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水中有敌,岸上也有敌,身后是火场,铁慈咬牙,正想再试着蹿一次。


    忽然不远处一声惊叫,听着声音熟悉,是飞羽。


    铁慈心中一紧。


    头牌也来了?怎么冲进火场了?这是也遇袭了?


    她想也没想,把孩子往怀里塞紧,身形一闪。


    下一刻她撞入带着香气和烟火气息的怀抱,隐约看见一条黑影正从那怀抱后冒出来,手中刀剑寒光烁烁,她伸手从飞羽腋下递出去,咔嚓一声捏断了对方的手腕。


    哗啦一声,什么东西当头罩下,湿淋淋水珠滴了她满脸,那种令人窒息的灼热立即减轻了许多,随即飞羽拉住了她的手,道:“跟我来!”


    铁慈只觉得那手微凉,却极有力,她并没有多思考,便跟着狂奔起来,奔了几步,隐约觉得脚下松软,飞羽将她手一提,她借势向前一跃,下一瞬砰一声,落在木板上,身下动荡,显然是上了一艘小船。


    飞羽放开了她的手,四周水声连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出水,铁慈模糊的视线里隐约见那人操起船桨,梆地一声,声音奇脆。


    一声惨呼。


    铁慈眼眸一眯,心里明白了刚才那声脆响是什么。


    大概方才那一声实在太脆,以至于四面都静了一瞬。


    身下的小船飞快地滑行于水上,飞羽的操桨技术仿佛一个真正的船娘。


    铁慈却没放松,竖起耳朵静静听着,忽然闪电般伸手入水,再抬起手时活生生拎起了一颗头颅。


    那人原本潜在水下,已经悄无声息潜到飞羽身边,正想趁着飞羽不备去削她脚筋,却没想到忽然被人拎着脖子生生提出水面,惊骇得脸色惨白,手中一枚三棱刺拼命乱扎,铁慈皱皱眉,另一只手按住他脑袋,一掰,一扭。


    咔嚓一声。


    也很清脆。


    四面又静了静。


    噗通一声,铁慈将人扔回了水里。


    这一手也很震慑,当小船再次划开时,水流平静,追兵仿佛已经不追了。


    她却不知道,这是梳子湖主湖,湖水的另一端,一艘小船上,站着神情阴冷的慕容端,远远看着那艘小船将要划远,他身后的随从道:“殿下,那两人出手狠辣,我们又折损了两人,这要不算了……”


    火虽然大,但是只要进入水域就安全了,自己这边的高手已经不多,若折损得多了,以后回辽东怎么应付那么多兄弟?


    “那船娘是谁?”慕容端没有回应他的建议,只盯着那划船的人。


    随从道:“不知。我们本已经安排得万无一失,藏身于周边的水沟湖水,老刘父子都被我们顺手刺死了,却不知道这个船娘从哪冒出来的。除非他一开始就藏在苇丛里,就在我们附近,可是……”


    可是他们却都没有察觉。


    慕容端的声音里放着冷气,“你们不觉得这身影有点眼熟吗?”


    众人懵然看着他。说实在的,方才在水里,谁看得清。


    慕容端却是一直远远观战的,恨恨地咬紧腮帮。


    脸没看清,衣裳打扮也陌生,但动作身形,却依稀眼熟,不就是那个和自己塔上谈判,后来又截胡了他四成武器的女人吗!


    就那身高,几个女人能有。


    慕容端对这女人,比对铁慈还恨上几分,毕竟铁慈是敌对立场,也没少被他派人害过,但这个女人,明明是辽东人,却趁火打劫,最后他白作嫁衣有家不能回,对方却可以不劳而获逍遥远去,这叫他如何受得了?


    但人躲起来也只能罢了,却没想到她还敢在他眼皮底下晃悠!


    随从还在劝说,慕容端蓦然抬起手,指着那小船远去的方向,“追!调集在海右的所有人,给我追!便是追出梳子湖,追进青阳山,也一定要把这两个人的人头,给我拿下来!”


