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达拉然废墟】

　　嗡！

　　安格玛右手飞快挥动，烈焰之击发出悦耳的嗡鸣声，仿佛撕裂了空间一般，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火红的细线。

　　围拢上来的数十头食尸鬼身形突然一滞，伴随着细碎的声响，它们腐烂的身体上竟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不多时便有炽烈的火焰从里面喷薄而出。

　　轰……

　　只听一连串的爆炸声，这数十头食尸鬼顷刻间就变成了夜色下的绚烂烟花，等到残肢断臂被极高温的火焰吞噬殆尽，它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痕迹，便只有一个个爆炸造成的浅坑了。

　　安格玛将烈焰之击收归腰间，缓了两口气。

　　“三席，周围没有更多亡灵了。”

　　气喘吁吁的奎恩萨斯上前说道，掌心还弥漫着简易探测法术的光辉。

　　看样子经历一场大战，这名高阶精英法师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安格玛身后的法师们，纷纷长出一口气席地而坐，有人拔开法力药水的瓶塞一饮而尽，或是掏出肉干咀嚼起来。对法师来说，战斗过后吃些“零食”，并不是为了恢复体力，而是用来缓解施法过程中因过于专注，给精神带来的负担，只是放松而已。

　　随法师一同行动的破法者们，则在法师恢复精力的时候，承担起了外围警惕的任务。一边擦拭着曲刃上的亡灵腐血，一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下扫视个不停。

　　这是一支混编队伍，由以安格玛为首的十几名精英法师，和两个小队共计三十二名破法者组成。像这样的混编巡逻队还有七八支，负责在罗宁以及一众魔导师勘测空间裂隙时，在外围执行警戒任务。

　　重返达拉然废墟，已经有三天了。

　　那天夜里，凭借一次谋划出色的奇袭，一千名最精锐的各族士兵把盘踞在达拉然废墟里的亡灵杀的溃不成军，成功在废墟建立了前进基地。

　　法师们也在最熟悉空间裂隙的罗宁的主导下，开始了对开启跨星球传送门的可行性研究。大量魔法设备被从奎尔萨拉斯运来，为了迎回凯尔萨斯王子，血精灵几乎搬空了银月城王庭图书馆中典藏的所有关于空间法术原理的深奥书籍。

　　多少年来，还从未有人尝试过，开启一道跨越无垠黑暗止境，将两个世界连接在一起的传送门，因为相关的法术模型、法术原理还不像后世那样成熟，这样的壮举堪称是前无古人。

　　麦迪文显然不算，即使是这位守护者，也不敢说有把握开启这样的传送门。传授给古尔丹相关学识，与其合力开启黑暗之门的是控制了麦迪文的萨格拉斯，而非麦迪文本人。

　　血精灵还组织起了一支学者队伍，远赴南方的黑暗之门考察，以汲取经验。可就像众人早就熟知的那样，此行最后还是无功而返了。黑暗之门已经关闭了十二年之久，最高明的探查法术，也无法逆向还原早已随时间泯灭的法术模型。

　　时间一天天过去，开启传送门的尝试困难重重。按照罗宁所说，开启传送门需要两个世界法师的共同努力，在他返回之前，那边的一众达拉然法师，和凯尔萨斯王子都在寻找着相应的办法。

　　但在那之前，双方必须先利用三颗月之水晶之间的相互感应，建立起时事通讯，以沟通这道复杂法术构建过程中的细节，并为艾泽拉斯这边标明德拉诺星球的位标。

　　现在连通讯都建立不起来，遑论打开传送门了。

　　和后世比起来，如今的艾泽拉斯还是太落后了，尤其是魔法一途。

　　就安格玛所知，已知的宇宙里也就只有泰坦这种神一般的种族、纳鲁一族，和领先了艾泽拉斯几个世代的德莱尼人掌握着这种知识。

　　虽然安格玛对艾泽拉斯很有信心，这颗孕育着星魂的星球，恐怕是全宇宙最为特殊的存在了。从第一次战争时期艾泽拉斯尚非常落后，可数十年后就具备了反攻燃烧军团的实力来看，这样的发展速度已经足以证明，艾泽拉斯一个个凡间种族的聪颖不凡。

