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魔导师凯雷的直觉】

　　安格玛低调穿行在银月城中，在太阳之井能量的遮掩下，就连近在咫尺的巡逻队也没能发现他的踪迹。

　　守旧贵族下了一步好棋，却也是一步险棋，彻底暴露了他们尚未掌握局势的弱点。

　　议会公布的“真相”太过草率，仅仅半个月的调查搜寻，就确定凯尔萨斯王子业已身亡？

　　这种大事，恐怕不该这么早就得出结论，并将其公之于众吧？这只会引发恐慌，连思想最单纯的底层平民都无法骗过，遑论欺瞒忠于王子的军方和魔导师群体了。

　　原本因局势特殊，恐于爆发冲突再度削弱王国的力量，这两个势力会保持克制，因对银月议会的举动早有预期，也会放任他们窃夺一些并不过分的利益……

　　但银月议会此举，绝对超出了所有人能够容忍的极限。这几乎等同于向王子的忠诚者宣战……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银月议会拿什么来和军方与魔导师群体对抗？

　　银月议会不会这么傻的。

　　此事必有蹊跷。

　　随着逐渐深入，安格玛感受到的诡异魔法波动越发强烈，恶魔的气息也越发浓郁，似乎正是从王庭地区传出来的。与他擦肩而过的守旧贵族势力的巡逻卫兵，目光都多少有些呆滞，一副受控于人的样子……

　　“揪出奸细，光复银月城。揪出奸细，光复银月城！”

　　愤怒的呐喊声从拐角处传来，一支数百人规模的游行队伍正从远处走来，领头的那个手持扩音筒，高举着粗糙的木牌，上面用油漆胡乱涂出了一个魔导师的炎鹰徽章，再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这些平民的眼神空洞而茫然，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紧跟前面的人，机械地重复着口号。

　　真相已然水落石出。

　　有恶魔……

　　潜入了银月城。说不好守旧贵族都遭到了他们的蛊惑！

　　突然，安格玛感到有一道极为强大的目光扫过了自己，急忙敛息躲入小巷，待安全之后，再也不敢多留，急忙以奎尔丹纳斯岛为目标，发动了传送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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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录完监测读数就回去休息吧。”

　　太阳之井圣殿里，魔导师凯雷对身边睡眼惺忪的研究员杜尔说了一句，然后回过头来继续调整圣树周围的导能法阵。

　　“好的，凯雷大人。”

　　夜色已深，圣殿里只有这一老一少两人还在工作。

　　圣树之芯完全恢复原有形态以来，根本不需要任何辅助手段，从地底魔网枢纽抽取上来的能量就比以往徒增了十倍不止。这些雄厚的魔力一部分被它自身吸取用作成长，另一部分则被魔导师们设置的导能装置导向了南方，由日怒之塔、太阳之塔为中转，为整个银月城以及逐日岛的咒法防御体系供能。

　　在魔导师们的共同努力下，差点被先前那场意外完全摧毁的圣殿已经焕然一新。他们干脆让人拆除了圣殿的拱顶和墙壁，让地位越发举足轻重的圣树能够摆脱桎梏，毫无限制地延伸自己的枝桠。

　　现在圣树又长大了一些，茂盛的枝叶将整个高出地面十几米的露天圣殿基座全部笼罩在内。生长在新井之内的树根无时无刻不流转着金黄色的能量，与井中金黄色的液体遥相辉映，把整个空间照耀的明亮至极。亮白色的树皮上，繁复的天然魔法符文不时闪烁几下，播撒出令人通体舒畅、饱含生机之力的超然魔法波动。

　　“凯雷大人，您说安格玛三席会回来吗？我听说了一个……很不好的传闻，我们真的就无动于衷吗？”研究员杜尔突然停下手头工作，发声问道。

　　凯雷看向因超负荷工作而精力透支，眼里布满血丝的年轻研究员。

　　达拉然之战以惨败落幕后，所有魔导师就都被派到南方寻找王子的下落。负责维护太阳之井圣殿运转的法师数量，从三十二人减少到了五人，繁重的工作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每人每天至少需要工作十五六个小时，才能勉强填补人手的空缺。

　　凯雷听出了研究员话语里的试探意味，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妄信那些无端的指责，年轻人。你的工作是监护圣树成长，不要去管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那样只会害了你自己。”

　　“可我们总该做些什么！”满头乱发的杜尔攥紧笔记，声音提高了一些。

　　凯雷看着他一会，过了很久才说：“好了，快去休息吧。我会完成接下来的收尾工作。”