    铁慈凝神听着,后半截一直没有人追来,倒放了心,随即她想起梳子湖有点偏,往前走应该就要进入青阳山了。


    到山脚下,过一段山路往回走,应该能走回滋阳,就是比较远。


    往西边走路途比较崎岖,那是通往充州的道路。


    至于翻过青阳山,铁慈还没想清楚那边是什么,船已经靠了岸。


    铁慈抱着孩子下船,左腿落地一软险些栽倒,身边人并没有扶她,她怕孩子被摔下来,一手扯住对方衣袖,对方“哎”了一声,倒也没有让开。


    那种过电般的酸痛一瞬即过,有点像之前胸口冲穴的感觉,铁慈站直了身体,眼睛却还睁不开,喉咙里如同塞了把被炒热的沙子,根本发不了声。


    她知道这都是烟熏的,声带受伤,需要几天恢复,眼睛因为幼时瑞祥殿走火受过伤,所以这次熏伤会更严重些,也不知道几天能恢复。


    勉强睁开的一点眼缝里,依稀能看见对面是个宽裙高挑女子,虽然看不清五官,但仿佛就是笑着的。


    铁慈擦一把眼泪,手指顺着还拉着的那女子的衣袖攀进了对方的手腕,飞快一摸。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在揩油,唰地将她手一甩,铁慈却已经摸出那粗劣黑裙底下的里衣布料细腻滑润,心里便确定了是头牌。


    没办法,她现在视力不行,仅靠声音辨别可说不准。


    她拈了拈手指,回忆了一下方才摸手臂的感受,肌肤十分柔韧,是个久经锻炼的美人呢。


    美人站在她对面,双手叉腰,柳眉高挑,盯着她那热泪滚滚脸上回味的表情,和搓手指的动作,觉得人看着光风霁月,行为却十分、特别、非常……猥琐。


    于是再一次后悔,明知道老二恨自己超过恨这人,还巴巴追过来做甚?


    婴儿的哭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


    铁慈摇晃着孩子轻声哄着,孩子哭声渐渐小了,却哼哼唧唧不休,脑袋对着铁慈胸前直拱,对面哈地一声笑,道:“他要吃奶了!”


    铁慈把孩子拔离自己胸前,直直抱到她面前,示意她来。


    对面一跳跳出半丈,如见虎豹。


    铁慈挑眉。


    姑娘何必如此羞涩,你自己总也要来一回的。


    四面簌簌有风起,飞羽回头看湖上,道:“别在这里停留太久,怕是有追兵。”说着她牵起铁慈的手,选择了一条最隐蔽的道路便向里走。


    “咱们往山上走,一来山上可遮掩的地方多,二来山上有一口好泉,咱们若遇上,也好洗洗嗓子。”


    飞羽的嗓子也多少被熏着了,有些低哑,听起来雌雄莫辩。


    铁慈现在看不清也说不了话,自然不会提出异议,只在旁边的山石上悄悄留下记号,方便之后丹霜她们一路找过来。


    飞羽走在前方,一手牵着铁慈,铁慈怀中抱着婴儿,两人一前一后,脚下不断踏碎枯叶。


    走了一阵,铁慈脚下绊着石头一个踉跄,被飞羽一手抄住,飞羽回头,发现铁慈竟然还在流泪,诧道:“你这眼睛被熏着了?可还看得见?”说着伸手在铁慈面前晃了晃。


    铁慈木着脸看着她。


    飞羽见她眼珠不动,喜道:“原来成了个瞎子!”


    铁慈继续看着她,飞羽笑道:“瞎成什么样了?半瞎?全瞎?看得见我的美貌吗?”一边说一边顺手就去摸铁慈腰边的钱袋。


    铁慈啪地一下精准地打掉了她的手。


    飞羽收手,哈哈一笑道:“还好还好。走吧,那口灵泉也能洗洗眼睛。瞎子啊,抓紧哦,自己跟丢了我可不管你。”


    说是这么说,接下来的山路,她却仔细了些,尽量捡那些平稳的路走。


    婴儿始终哼哼唧唧不停,铁慈摸了摸那小脑袋,也没摸出什么,心想得赶紧给孩子吃点奶才行。


    飞羽回头,看一眼那孩子,再看一眼她,忽然伸手过来,在铁慈头上一摸。


    触手热烫。


    再摸摸孩子,也一样。


    铁慈这才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浑身忽冷忽热是火场之后的反应,却原来自己病后折腾,又发烧了,难怪也摸不出孩子的温度。