　　开启跨星球传送门是很困难，但却绝不是无法达成的目标。假以时日，集结众多魔法大师之力，此事必然大获成功。

　　可安格玛哪等得到那时候？

　　外域此时仍被以深渊领主玛瑟里顿为首的燃烧军团势力占据着，可谓是十分危险。哪怕已经和洛萨之子汇合，身处相对安全的沙塔斯废墟中，身边还有阿达尔这样强大的纳鲁，安格玛也担心于凯尔萨斯王子的安危。

　　战斗肯定是少不了的，正史中伊利丹击败玛瑟里顿以前，恶魔在外域可以说是随处可见的。

　　安格玛最不愿看到的便是王子处于一个充斥着燃烧军团成员的环境中。

　　固然正史中王子的堕落是因为族人力量过于孱弱，渴求彻底解决魔瘾的办法此类的外因所致，以如今血精灵的境况来看，王子已不具备堕落的根本原因。

　　可安格玛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判断就一定是正确的。

　　万一王子堕落的根源，在于对强大力量的渴求而非那么高尚，又该怎么办？这个世界上，能让人瞬间强大起来的办法不是没有，但却没有任何一种，比邪能来得更快更直接。

　　如果堕落根源真的是内因，那么王子在外域长久接触掌控着邪能的恶魔，随着了解的逐渐加深，会不会对这种以往不甚知晓的能量产生好奇？进而一步步走上歧途，重蹈正史中的覆辙？

　　安格玛希望这只是没由来的臆想而已。

　　想到这里，他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纳鲁阿达尔现在怎么会出现在沙塔斯废墟中？卡德加也不该啊！早年德拉诺被耐奥祖不计后果的跨星球传送门撕裂后，后者被搭乘着空间飞船风暴要塞的阿达尔救下，直到黑门历24年，才会随其一同在德莱尼人的召唤下返回外域……

　　可现在是黑门历21年。

　　难道又是因为达拉然一战的蝴蝶效应，把凯尔萨斯王子、肯瑞托六人议会数名成员以及一众各族将领送去了外域，导致时间线发生了改变？

　　半晌后，安格玛心底升起一个猜测。

　　会不会是躲在深山老林中躲避燃烧军团的德莱尼人领袖维伦，见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盟友出现，意识到了攻打卡拉波神殿（黑暗神殿），将玛瑟里顿驱逐出外域，夺回家园的可能性，进而提前向纳鲁阿达尔发去了求援信息，进而导致其提前前往了外域呢？

　　还真有这种可能。

　　这么说……

　　安格玛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精彩，玛瑟里顿会不会在伊利丹到来前就被击败呢？亦或是伊利丹抵达外域以后，因立场相同而选择与德莱尼人、血精灵和达拉然人结为盟友，一同攻打黑暗神殿？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安格玛摇头感慨，时间线果真不是一成不变的棋盘，昔日达拉然峰会上，麦迪文对他说的话太对了。

　　任何细微的改变，都可能引发一系列难以预见的结果，让历史的车辙越偏越远，直至走上一条和正史截然不同的道路。

　　身后传来的施法过程中特有的悦耳声响，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回过头去，发现奎恩萨斯已经带人展开了侦查，四人合力之下，半空中正不断涌现繁复的魔法符文，播撒的光辉，为附近的土地覆上了一层蓝芒。

　　安格玛清空杂乱的思绪，长叹了一口气，将视线回转到远方的达拉然废墟。

　　达拉然东北的丘陵坡地上视野良好，得益于精灵的出色视力，即使在深夜，安格玛也能将达拉然废墟的景象尽收眼底。

　　皎洁的月光把夜幕笼罩下的达拉然废墟照得惨白一片，被魔法爆炸生生结晶化的残砖断瓦，仿佛在控诉着战争的罪行。

　　天空繁星点点，地面上亦是有灯火呼应。

　　在废墟以北十公里的位置上，是一座原木围墙围成的军营，里面有着上百顶帐篷。军营中燃烧着的火盆，在可视度良好的夜晚里十分醒目。依稀还可以看到，许多手持火把在军营外巡逻的士兵。

　　那就是联军位于达拉然废墟的前进基地。

　　前进基地仍在兴建之中，此时只有北面的防御设施最完善，一道壕沟背靠围墙，迎敌的那一面竖着一根根被削尖的木刺。剩下几个方向几乎都空着，围墙也断断续续的。

　　没办法，早在达拉然尚在的时候，矮人为在城东建立防御阵地，就几乎将四周的树木砍伐一空。

　　突袭部队想要获得木材，就得到城西五六公里的地方去砍伐，还面临着人手不足的困扰，三天的时间，能把基地建成这样就已经不错了。

　　此时的联军，应该已经结束了休整，正携带着工具和建材，从吉尔尼斯王国赶来此处。不久后，这座前进基地就能变成一座真正的军事营地，在联军各个成员国增兵布防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时候，起到最前沿的御敌供能。

