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信任】

　　“殿下，您对兽人怎么看？”安格玛走到挂着世界地图的墙壁旁边。

　　这张略微有些泛黄的地图十分精确，不要小觑一个辉煌了七千年的种族。血精灵对卡利姆多的了解，远胜东部王国大陆的其他族群。永恒之井爆炸后、东渡之前，血精灵的祖先可是在那片土地上生活了近三千年之久。

　　凯尔萨斯放下羽毛笔，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

　　“嗜血、狂暴、野蛮，这是大多数深受其害的种族对兽人的直观印象。暂且不谈他们是被恶魔控制着才入侵艾泽拉斯的，单说人类、矮人、侏儒，甚至包括我族与兽人之间的血海深仇，就是穷尽无尽之海也洗不清的。”

　　第二次战争期间，兽人分出部分兵力围攻卡兹莫丹，把矮人压在铁炉堡里出不来。相距不远的诺莫瑞根也没能幸免，后来他们还焚烧奎尔萨拉斯的森林，除了巨魔以外，东部大陆的种族基本都深受其害，没有不恨兽人的。

　　安格玛伸手点在地图上贫瘠之地的位置。

　　“牛头人特使曾告诉我，他的族人正在兽人的帮助下向莫高雷大草原迁移。兽人帮他们击退了半人马，他还说暗矛部族的巨魔已经加入了兽人的部落……”

　　“兽人需要家园安定下来，但他们物资匮乏，不具备向内陆迁移择优而居的条件，只能就近定居。”

　　安格玛用手指在贫瘠之地附近划了个大圈。

　　“北面的灰谷已被暗夜精灵占据，西北的石爪山脉崎岖险峻不宜居住，南面的千针石林和塔纳利斯沙漠自不用多说，半路还会受到野猪人的袭击……只有这里，”他的手指停在贫瘠之地东北方，尚未正式定名为杜隆塔尔的沿海土地上，“丰富的渔业资源可以满足首要的食物需求，又远离半人马的袭扰，是兽人最有可能定居的土地。不过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建设必需的木材。”

　　他指向灰谷。

　　“只有灰谷地区能满足兽人大搞建设的庞大木材需求。但视森林如生命的暗夜精灵断然不会允许兽人滥砍乱伐，兽人会因此退让，而放弃定居地的建设吗？不会。一场物资争夺战很可能就此爆发。”

　　他又沿着卡利姆多大陆的东部海岸线划了一道。

　　“吉安娜王女带领的子民，同样不具备迁向内陆的条件，很大可能会选择食物充足的沿海地带落脚。东大陆诸族无不警惕兽人，第三次战争结束以后，先不考虑王女的个人因素，她的土地很可能被东大陆诸族当做遏制兽人势力的桥头堡……”

　　“再说暗夜精灵，是否会因共同的敌人与东大陆诸族结为攻守同盟抗击兽人的进犯呢？所以我认为，兽人与暗夜精灵争夺森林引发的矛盾，很可能成为未来横跨两个大陆的超大规模战争的导火索。”安格玛看向凯尔萨斯，“当然，这推断多少有些牵强。不过这一切要是真的发生，新联盟与兽人部落势同水火，我族又该如何自处？”

　　凯尔萨斯起身盯着地图沉思良久，点头道：“你对卡利姆多局势的推测极有可能变成现实。但奎尔萨拉斯遗世独立，除了其中任何一方展现出不理智的进攻意图，我们是不会卷入这场战争的。”

　　安格玛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凯尔萨斯。

　　正史中的血精灵先被天灾毁灭家园，后遭敬爱的王子背叛，所剩兵力可怜至极，连国内游荡的无脑亡灵都清理不掉。被迫接受女妖之王希尔瓦娜斯的帮助，身不由己地加入了恨不能将其抽筋剥骨的兽人主导的部落，足见有多么无奈。

　　作为一个穿越者，安格玛并不仇恨兽人。但世界潮流不为个人意愿转移，他必须提早为族人做好准备。

　　如今血精灵比正史同时期的更强，但提升实力的手段就那么几种，还都是短期内收效甚微的长期工作，就比如血骑士和破法者的训练。人口稀少就是发展的最大制约因素，血精灵很难摇身一变成为强族，想要在数年后选择站队的时候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另辟蹊径。

　　他只好指向地图上的东大陆北方。

　　“殿下，我族人口稀少，遗留在国境内的亡灵又太多太多，想要彻底收复国土，就必须借助外界的力量。所以我曾向您进言救助那十几万吉尔尼斯难民的重要性，一呼百应的佳莉娅对我族而言同样如此。在天灾的威胁下我们有着同样的目标，完全可以组成联盟。万一第三次战争结束后战火又起，以萨多尔海峡为划分的北方大陆联盟，就是一个足以与联盟和部落分庭抗礼的地缘政治联合体！”