    上头飞羽叹口气,脚下一拐,走了另一条路。


    过了一会,铁慈依稀听得人声,隐约有人影往来,牛哞鸡叫,却是山脚下一个小村庄。这里大抵有点偏,来来往往的人行路矫健。


    人们看见这样的组合进村,都有些诧异,铁慈能感觉到警惕的目光不断投射而来。


    铁慈想起师傅说过,居住在深山中不与外界交联的村庄,往往来历会有些问题。


    或者江洋大盗躲避官府,或许逃避赋税结伴入山。和世外天地脱节,对外人充满戒备。


    在这样警惕戒备的氛围中,飞羽却好像毫无察觉一般向前走着,和路上看起来眼神不那么凶恶的人不停打着招呼。


    “这位大娘,我和我夫君翻山寻亲戚迷了路,这里是哪里呀?”


    “灵泉村啊,那附近有灵泉呗?既然遇上了,我们也泡泡。”


    “对,遇上山火了,险些被烧死,就在山那边。”


    “啊,您问怎么男人抱孩子?那是我赘婿,他不抱谁抱!”


    铁慈:“……”


    她摸摸头发,头发已经被烧断了一大半,七零八落,满脸黑灰,诚然更像男人了。


    而前面的精致girl,虽然也进过火场,偏就还齐齐整整,发若青缎面似桃花,十足十的气场女主。


    “……咱这村里可有喂奶妇人,不然若有猎户,帮我寻那喂奶的鹿也行的,我这里有银两酬谢。”


    “啊,问我的奶啊,这不是火场逃生,受了惊吓,回奶了吗!”


    不得了,这位还懂得回奶。


    “啊,大娘,这东西太重,我帮你拿。”飞羽一手牵着铁慈,一手将一大捆柴扛上肩。


    还是一个大力gril。


    飞羽一直把柴帮人家扛进院子,码好,大块的顺手帮人家砍了,还准备去帮人家烧火,一边忙碌一边还夸人家院子打扫得干净,诸般器具齐整,大娘一定是个持家有方的能干人云云,一番热情如火,直到人家不好意思,终于说了声,“累了吧,坐下来喝喝水。”


    飞羽连忙道谢,那大娘烧了水递上来,她先递给了铁慈,铁慈喉咙实在受不了,接过来喝了几口,又给孩子喂水,孩子却不肯喝,哭得越发断肠。


    铁慈便用手拉飞羽的裙子,示意她想办法找奶。那大娘看铁慈一言不发,便道:“你这赘婿倒是难得的本分呐。”


    飞羽道:“那是自然!赘婿嘛,怎么敢不听妇主的话?自然要三从四德,以妇为天。我要他东,他不敢往西!”


    铁慈微笑,拉扯她裙子的手捏住了她的腿肉,狠狠一转。


    飞羽抓住她的手,把作恶的手包在自己双掌中,一边深情地揉搓着,一边对那大娘道:“大娘,这奶……”


    “东德子家的媳妇正好前几日生了四小子,要么我帮你说一声,你抱过去一起喂罢了。”


    那妇人匆匆走了。人一走,飞羽就起来,四面看看,似乎在找寻什么,发现实在家徒四壁,便在人家墙上摘下串着的整颗蒜头,取出来横切切掉一小半,偷了人家油瓶滴几滴油,又在刚才扛回来的一堆柴火中找了找,找出什么,揉出一点汁液和碎末盖在上面,然后摸出一把藏在腰后的匕首,大蒜往上一放,往人家灶火上一架。


    铁慈也看不清,只觉得这一番动作利落迅速,也不明白他的用意,烤蒜头?能吃吗?


    对方一连串动作让她有点槽多无口——头牌偷大蒜,不是一串上取几个,而是山墙上挂了长长短短七八串,他每串只取一两个,这样除非那大娘每天数自己的蒜头个数,否则绝对发现不了。


    偷人家的油,偷完了倒进去点水。虽然油水是分开的,但油在上头也不容易注意到——这是知道农户对于油很看重,蒜头少了发现不了,油却是能发现的。


    最后匕首烤大蒜铁慈已经不想评价了,这要是给当初传她武艺的大师兄看见,保证从武道精神说起,一直说到不修武德的后果,能喷他个三日三夜。


    不多时,一股微辣焦香传出,气味极其有穿透力,铁慈闻见味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饿了。


