,他也来了,带来了供品,还带着他的小儿子,叫刘牧梁,就是昨天被大奶奶当成儿子的那个小男孩。
他爹想把儿子随身戴的虎头锁放在供桌上,沾点儿福气,便问刘牧栋放在供桌上的什么位置,刘牧栋说:“那就跟金龙刀放在一起,我二哥要把刀也拿出来。”
正说着,刘牧之出来了,手里拿了两件东西,一件是画,一件是金龙刀。
刘牧之把金龙刀放在桌上,用托儿托稳了,又把画放上。刘爱冬说:“二少爷,你昨日回来的?”刘牧之说:“是的,叔。”其实,刘爱冬只比刘牧之大七八岁。刘爱冬吩咐儿子:“快点儿叫二哥。”小孩子叫一声,伸手来摸那把刀。刘牧之笑着说:“小心点儿,别伤了手。”
刘爱冬讨好地把儿子的虎头银锁拿出来,要求和刀放在一起。刘牧之给他放好了。小孩子叫:“二哥,你把刀拉开让我看看。”他说着,伸手使劲儿拉了一下,拉出一截,只见刀刃发亮,刀背是黄色的,小孩子睁大了眼,张着嘴看。
刘牧之急忙把刀塞回去,说:“这个刀危险,别刈了你的手,不要乱动,知道吗?这个金龙刀出鞘,必有杀气。”
他们正站在院子里,突然听到一阵汽车的响声,只见一个下人慌张地跑进来,直奔堂屋。刘牧之把那人叫住,问:“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下人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好了,二少爷,来了一车日本兵!”刘牧之听了,也吓一跳。赶紧去门口看看。
门口,来了两队士兵,一共有二十多个,排成了两列。小汽车上下来三人,是酒井、佐藤一郎、杨少川。二狗子翻译从大卡车上跑过来,给酒井引路。另外有两个军官,是山岛和野村,他们站在士兵队列的前面,请酒井几人进院。
酒井进院,有两列各六名士兵咔地转身,跟随他们进院,剩下的八名在大门口呈扇形站开。
酒井走到第二道门的时候,咔地一声,两名士兵留下站哨。
刘牧之刚刚走到第二道院的时候,二狗子已经带人进来了。刘牧之拦住他:“你们这是干什么?”
二狗子翻译竖着大拇指说:“大日本帝国的皇军前来你家作客。”刘牧之看一眼,只见酒井笑眯眯地看过来,他没有穿军装,穿着和服。酒井笑着说:“我们是来拜见刘老爷的。”
再看其他几个人,佐藤一郎穿着干练的西服,另外一个人,杨少川,穿着前几日的勘测服。刘牧之犹豫了一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杨少川经过的时候,惊讶地看了一眼刘牧之。
进了第三道院子,又留下两个士兵上哨。
刘爱生已经知道日本人来了,他站在堂屋的门前,心里默念了一句,看来这老九说的是真的。只见一群人进来了。
刘牧国也听说日本人来了,站在父亲的身后,他的那个精壮的伙计,紧张地看着前面。
酒井老远便抱拳,用中国话说:“久闻刘老爷鼎鼎大名,今日有幸前来拜访。”
刘爱生抱拳,说:“有失远迎,贵客贵客。”
酒井来到供桌前,看到两条蟒蛇,甚是奇怪,指着问:“刘老爷,为何要敬此神物,在下不懂,请不要见怪。”
刘爱生答道:“传说多年以前,天帝派渤海龙王的一子看守罗山的黄金,不得离开半步,因为那龙不能离开,便在山里繁育后代,因不能上天入海,只能在山里生活,慢慢演变成了现在的神虫。”
酒井点点头。刘爱生说:“请问您今日来有何贵干?”
酒井笑着说:“听说刘家今日大祭,特来祝贺。”他说着一挥手,叫道:“去车上把礼品抬来。”四个士兵出去了。
刘爱生问:“请问您为什么要带这么多士兵?”
