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联结

　　奎尔丹纳斯岛孤悬海外，距银月城300海里，是奎尔萨拉斯王国最北部的领土。

　　这里是东部王国大陆北方地区的魔网枢纽中心，几乎所有穿过奎尔萨拉斯的魔网脉络都在此地汇集，岛上常年充斥着浓郁至极的奥术能量。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太阳之地在此地诞生——彼时上层精灵雄才大略的领导者与救主、奎尔萨拉斯王国功勋卓著的开国明君、辉煌的逐日者王朝的缔造者：达斯雷玛·逐日者，将他从看守伊利丹的暗夜精灵那里偷偷带走的装有永恒之井魔法井水的小瓶子，倒在了奎尔丹纳斯岛地势最高的一处高山泉水中。

　　于是太阳之井诞生了，它与魔网联结到了一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法能量就此笼罩了奎尔丹纳斯岛，并反哺远在南方的奎尔萨拉斯魔网，令这片土地得以在它的庇佑下永世辉煌。

　　它改变了上层精灵。

　　离开伊利丹创造的位于海加尔山之巅的新永恒之井，及其上受到龙王祝福的世界之树诺达希尔五百年后，太阳之井再度让上层精灵获得了超乎寻常的体质，让他们的血脉中再度流淌雄厚的奥术能量，足以免疫一般疾病，得享漫长的生命。

　　此后他们抛弃了崇拜月亮的古老传统，转而尊崇太阳与日光。时光流逝，他们以另一个名字为世人所知：高等精灵，即奎尔多雷。

　　岁月如梭，六千八百年过去，奎尔丹纳斯岛早已完全成为奎尔多雷一族的圣地。

　　为了研究并利用太阳之井中的魔法能量，规模宏大的太阳之井高地自此建立，在经年累月的扩建下，恢弘程度甚至不输于奎尔萨拉斯王国的首都银月城。

　　如果说银月城是高等精灵的掌上明珠，太阳之井高地就是最让他们为之骄傲的奥术奇观！

　　由逐日者王室创办，魔导师群体牵头管理的监管机构、研究机构以及诸多后勤保障机构就驻扎其中，每年都会有大量魔导师带领他们的学徒和助手前来此地，从事相应的工作。

　　除此之外，奎尔多雷朝圣者也是络绎不绝。为了接待并保障这些朝圣者位于岛上的生活起居，晨星村应运而生，就位于岛屿的西北地区，紧邻阳湾港。

　　晨星村的居民是幸运的，或者说，所有在岛上定居和工作的奎尔多雷都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可以近在咫尺的享受最浓郁的太阳之井能量。

　　但高等精灵的辉煌，在达斯雷玛·逐日者的重孙阿纳斯塔里安·逐日者在位期间终结了。

　　阿尔萨斯不但毁灭了永歌森林和银月城，还用恐怖的魔剑霜之哀伤封冻了海水，指挥千千万万的亡灵涌入了奎尔丹纳斯岛……

　　高墙倾颓、光辉不复。

　　面对强大的天灾军团，被魔法重重保护的太阳之井高地的防御形同虚设，阿尔萨斯最终登临奎尔萨拉斯王国的圣地：太阳之井。

　　他将克尔苏加德的遗骨投入井中，让这位巫妖王信任的副官用无穷无尽的魔法能量重塑了形体，再临人世散播主人的恐怖统治。

　　对达尔坎这位将关键情报出卖给自己，并依照克尔苏加德的教导暗中施以手脚切断太阳之井与奎尔萨拉斯联系，令其无从巩固班迪诺雷屏障与银月城防御体系的高等精灵叛徒，堕落王子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不用害怕，我野心勃勃的朋友。死亡只是另一个开始，克尔苏加德可以作证。”

　　阿尔萨斯用霜之哀伤刺穿了达尔坎装满对同僚的嫉妒和愤恨的胸膛，令他重生了。

　　虽然达尔坎早已偷取了一部分太阳之井的魔法能量，但阿尔萨斯仍然赐予了他更多。

　　自此之后，天灾军团的主力虽然离开奎尔萨拉斯，但重生的达尔坎却成了血精灵最恐怖的敌人之一。由于体内充斥着太阳之井的精华能量，他的实力恐怖无比，所掌握的死灵法术知识，亦是由克尔苏加德传授——传承自巫妖王耐奥祖，甚至是燃烧军团纳斯雷兹姆一族的无上死灵法术知识，亦或是耐奥祖在成为寒冰监牢中恐怖幽魂之后，由于涉足影之国最高层次而无师自通所掌握的强大知识……

　　总之，虽然不甚精通，但他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他“忠诚”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在幽魂之地南部建立基地，巩固天灾军团对此地的控制，在主人彻底消灭人类可笑的联军召唤主人的主人，完成燃烧军团的灭世计划后，将昔日同胞的土地彻底划归巫妖王和燃烧军团的统治版图。

　　现在，奎尔萨拉斯王国的光复重任，全部压在了开国明君的玄孙凯尔萨斯·逐日者身上。

　　……

　　风剪号的速度极快，当次日清晨的朝阳刚刚从波澜壮阔的海平面上显露一线，它便载着凯尔萨斯王子和他的一众强大随从，抵达了阳湾港。

　　“你的很多建议都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年轻的顾问。我必须说，你的知识见闻真的不像一个年轻的孩子，虽然只是宏观上的，但你的思路并不拘泥，我很欣赏这一点。”