    她揉揉肚子,眯着眼看见飞羽好像把蒜头取了出来,用一个小布袋装了。铁慈一边眼巴巴瞧着,一边想大蒜这么臭的东西怎么吃?一张嘴那是人的味道么?如果给她她哪怕再饿也一定要委婉拒绝……


    飞羽忽然从袋子里掏了一个蒜头,热腾腾地递过来,铁慈隐约看见那东西外皮被烤得焦黄,里头的微黄蒜瓣油汪汪地泛光,那股辛辣的香气越发有攻击力……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不能吃……


    若是别的什么,便是青蛙刺猬,铁慈也会吃,她并不是娇气的人,奈何蒜韭这种味大的东西,不合高贵的皇族身份,从来是不进宫廷,宫人也是谈蒜色变的,铁慈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下意识便慢了慢。


    只这一慢,飞羽便察觉,嗤笑一声,收回手,又取出自己的万用宝刀,扎出一个蒜瓣,日光下浸透油脂的蒜头如黄玉,莹润透香,铁慈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然后就看见飞羽将蒜瓣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铁慈:“……”


    飞羽嚼了嚼,眼眸微弯,神情满意。


    铁慈又咽口口水。


    飞羽飞快地吃完一个蒜瓣,顺手又在人家窗下摘了一块陈皮,嚼了嚼走过来,看铁慈神情,忽然弯了腰,对她哈了一口气,笑道:“臭不臭?”


    热气呼在脸颊,铁慈下意识转头,随即闻见一股淡淡橘子清香,居然真的不臭。


    两人离得极近,铁慈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长长的睫毛扫在了自己脸颊上。


    一股清淡却又令人感觉浓郁,仿佛松下盛开牡丹的奇异香气传来。


    铁慈有一瞬间的怔忡,想伸手去捏那长睫毛。


    然而肚子更狠地叫起来。


    飞羽却已经收紧了小口袋,而那大娘也慢吞吞赶回了。说已经和人家说好了,让他们快些过去,别耽误她打牌。铁慈只好勒勒裤腰带,跟着人家去那东德子家。


    那大娘果然没发现自己家瞬间失窃,被飞羽一番吹捧得心花怒放,临走还给他们包了几个馒头,铁慈看着飞羽满嘴彩虹屁毫不心虚地收下,对她的厚脸皮叹为观止。


    到了东德子家,这家人正在吃饭,这家就夫妻两人,四个孩子,最小的正在喂奶。桌上不过煎饼馒头稀粥拌蒜头玉米烙咸菜等物。夫妻两人,男子矮壮,女子高瘦,看见飞羽来,也是神情淡淡,飞羽却很自来熟,坐下来之后先是将那小袋子里的烤蒜头送上,说给大兄弟添两个菜,铁慈正想哪来的两个,飞羽又转身出去,过了会儿捧了几个鸟蛋回来,就借着人家锅灶,切了大娘给的馒头片,将鸟蛋打开搅拌了,裹在馒头片上,锅底少少抹了油,一一煎了,香气四溢地端上桌,连同那烤蒜瓣,被人家三个孩子抢了个碗底朝天。


    铁慈坐在一边,看着头牌空手套白狼,再次叹为观止。


    飞羽这般的殷勤能干,人家也便态度好转许多,让铁慈上桌吃饭,他家媳妇也把孩子带进里屋喂奶。飞羽趁人家吃得高兴,又提出能否借住几日,给自家赘婿养养身子,当然她必定会以劳力或者银钱回报。


    对方上下打量了飞羽,大抵是见这三人组合还有婴儿,不可能是什么官府人士,而且飞羽表现出的厨艺也让人放心,便应了。


    给他们整理出一间偏屋来,没有床,飞羽自行去后头树林砍了些树枝来,密密铺了一个地铺,那家的媳妇给抱了床粗布被褥,看见那地铺铺得整齐,还和铁慈感叹:“你倒是没嫁错,你这妻主是个能干有担当的。”


    铁慈尬笑。


    孩子抱了回来,吃饱了奶好了许多,飞羽端了个小盆进来,里头已经烧好了温水,说这家媳妇讲了,孩子发烧,不能用药,让给洗个温水澡降温。


    铁慈便把孩子递给她,她眼睛现在不行,没法解孩子的襁褓,飞羽接过,却半天解不开,铁慈只得再抱回来,俯下身摸索着给孩子解了。


    东德子媳妇正好送水进来,看见这一幕,笑道:“这赘婿也没娶错,是个贤惠的呐。”