酒井反问:“有什么不可吗?”刘爱生说:“此处为吉祥之地,刀枪相见,恐怕不妥。”
酒井没有回答,看到供桌上有画和刀,他好奇地过来抽刀,却被刘牧之拦住,说:“此刀为杀生之器,出鞘必有杀气。还望先生不要动它。”在一边的山岛早就忍不住了,咆哮着要上前教训刘牧之,被酒井拦住了,说:“入乡随俗。”
他又拿起画,不经同意就展开了,杨少川也看那画,带着奇怪的表情。
酒井问:“这是什么画,为什么要当圣物放在这里?”
刘爱生说:“这是我的祖上画的,所以每当有祭祀的时候,就拿出来。”他说这话的时候,仔细地盯着少川一郎的面相,少川一郎的目光与刘爱生相撞了,刘爱生心里禁不住激动,小心地问:“请问这位是?”
酒井笑哈哈地说:“他叫少川一郎,是我的朋友。”酒井心不在焉地讲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画上,嘴里说:“难道这是龙脉图?”
没有人就这句话作出回应。
酒井正端详着,四个士兵抬着两个箱子进来了,打开一看,是日本产的一些东西。酒井说:“小小薄礼,请笑纳。”刘爱生道了谢,正不知如何对付,这时,有一个下人跟进来,说:“大少爷,你的一个朋友,被拦在门外了,不让进来,还有好几个人,都被卫兵拦住了。”
酒井哈哈大笑,说:“打扰你们的事情了。”他把山岛叫过来说:“你带着士兵到城外去等着,咱们不能坏了刘家的事情,这刘老爷是我们的朋友。”
山岛带着士兵撤了。刘爱生暂且松了一口气。
王迎春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像个做大买卖的人,他进来找刘牧国,刚才的日本士兵,可把他给吓坏了,一身毛汗,如果那些日本兵搜身的话,今天说不定就要出点儿花活了。还好,那些兵撤了。
王迎春进了院子,又是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得要复杂,他看到了日本人在里面,便不敢放肆了。
刘牧国听说有人找他,便出来迎接,他没有想到会是王迎春,惊问:“老同学,怎么是你呢?听说你做大买卖了。”
王迎春说:“老弟,你这里怎么有日本人呢?”
刘牧国说也不知是什么风把他们吹来了。王迎春把礼物交给一个下人。刘牧国把王迎春引到一个安静处,问:“你一定是有其他事情吧?”王迎春说:“就是打算跟你一起走,听说你要回青岛那边,我搭你个顺风车。”
刘牧国笑,说:“你先在我们家住下吧。”又来了一些人,有几个人是邻里的教书先生,有个先生曾经教过刘牧国和刘牧之,刘牧国打招呼,刘牧之也过来问好。
刘牧之和王迎春同时吃了一惊。刘牧之问:“王大哥?”
刘牧国说:“这是我弟弟,你们认识?”王迎春点点头,说:“有缘分,这叫缘分。”不过,他心里立刻敲起小鼓,说不定今天还能打听点儿龙脉图的事情,不过,日本人肯定是为这龙脉图而来的。
来送贺礼的人都到齐了,他们各自找了位置坐好。正午的时间已经临近。祭祀就要开始了。
杜管家上来,把香点燃。
祭祀的第一步,是要向神灵献上活祭。这个活祭是一头一年多的犍牛,已经梳洗得干干净净。牛头上遮了一块黑布,挡住了它的眼。这牛已经被牵上来了。
牵牛的人将牛卧倒,立刻有一个人拿来一个白色的瓷盆,有一尺口径。那是用来接牛血的。杀牛的那个人,是从远处的村子请来的,是一个专业的屠夫,他今天也必须穿戴整齐,但是,他的右胳膊打着赤膊,那是方便工作。
屠夫上场了,先是朝着供桌上深敬一礼,那表示今天的这个犍牛是为供桌上的神灵而献,而后又朝东家施礼,表示这是给东家干活,后又朝来的看客施礼,表示屠夫是一门杀生的手艺,请大家多多包涵。
行完了这些礼节,他这才取出自己的屠刀。他右手提着刀,左手抚摸着牛,正在找下刀的位置。
当时,现场紧张极了,牛毕竟是一个大畜生,要想把它一刀干掉,那是需要技巧的。有的大人已经把小孩拉到一边了,不让他们看这种血腥的场面。
屠夫看来已经摸准了位置,把刀备好了,用刀尖抵着牛的身子,牵牛的人,在一边站着,拉着绳索。
正当这时,意外却发生了,道场上竟然钻进来了一条狗,狗头上是血,嘴里还咬着一块肉,它呜地叫了一声,朝着屠夫跑过去。
那屠夫,本来已经攒足了劲儿准备一刀扎下去,被那狗一吓,只使出了一点儿力气,可是刀已经扎进去了,想不到那牛一挣扎,站了起来,再一甩头,蒙在眼上的布晃一下,它看到了屠夫的位置,奋力顶去。
屠夫连刀都没有抽出,纵身一跳,哪知慌乱之极,脚下一空,眼看身子一斜,向地上扑倒,如若倒地,还不被那犍牛扎个透心凉!
