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身微命贱
杨晨摇摇头朝着城内走去，车队发出的动静将难民们的视线吸引过来，当他们看到这么大的车队时一个个眼神中发出希冀的光芒，希望这车队上的东西能救他们一命。
杨晨低声对着赵真华道：“让弟兄们打起精神。”
看到杨晨眼中的警惕，赵真华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随即吩咐了下去。
队伍中的士卒们也强行打起了精神，将手都放在腰间的刀上，警惕的看向周围的难民。
小心驶得万年船，杨晨虽然同情他们，但也要小心着点。
难民们一直盯着车队，士卒们的变化自然也看在他们的眼中，每当士卒们的眼神扫在他们身上的时候，难民们纷纷缩着脖子低下头去，不敢和他们的眼神对上。
这让杨晨有些诧异，他刚才心中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觉得一会估计会有人闹事，将车队拦下来。
毕竟人饿极了是没有理智的，更何况他们的车上装满了银子和粮食。
如此看来这帮难民还没有到彻底活不下去的时候。
这时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从旁边的难民中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身旁的熊武见状要将她拦下，却被杨晨挥手挡开。
这女人都饿成这样了，要是还能伤到自己那真是命该绝了。
女人走到杨晨身前五六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官老爷给口吃的吧，我饿的没有奶水，孩子都饿了一天了。”
女人的动静让她怀中的孩子哭出声来，然而声音却十分微弱，显然已经饿的没力气哭了。
杨晨从熊武的怀中掏出一个饼子递给了女人。
女人见到面饼顿时激动的哭了出来，连忙不断地将脑袋磕在地上，磕的满额头都是泥水。
随后也顾不得干净埋汰，直接用袖子抹了一下，就将面饼塞进了嘴里，大口咀嚼着，当把面饼在嘴里嚼成糊糊后，便对着怀中婴儿的嘴渡了过去。
杨晨对着身后士卒和民夫道：“把你们身上的吃的都给他们，优先给带孩子的女人。”
士卒和民夫们早就对这些难民心生同情，此刻听到杨晨发话，纷纷从身上掏出食物，分发了出去。
有一些壮年男人还想要从女人手中抢夺，被士卒一刀鞘打在身上，直接倒在地上不断哀嚎，哀嚎声在寂静的营地中传的很远，也将一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压了下去。
杨晨收回目光，却突然发现正在他面前吃面饼的女人一边嚼面饼，身上还不停的发抖。
仔细一看才发觉这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
此时的天气也不那么暖和，尤其是早晚时分，更是寒意逼人，只凭一件单衣肯定是不够用的。
杨晨扫了一眼，看见站在城门口手持佩刀的几个衙役，眉头紧皱，看向一旁的于国昌。
“渝州城面积不小，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
“就算没有那么多房子，但总归有几面被冲毁的墙能挡挡风吧！也比就这么躺在地上要强！”
于国昌扫了难民一眼，凑到杨晨的耳旁。
“城里又不是所有人家都遭了灾，城北地势高，基本上没有被洪水破坏到，而且那边还是富人区，是渝州城最繁华的地方，也是衙役们重点关照的地方，这么多天过去了，肯定已经恢复如初了。”
“之所以不让这帮难民进城，也是因为他们都饿急眼了，估计是怕他们进了城控制不住，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杨晨听着于国昌的话语心中火气瞬间涌了上来，却又深吸两口气压了下去。
他知道这都是自己于时代不同的思想观念在作祟，认为人人平等才行，实际上于国昌说的也不无道理，饿急了的人和野兽无异，连同类都可以相食，闹出多大的乱子也不为过。
当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米香味。
这股香味在充满臭气的空气中显得格外醒目，杨晨顺着香味闻去，才看到不远处的路边摆了两个棚子，棚子中支着几口大锅，香味就是锅里面传出来的，还有不少难民都坐在棚子前眼巴巴的等着。
于国昌顺着杨晨的目光看去，解释道。
“这是陈家的施粥铺子，那棚子上还写了个陈字。”
杨晨道：“这么说来这陈家还挺不错的呢？”
于国昌点头道：“那当然，要是陈家不来施粥，光凭借县衙的那点粥，这城外的百姓还得死不少呢！”
杨晨没有做声，心中却总是感觉不对劲，脑海中又回想起刚才在清溪边上看到的陈家庄园。
那在半山腰云雾缭绕中的庄园显得仙气十足，和眼前无数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难民们格格不入。
这让杨晨莫名想起了西游记中的灵山，和灵山脚下的狮驼岭。
这时施粥铺子处有人敲响了铜锣，清脆的声音传出去了很远。
原本死气沉沉的城外仿佛突然活过来了一样，躺在地上“死尸”一个个突然爬了起来，朝着施粥铺子快速走去。
看着这么多难民如此激动，甚至还连滚带爬的朝着那边挤过去，就是为了一碗并不浓稠的粥，这也让杨晨明白了什么叫做身微命贱。
压根就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朝廷也只是担心这地方会出乱子，威胁到朝廷的统治，才花费大价钱来救灾。
要不然谁会搭理这帮灾民的死活？
杨晨默默叹了口气，朝着城门口走去，门口的衙役看到杨晨等人自然不敢阻拦，赶忙让开道路放行，还派了几个人带着杨晨去提前准备好的仓库和住所。
也是从衙役口中得知，渝州城的县令当日发大水的时候乘船装着金银珠宝想要逃跑，结果一个浪头打了过来，整条船直接消失不见，估计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