    铁慈再次尬笑。


    回头给孩子洗澡的时候又出了幺蛾子,飞羽抱着孩子蹲在盆子边,她却不会抱孩子,拎着孩子腋下往澡盆里一送,孩子的头软软向后垂下撞着盆边,顿时又要哭,铁慈急忙接过,一手托着孩子屁股一手托着孩子后脑,小心地送进盆里,温水漫过小小的身体,孩子顿时不哭了。


    铁慈便让孩子躺在盆里,自己的胳膊垫在孩子头下以免脑袋入水,另一只手拿着布巾给孩子洗身体,飞羽看着,啧啧称奇,道:“你一个男人,竟然会抱孩子!”


    铁慈不理她,直到给孩子洗完擦干重新裹好,才给飞羽打手势,“你一个女人,连孩子都不会抱!”


    飞羽双手抱头靠在枕上,失笑道:“你这是哪门子的鬼画符的手势?”随即又道,“哦,骂我一个女人,连孩子都不会抱?”


    铁慈笑眯眯点头,飞羽坐起身,给她抛了个媚眼,忽然蹲下身,去脱铁慈的鞋子。


    铁慈猛地缩脚,飞羽笑道:“说你一声赘婿,你还真娘们唧唧起来。这村里离那泉水不远,水不稀罕,但是柴火却是不容易的。要上山打,要背下山,家家数着呢。难得这水还热着,你不趁热洗个脚,难道还好意思再叫人费柴火给你烧一盆水?”


    铁慈怔了怔,她毕竟身份尊贵,这乡野里的生计难处,难免有些没想到。她有些洁癖,并不愿意洗别人的剩水,便示意自己不洗。


    “不洗,你就脏着?”飞羽过来闻她,“你都臭了!”


    铁慈变色,闻闻袖口,只好放弃讲究,打手势示意飞羽回避,自己洗。


    飞羽却不回避,笑道:“我是你的妻主,你还不好意思了?”


    铁慈却不敢在飞羽面前露脚,虽然男人也有脚小的,但是总归是个疑点。


    她呵呵一声,示意飞羽先洗,弯腰去撩她裙子,这回换飞羽缩了脚,说声:“我才不洗别人剩下的水!”转身出了门。


    铁慈怒目。


    双标狗!


    铁慈简单用水洗洗擦擦,故意留了脸上的灰没擦,只觉得十分疲累,便倒在婴儿身边睡着了,这一觉居然睡得十分安心,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见斑驳灰黑的四壁,听见不隔音的泥墙那边隐隐传来的人声和一点微黄的烛火,没来由竟觉得心内安宁。


    往日在瑞祥殿,触目锦幔绣帐,金鼎玉壁,满目辉煌。可心底却是虚的,浮的,无根的云般漂着。是那暗夜里的擂鼓,催着时刻匆匆前行,角落中的鸣蛩,鼓足力气发声的同时担忧着下一刻寒风到来时命运的终结。


    无定处,不安宁。


    此刻深山小村,陋室灶火,灶间的香气热辣喧腾,那是人间气象。


    这香气……


    铁慈再也睡不住了,爬起身走到外间,果然看见飞羽在亲自做饭,灶上蒸馒头的蒸笼里散发着不同往日的香气,东德子家的三个孩子扒着灶台边拼命流口水。


    吃饭的时候,除了东德子家寻常的饭食,还有一大盘长圆形的馒头,香气殊异,铁慈取了一个,一口下去,先是面的筋道麦香,再是肉的细嫩鲜美,再一细看,里头竟然裹了肉,东德子媳妇道:“你这妻主可真是能干,半下午用个笸箩半张网,便在院子门口网了许多黄雀,做了这黄雀馒头,香得紧!”


    大乾人喜食鸟肉,市面上也有酿黄雀蜜制黄雀等菜色下酒,黄雀馒头还是第一次吃,飞羽做得极其令人惊喜,雀肉剔了骨,用了不知道什么香料,半点腥气也无,而肉质极嫩入口即化,和这柔韧筋道的馒头分出极其有层次的口感。


    吃惯了御厨的铁慈也不得不说,这一手厨艺也没差了多少。


    桌上还有一堆笋子,外皮没剥,沾着些热糠,剥开来里头竟然是空心的,塞了野味的肉和山菇山笋,肉的浓香伴笋菇的清香,入口便是山林清气。


    铁慈更喜欢这个,拿第二个的时候,飞羽筷子敲在她手背上,“少吃些,变胖了我可不要你!”