突然,一个身影忽地窜出去,那是刘牧之,只见他身子一蹲,左手一伸,托住汉子的腰,再一推,那汉子的身体向人堆之外滚去,众人吓得啊地尖叫。
但是,牛的角已经顶上来了,它已经碰着了刘牧之的胸部,就见那牛角,向前一探,似乎要捅刘牧之的前胸,刘牧之刚才推屠夫的一招,气力已发,不敢硬碰,胸部猛得往回一缩,恰恰离牛角有一指那么远,牛再惨叫一声,迈一步,再向前一顶,此时刘牧之身形已经不稳,身体后退。如若被牛顶倒,那就麻烦了,岂不被它踩死!
刘牧之双手竟然扳住了牛角,怎奈他已经被牛逼得站不稳,无法发力。
此时,刚才的屠夫,顺手抄了一根木棒,一棍子砸在牛的背上。
那牛,再惨叫一声,脖子一扬,只见刘牧之像个风筝被甩在了天空,大家又啊地一阵惊叫。
牛头上的黑布被风掀了起来,它找到了屠夫,竟然四蹄扬空跳起来,扑将过去。
屠夫吓得后退,这回,他无法再躲,一个仰面跌坐在地。
而刘牧之,空中一个翻身,头朝下,伸手向供桌上金龙刀探去,哗地一声抽出金龙刀,他人已经落地,一运气,一招龙在野,呼地一声,只见一道金光,牛首落地,那牛的血,如同喷泉急射而出,扑在供桌上的两条神虫之上,于是,两条神虫变成了红色的。
而失去头部的牛身,向前窜出两米多远,轰隆一声倒在地上,血溅了一地,把那个屠夫压在了身下。
刘牧之呼了一口气,把刀收了,又走出道场,来到刘爱生跟前,问:“爹,你没有事情吧?”刘爱生脸色苍白,轻轻地说:“血光之灾。”
王迎春也是被这个场面吓住了,再一看刘牧国,不知何时已经将手枪拿了出来,他便笑一笑。刘牧国一看牛已倒地,又把枪装回去。
酒井和几个日本人,更是惊愕。那个教官野村,连连用日语赞叹刘牧之的刀及刀法。
立刻,上来四个人,最快速度地打扫了现场,但是那牛血的味道,已经弥漫开来。他们把牛血接了,用来祭祀。
接着是阳明子上来,点燃了准备好的柴火,他站在道场内手持着拂尘,默念了咒语。片刻,请刘爱生来上香。
刘爱生走到供桌前,低声地默念了几句,点燃一束香,敬上。
之后,请前来祝贺的人上香,以表对神灵的敬意。敬完香的人,在走出刘家大院的时候,可以领到刘家做的小点心,以示恩惠。
正当轮到酒井前来进香时,咚咚跑进一个日本士兵,在酒井的耳边低语几句,酒井脸色大变,用日语对几个日本军官说:“迅速回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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