　　“所以我想抢占先机，联合与吉尔尼斯王国决裂的达利乌斯大领主、佳莉娅公主，甚至是与我们素无往来的蛮锤矮人。就算先前的推断不成立，他们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贵盟友，天灾的威胁就是这份盟约牢不可破的先决条件！”

　　至于希尔瓦娜斯……

　　安格玛有种预感，受历史变动影响，也许被遗忘者势力的出现还需要他帮点小忙。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安格玛说得口干舌燥。凯尔萨斯指了指盛满红酒的玻璃器皿，示意他自己倒水喝，然后就泼冷水道：“你所说的全是建立在‘联盟’与‘部落’开战的前提下，论据并不充分。”

　　王子话锋一转：“但我族确实需要盟友。所以你是想利用佳莉娅的影响力，获得洛丹伦遗民的支持吗？她的出现确实是一个机会。”

　　“利用”这两个字含糊不清，却无外乎帮佳莉娅光复洛丹伦，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以她的身份若肯登高一呼，必定响应者众多。

　　前提是她值得效忠。

　　“人类的男女地位差异大到令人汗颜。就我所知，泰瑞纳斯从未把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她确实是个知书达理、知识丰富的女人，但也仅限于此了，她不懂政治也不通军事，性格非常懦弱。你把间接掌控洛丹伦的希望，放在了错误的人身上。”凯尔萨斯洞悉了安格玛的意图，直白的话语一针见血。

　　安格玛认真地说道：“所以这正是我不得不去的原因，王子殿下。”

　　王子哑然失笑：“好好好，铺垫了这么多说到底还是因为闲不住。那你去吧。临走前交代好工作，不要让我看到任何疏漏，否则就没有下次了。”

　　安格玛打蛇随棍上，“殿下，那我们对安伯米尔的后续支援呢？您知道，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珍贵得多，那十几万人可都是……”

　　凯尔萨斯头也不抬地打断道：“两个破法者中队和二十名中阶法师，够不够？”

　　安格玛心中一喜，还没说话，就听王子幽幽道：“我早已派人与吉尔尼斯的达利乌斯大领主签订盟约。我族会提供持续援助，帮他在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站稳脚跟。不仅如此，使节业已前往鹰巢山与吉尔尼斯。安格玛，不只有你才看得清局势。”

　　安格玛长叹一口气，心想不愧是凯尔萨斯，原来早就尝试着把影响力扩散到国境以外了。比起这位在悠长岁月中积攒了恐怖阅历与经验的王子殿下，他所谓的先知先见都显得苍白不堪。

　　还是得赞叹自己遇上了从善如流、知人善任的凯尔萨斯。否则放在唯血统论、唯经验论大行其道的血精灵中，他的各种想法能不能获得重视还是未知数。

　　“诺顿·蓝空已经被我调到南方，我会派专人照顾你的养父直至他病愈。国内政局动荡，你羽翼未丰，暂时不要搅合进去。”凯尔萨斯提点道，“守旧派必然倒台，银月议会那边有我周旋，做你该做的，不要分心。”

　　凯尔萨斯平淡的声音落在心底，荡起一阵暖流。感受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安格玛深深施礼躬身而退。

　　走之前他去了王子提供给自己养父居住的独院，却发现伊丝塔瑞亚也在。

　　“你做的很好，对，就是这样。想象一下无处不在的大自然，不管是风，还是花香……感受到蓬勃的生命气息了吗？”

　　安格玛静静地站在门边看着，莉娅正在伊丝塔瑞亚的指导下，全神贯注的对一盆花做着什么，她双手虚拢在花朵上，轻轻咬着下嘴唇，神态十分认真。

　　片刻后，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中的花香好像更浓了一些。

　　“太厉害啦！你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我简直不敢想象，除了暗夜精灵之外，居然还有人能领悟自然之道！”伊丝塔瑞亚两眼放星星，兴奋地揽住了莉娅的手臂，举止非常亲昵。

　　莉娅俏脸一红，低声道：“别夸我了，从小到大我都是父亲眼中的笨孩子，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笨。”

　　“谁说的？才不是这样呢……”

　　两个女孩很快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天来，从幼时的经历聊到喜欢的衣服，再到可爱的小宠物，不时发出悦耳的笑声。期间伊丝塔瑞亚一直握着莉娅的手。

　　安格玛没有打扰两人，和养父道别后就悄然离开了。

　　可直到走进通往安伯米尔的传送门，他心里还在念叨：“这个伊丝塔瑞亚……怎么看起来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