    铁慈一怔,然而一看桌上几个人虎视眈眈的神情,也便明白了。难得的美食当前,寄人篱下的人要客气一点。


    只要对方有理,她倒也不会生气,笑了笑,也没夹菜,毕竟看不清,就低头吃粗面馒头。结果忽然一根笋骨碌碌滚了过来,正落在她手边,铁慈转头,隐约看见飞羽的筷子飞快收回,随即听见飞羽道:“哎呀掉下来一个,那你就吃呗。”


    铁慈慢条斯理剥着笋壳,撇撇嘴。


    真当我瞎呢!


    晚上三个人自然挤一床,地铺很小,两双大长腿委委屈屈搁着,孩子吃饱了奶,睡得小脸喷红,散发着清甜的奶香,铁慈记得自己男人的身份,拒绝再抱孩子入睡,推给飞羽,飞羽也无所谓,拿过来往自己肚子上一放,非常的直男姿势,铁慈一开始没看清,后来摸着了,怕这人睡着了翻个身,娃就掉地上了,只好搁在两人中间。


    飞羽便翻个身,捏着婴儿的鼻尖,笑眯眯问她:“啊,我们像不像一家三口啊?”


    铁慈伸个懒腰,手背啪地一下打在飞羽脸上,“像,祖孙三代,我爷,你奶妈,他孙。”


    深山里的夜像飞马一般跑得飞快,刚才还在山那头,转眼就抵达脚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声衬得小村越发寂静,铁慈原本警惕着不想睡,不知怎的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一片黑甜里自己好像在行夜路,忽然一股大水冲了过来……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胳膊不知什么时候湿了,刚想说上头漏雨,随即身边孩子哼哼唧唧哭起来,原来是尿了。


    尿就尿了,飞羽还睡得四仰八叉,像个懒婆娘一般拎起孩子往她怀里一塞,道:“换尿布去!”


    铁慈瞬间有种社畜丈夫半夜苦逼带娃的错觉。


    但是尿布不能不换,因为旁边那懒婆娘不会,铁慈安慰自己就当提前实习了,拿起东德子媳妇备好的尿布,摸索着换了,将脏尿布一扔,准准地扔在飞羽脸上。


    飞羽一把拉下尿布,黑暗中目光灼灼,铁慈感觉到这人并无睡意,做好了斗嘴的准备,飞羽却翻个身睡了。


    铁慈醒了一时睡不着,坐在床上听那四周动静,忽然眉头一皱。


    雨势越来越大,屋檐下落水哗哗,但以铁慈的耳力,还是隐约听见了风雨中一些细微的异响。


    她去推飞羽,打手势示意门外,飞羽意会,起身走到门边,开了条缝看了半晌,忽然匆匆转回,低声道:“有一群人进了村!”


    铁慈在他查看的时候已经将衣服穿好,她虽然暂时视力不好,但是脱下衣服的时候就齐整地摊在自己身上,需要的时候拿起来穿就是。


    这时候进村的,来者不善,铁慈将孩子抱紧怀中,便向东德子夫妇居住的屋子走,打算提醒他们一声,却被飞羽拽住。


    “我们先走!”


    铁慈犹疑地指指对面屋子,飞羽道:“人家知道,我看见他们已经躲起来了。你别管,跟我走。我今儿去弄鸟蛋,发现了一处绝佳躲藏地。”


    铁慈也便放了心,飞羽从墙上扯下油布,顶在头上,两人猫着腰翻出后窗,东德子家后窗后面就是山,大雨之下山路湿滑,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路,飞羽忽然掀开藤蔓,道:“到了。”


    铁慈这才发现前方一口泉水,泉水上方还有个小洞,她站定,回身望向山下,却见小村里星星点点燃起了灯火,显然闯入者已经被发现了。


    暴雨之中,有人背上冷光一闪,显然带着刀。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带刀人,八成就是慕容端的人。


    东德子家也亮起了灯火,铁慈霍然转身看着飞羽——东德子夫妇并没有躲起来!