　　晚风习习，随着进入春季，季风方向的转变已经让空气中带有了一丝咸湿气味。

　　这是被微风从南边的大海上吹拂过来的，再过十天半个月，达拉然所处的平原地区，乃至整个希尔斯布莱德丘陵，便会进入多雨季节。

　　安格玛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细细体味，半晌后长呼了一口气。

　　他对这片土地非常了解，甚至不亚于自己的故乡。

　　在法瑟林学院求学那段日子，几乎所有学生都把时间用在了图书馆和魔法练习室里，很少走出学院去领略一下四季如春的逐日岛风光。

　　安格玛也不例外。

　　只可惜奥法一途最看重天赋。

　　把上一世的那句名言套用过来，法师天才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百分之一的天赋。但那百分之一的天赋，远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重要得多。

　　安格玛幼年时期就已启蒙入门，历经二十年的刻苦练习，也仅仅只是一名精英等阶的法师而已。勤勉并不能弥补天赋的不足。要是没有圣树萨斯阿拉那次机缘，涉足史诗领域，恐怕要等到几十年后了。

　　而那些才华横溢，宛若流星一般耀眼的天才人物，诸如卡德加、凯尔萨斯，无一不是在与安格玛年龄相仿时，就凭借万中无一的天赋问鼎史诗领域了，所掌握的法术数量、研究成果更是令人兴叹。

　　一味地勤学苦练，反倒会事倍功半。所以在来达拉然以后，包括后来担任顾问的那段日子，看开这一点的安格玛劳逸结合，反倒把业余的更多时间，分配给了外出行走。

　　三年的时间里，安格玛的脚步遍布达拉然及其周边地区，可以说是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了这座宏伟魔法之都的广阔。

　　安伯米尔湖南岸的小渔村，群山环绕之中的安伯米尔，城南某个由靠给达拉然提供清扫工作，却因付不起城里房租的贫苦人自发聚集而成的棚户区……

　　他太了解这片土地了。

　　西有奥特兰克山脉映衬，北有洛丹米尔湖点缀，每当晴朗的日子阳光洒落下来，中间还坐落着宏伟壮丽的达拉然，这片大平原就成为了北方难得一见的美景，不知引多少过往旅人驻足停步，感慨连连。

　　要是战争没有到来，也许那些在这里安居乐业的平民一闻到咸湿的微风，马上就会感于圣光的恩赐，开怀大笑起来。

　　因为早春起风，就意味着春季的降雨不会少。从海上吹来的水汽，会因东西两个方向的群山所阻全部集中起来，为洛丹伦王国的提瑞斯法地区带去宝贵的雨水。

　　而最先享受这一大自然的恩赐的，便是地势最得天独厚的达拉然大平原。这里的降水量往往是北边的好几倍。

　　来年将是一个丰收之年啊。

　　更何况头年诡异的下了场少见的大雪，达拉然大平原很多地方至今还覆着一层雪毯呢。

　　安格玛记得上一世有句农谚说得好……

　　瑞雪兆丰年嘛。

　　丰收不创收的情景，在艾泽拉斯，至少在人类中是不存在的。过高的人口生育率导致人类对粮作物的需求永远是居高不下的，或许丰收会让价格有所下滑，但总得来说，得到几倍收成的农民仍然会大赚上一笔。

　　就算农产品在希尔斯布莱德丘陵滞销，也会有他国的贸易商队闻讯赶来，以易于接受的价格买走他们所有吃不完的粮食。

　　但随着燃烧军团的入侵，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也许几十年后，这里能重现往日的风光吧。”

　　安格玛少见地感叹了一句，正准备询问奎恩萨斯探查法术的结果，就听身后传开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破法者气喘吁吁地跑来，对安格玛行了个军礼，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高声说道：“三席，我们和王子殿下联络上了！联络上了！！！”

　　“继续执行警戒任务！”

　　安格玛心里狂喜，给奎恩萨斯等人撂下一句话后，登时发动传送法术，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