　　“可是……”

　　“没有可是！”

　　杜尔还想分辩，却在老者的厉声斥责下退却了，他把笔记和操控法阵的水晶等物放回原处，低垂着眼睑意兴阑珊地离开了圣殿。

　　看着杜尔失落的背影，魔导师凯雷重重叹了口气。

　　对东部王国大陆来说，达拉然之战的惨败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达拉然毁灭，八万名联军士兵几乎没有幸存者顺利逃生，大陆北方失去了最后一支能与亡灵和燃烧军团相抗衡的力量。

　　凯雷站在圣树下沉默良久。

　　这半个月以来，族内乱成了一锅粥。不仅王子，血精灵的一众高层也俱都失踪于那场战斗——前不久，凯雷读过前线传回的调查报告，从最终那场猛烈的魔法爆炸的能级数据来看，先前定性的“失踪”，实际上与“身亡”并无本质不同。没人能在那种强度的爆炸里幸存下来，只不过这两个词一个听起来易于接受，带有倾注最后希望的自欺欺人色彩，另一个则更接近血淋淋的真相罢了。

　　这些人执掌着王国的各大势力，魔导师群体、破法者部队、日怒军团、军队……是奎尔萨拉斯的关键领袖人物，没了他们，血精灵就如同失去了大脑一般，在南方亡灵的威胁下、在逐渐升温的恐慌情绪中再一次饱尝置身黑暗绝境的滋味。

　　群龙无首的局面下，银月议会挺身而出。迅速接过王国的最高权柄，发布了一道道行之有效的命令。

　　议会敦促本欲对幽魂之地北部地区展开收复行动的军队尽快回防。得知达拉然惨败的消息后，军队立即退回了艾伦达尔河以北，龟缩全部兵力沿河设置防线。所有人都认为，已经无人可挡的天灾军团极有可能再一次对奎尔萨拉斯发起进攻。除此之外，军方还在东南方向陈设了一支精锐部队，时刻警惕阿曼尼巨魔趁乱进攻。

　　原先留守在国内的魔导师，则立即合归一处展开了调查工作，准备查明王子失踪的真正原因。

　　绝望之中，银月议会很好地起到了应有的作用，让人们找到了主心骨。新晋派对守旧派的观感发生了很大转变，血精灵似乎再次成为了紧密团结的一个整体。

　　在此期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燃烧军团无疑侵占大陆北方，战斗一结束就转道西渡了。不管恶魔的目的是什么，北方诸族总归有了舔舐伤口的喘息之机。

　　可惜的是，就像凯雷想的那样，银月议会，或者说是守旧贵族，最终还是暴露出了自己的丑恶嘴脸。

　　议会把莉安达·逐日者推到了台前，试图在法理上证明本无继承权的她拥有继承王位的合法身份。

　　守旧贵族越来越过分，只是大敌当前之际，没人愿意耗费宝贵的精力去对付这些跳梁小丑，也就只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待首要问题解决了，这些早已失去民心的守旧派也就离倒台不远了。

　　守旧贵族合力将这段时间以来逐渐取代了自己地位的新晋派，从王国的权位上驱逐下去。趁王子不在，用各种手段大肆攫取权力，驱逐新晋派以巩固自身地位。他们有此举动实属正常。

　　只是直到早些时候，消息灵通的凯雷听说了银月城传回的消息。银月议会竟然单方面公布了王子的死讯，简直让他不敢相信。

　　议会怎么敢这么做？难道他们不知道此时贸然将王子的消息公布出去，会引发多大的恐慌吗？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人们所能容忍的底限。

　　凯雷想到自己的魔导师同僚此时一定和他的想法没什么不同，他摇了摇头，努力平息内心的愤怒，把注意力放回了眼前。

　　就算他要做些什么，那也必须先把太阳之井圣殿的事情料理周全，对族人来说，太阳之井才是最重要的。

　　凯雷把最后一颗能量耗尽的法力水晶换成了新的。施法调整完魔力输出参数后，他最后看了一眼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的圣树，揉着僵硬的手肘走向了防护屏障的缺口。

　　“真怀念年轻的时候啊。”

　　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自己真是老了。每天才工作十一二个小时，就会让他的手肘关节酸痛不已，就像久未上油的马车轴一样，每次转动都滞涩无比。

　　恍惚间，金光普照的圣树下，似乎正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向他走来。

　　魔导师凯雷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却看到那个身影逐渐脱离出渐隐术的遮蔽，变成了一个瘦高的年轻人。

　　“安格玛三席？”凯雷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