    飞羽在谎报信息!


    那她岂不是要害了东德子一家,害了全村?!

关于本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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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林长珩降临危险的修仙界,宗门林立、世家割据,邪魔横行、妖兽乱世。 他只能步步为营,挣扎前行,好在意外发现,竟有一尊元鼎随之而来! 只要获取妖兽精血,就可培育宝种、加持自身!掠夺天赋、衍化神通! 提升灵根、塑造灵体!杂品豢兽、山泽精怪、蛮荒异种、旧墟凶裔、上古遗种……都属妖兽! 鲲鹏夔牛、天龙真凤、白泽霸下、饕餮穷奇、麒麟毕方……亦有精血! ……就这样,起于微末的林长珩,靠着妖血,稳健发育,忌争忌斗,一步步走向长生大道。 万千年后,【无穷天赋】加身,【三千神通】尽掌,眸光所至,真灵颤栗、仙人俯首。 彼时才恍然惊觉,他已屹立仙道之巅!——凡人流,长生流,异兽流,稳健流,慢热,该苟时苟、当杀则杀伐果断,三观正常

说好体验人生,仙子你怎么成真了

创造不同角色,体验精彩人生。开局穿越到一个被架空的吉祥物皇帝身上,通过百世书体验不同的人生,完成任务就可以得到奖励。重铸皇室荣光,我辈义不容辞!百世书中。我成为万道宗圣子,和妙莲圣女辩道,结果她道心破碎,生出万千青丝。我成为落魄书生,救了一条白蛇,我帮助她成功渡劫化为世间最后一条真龙,她却说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我。我成为龙泉剑宗的长老,收了一个弟子,把她培养成世间第一剑仙,她却对我恨之入骨。终于有一天,我夺回大权,如履薄冰的我以为走到了对岸。结果皇都上空,万丈乌云骤然裂开!一个巨大的白龙龙首从云层中探出,死死地凝视着我。不是说好体验人生吗?怎么都变成真的了?

凌晨三点,车站前的地雷系

用尽二十年气运, 电话亭里偶遇醉酒少女。 本想提醒一句就匆匆离去, 奈何XP是地雷系。 … 虚假不良、变态后辈、月光学姐、电子歌姬、少萝千金、私货妆娘—— 人心扭曲, 取材之路遍布荆棘。 … Tag:【无系统】+【不重生】+【全新题材】+【修罗场】+【重女】+《治愈系》+【浓情绪】。 ——绝对原创,前卫设定,男频成绩榜一。 星野神来最新力作。 。

医道生香

楚南,一个身怀医术的超级高手,在大都市当中混的如鱼得水,他脚踩敌人,怀抱美女,登上世界巅峰。   正可谓权势霸道横行,怀里妞子无数,数钱数到手软,打人打到麻木,且看超级功夫神医,如何在诺大的都市混的风声水起!

我是鬼捕

一个神秘的职业,一双奇怪的眼睛,他是鬼界闻风丧胆的追魂使者,他是敢将佛道双修的不世奇才!   他也想做个普通人,他也想拥有平凡的爱情,可惜上天注定,他犯天煞孤星,难道只能这样孤独一生?   鬼捕出世,诸神避让!

破浪时代

十五年前,郝仁用他没有几个粉丝的博客写下。我要用三个五年,把公司产品做到全国第一。没有嘲讽,没有鼓励,因为根本没有人看到过这句话。然后十五年后,当全球权威分析师机构IDC发布各大科技品牌全年出货量排名,耀华位列中国第一,全球第三时,这条尘封已久的博客被人翻了出来,并顶上了热搜。有记者问郝仁:“你是穿越来的吗?”郝仁...

乱明

身逢乱世,惨遭家门巨变,是提三尺剑斩妖除魔,还是苦苦寻觅万世太平之策?

在柯学世界装好人

《在柯学世界装好人》你们真的想让我救人?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被害人。再看看道具栏里的[枭首钢丝]、[凶手的赠礼]、[万能麻药]、[隐形药剂]白石摸着脸上狰狞的面具,陷入沉思。酒厂中的薪水小偷马甲做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做人是有极限的,我选择变猫魔改漫画版柯南。

神魂召唤师

人家穿越不是皇族就是天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李斯穿越,却只是个可怜的奴籍小兵。在魂灵的世界里,因为前世修炼的内力,他拥有了一个能够变异,能够吞噬魂技的牛叉魂灵。内力和灵力的融合,更令他拥有炼金的天赋和进入神魂境的潜能。   牛叉的人生当然更少不了清新可人的萝莉女仆,含苞待放的女魂斗师,风情万种的御姐,成熟如蜜桃的女王……   一切精彩,尽在神魂召唤师。

藤仙记

凡间一世,草木一秋,本以为她可以快快乐乐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没想到却肩负起振兴家族的重任。 她灵根值极高,按理说是少有的天才,奈何雷水木这种操蛋到自己能把自己电死的灵根,她该如何肩负起大道赋予自己的责任?

启明1158

1158年,即南宋绍兴二十八年。   这个时代,四大发明已经改良完毕,运用在了社会生产之中,有纸,有火药,有科举,有科技,有发达的商业,有充足的人口,社会生产力远超汉唐。   同样在这个时代,金国称雄中原,西夏盘踞西北,大理割据西南,南宋偏安一隅。   大西北和中亚地区,西辽尚未失去恢复故国的理想。   大草原上,蒙兀部缓慢发育,正在积蓄着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恐怖力量。   如何在这个四分五裂的大争...

极品太子:我爬出棺材,征服天下

穿越古代,成了刚刚死去的太子!反派皇兄在我灵堂之上狂喜,扬言要夺走我的绝美太子妃,抢走我的太子之位,于是,我趁他不注意,悄悄爬出了棺材……

纸上人

架空民国风,女主穿越,主要讲女主‘写书’,家长里短和极品不少。女主一开始是不太讨喜的,有现代人那种‘自私’感,但是不要因此弃文,请大家慢慢看,脂肪有查过很多资料,内容不会很单薄的。因为在这个特殊的时代,她会渐渐走向成熟,而且女主设定为写文章的,她的影响力也许不能震天撼地,但也会给浊世带来一股清气。

极品明君

“我们不能放弃我们的职责,我们是专业的斗士,我们要与皇帝抗争到底。”专业斗鸡大队大明文官集团唾沫星子横飞地如是说道。   “这帮子傻帽,老子两根手指头玩死他们,他们交给我。你们专斗外敌就成。”斗志昂扬,气冲斗牛的大明皇帝对一脸黑线地军方集团如是说道。   他是我们大明帝国最有为的君王,他是一位功勋足以让华夏无数帝王逊色的皇帝,没有他,就不会有如此强盛,如此伟大的大明帝国。老师们对学生们如是说道。 ...

家父李景隆,逍遥小国公

【轻松】+【搞笑】+【怼人】+【以下犯上】+【倒反天罡】 大明曹国公府。 “小公爷,请问穿越成大明战神李景隆之子是一种什么体验?” 李弘壁:“我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体验一开始并不怎么好,好在棍棒底下出慈父,李景隆此獠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要是你把他揍得嗷嗷叫……” 大明永乐朝堂。 朱棣:“朕要营建新都,朕修建帝陵,朕疏浚大运河,朕要编纂永乐大典,朕要郑和下西洋,朕还要挥师北伐蒙元……” 太子朱高炽:“别想了,没钱!” 户部尚书夏元吉:“陛下不可穷兵黩武,好大喜功!” 幸进佞臣李弘壁:“陛下,把腿……格局打开,臣有一《万国堪舆图》,可助陛下成就千古一帝……” 众人:“嗟乎!这个天杀的佞臣!”

大荒蛮神

地球少年持魔尊传承降临异界,任蛮为亲,以神为骨,吞九幽噬阴阳,武霸蛮荒!   修圣武,锻神体,上斩诸神屠万佛,逆掌万界我为皇!

我有多爱你,时光它知道

舒曼因故不得不去应酬饭局,遇上清冷温润又强势的林越诤。他载她回家,似不经意地经过中学母校,她才忆起他曾是轰动三中的风云学长。她尚在为考初恋陆城南的离开而迷茫和哭泣,林越诤猝不及防就闯了进来。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总感觉彼此曾有交集,他给她追求梦想的勇气,他给她请最好的声乐老师,他给予所有能给的,他让舒曼觉得似曾相识,但记忆里却搜寻不到他的信息。   当年少的过往,一点点抽丝剥茧地展开,生命展现了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