　　与安格玛彻夜长谈的凯尔萨斯不显丝毫疲惫，将手中散发着清香的热饮一饮而尽，起身向舱门走去。

　　满脸疲乏的安格玛急忙抢先一步拉开舱门，一夜的长谈让他彻底见识到了这位王子殿下旺盛的精力。

　　但他就不行了，必须无时无刻保持谦恭的姿态，无数次想要打哈欠的欲望都被强忍住，以免展现出丝毫的不敬。

　　“重新激发太阳之井需要多方面的研究论证。目前每一名魔导师都是宝贵的财富和不容忽视的臂助，如何合理分配魔导师是最让我头疼的问题。”凯尔萨斯边走边说，高大的身躯大步如飞。

　　对于他亲近白银之手骑士团并联合法奥大主教的举动，凯尔萨斯更是大加赞赏——“你说的没错，白银之手骑士团有着崇高的信条。在天灾压境、燃烧军团再临，诸族受达拉然召唤前来共商大事的时刻，他们必将成为超脱出阵营桎梏的超然组织，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脱颖而出。将其视为盟友是正确的选择，远比那些自私自利的人类王国要有用得多，”这时王子笑了笑，“虽然我们也是这样。”

　　安格玛的回复则是：“王子殿下，在不久的将来，诸族必将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之下抗击外敌。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必须营造出勇于挺身而出坚守艾泽拉斯大义的姿态。就算装也要装出这个样子来，唯有将大义置于种族利益之上，才能最大程度、最长远的保障我族的利益，这不仅是辩证的关系，更是未来的主流。”

　　说这些话的时候，安格玛脑子里想的都是暗夜精灵。

　　如果圣树之芯真的具备重新焕发生机的条件，那么将其重新种植就少不了暗夜精灵的帮助。塞纳里奥议会的德鲁伊精通自然之道，更是和绿龙军团关系匪浅，如果能借机获得他们的帮助……

　　当然，这件事究竟能不能成行，还要看血精灵将在接下来的世界性事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起到怎样的作用。

　　虽然当初就是德鲁伊为首的暗夜精灵主张流放高等精灵的祖先。但厌恶归厌恶，涉及到关乎辛多雷亲戚种族存亡的大事，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仅凭永歌森林即将重新被寒冬笼罩，无数动植物时日无多这一点，就能让他们改变主意（可以预见的是，他们一定对亲戚改变森林气候的举动大为不快）。

　　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但在灭世浩劫的威胁下，再大的分歧与裂痕也终会短暂弥合，更不用说此时暗夜精灵与血精灵，尚未加入截然对立的联盟与部落两相敌对。

　　“王子殿下。”

　　亲卫早已在甲板上列队集合，凯尔萨斯一出现，他们便齐刷刷的抚胸敬礼。

　　凯尔萨斯轻轻点头，将目光投向南方的太阳之井高地。

　　满目疮痍，狼藉一片。

　　树木倾倒、土地裸露，高等精灵风格的白石红顶建筑沦为断壁残垣；远处的太阳之井高地也不复恢弘的气势，就像是被熊孩子伸手推倒的积木群。

　　太阳之井被摧毁时引发的恐怖大爆炸摧毁了岛上的大部分建筑，也杀死了几乎所有遗留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物，包括死亡之痕中的亡灵——彻底杀死，半点不剩。

　　得知这一切后，安格玛才知道上一世游戏中的奎尔丹纳斯岛仍有亡灵遗留，而且太阳之井高地也保存完好，这两者不过是游戏性的体现而已。连远在大海上的阿曼尼巨魔舰队，都在爆炸的余波中灰飞烟灭了，位于爆炸中心的奎尔丹纳斯岛又岂有幸免之理？

　　罗曼斯命令几名亲卫，将封存圣树之芯的魔法装置抬上甲板，结果感受到安格玛，圣树之芯就又开始暴躁不安起来，安格玛只得一直跟在旁边才让它老实了下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众人向太阳之井高地行去。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段路是危险无比的。因为很多地方都积存了大量魔法能量，目前处于一种危险的平衡状态中，就像是蓄势待发的魔法炸弹，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激发它们，引发剧烈的爆炸。

　　但一行人光是除凯尔萨斯以外的传奇法师就有好几位，这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小心翼翼地避开就好。而那些无意中凝聚形体、被人们身上的魔法波动吸引而来的奥术元素也不是什么威胁，很快就被消灭掉了。

　　穿行在太阳之井高地的废墟中，安格玛不禁感叹起来。这里是全艾泽拉斯独一无二的魔法奇观，透过破败的廊道、楼梯和一处处将太阳之井里的能量定向引导到奎尔萨拉斯的导能圣殿废墟，都可以看到它昔日的辉煌。

　　十个达拉然，不，一百个达拉然也比不上它万分之一。

　　游戏中的太阳之井高地，出于游戏性考虑，展现出的是它未曾毁灭前的样子。眼前这个真实的废墟，才是往日辉煌的最后记忆。

　　先前来到此地评估损伤程度、抢救封存魔法器物的魔导师和一些观测人员得到消息后，立即出来迎接王子一行人等。

　　在他们轻车熟路的带领下，众人很快就避过危险的区域，来到了太阳之井圣殿。由于位于爆炸的中心，这里已完全损毁。原先那个百米直径散发着恐怖魔法波动的圆形深潭早已消失不见，一个足有它十倍大小的巨坑取代了它。

　　若不是太阳之井周围的建筑都有强大的防御机制，由奥术层层防护，多少减轻了爆炸的威力，说不定整个奎尔丹纳斯岛都会灰飞烟灭。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巨坑里艰难地走着，地面上金黄湛蓝的颜色流转不定，金黄是太阳之井能量的残留，湛蓝是魔网泄露出的魔法能量。

　　爆炸伤害到了地底的魔网枢纽，这就是奎尔萨拉斯的魔网至今仍然紊乱无比的根本原因。

　　“唉。”看着坑底汇聚成小水洼的金黄液体，凯尔萨斯不由叹了口气，“这就是太阳之井最后的残留了。”

　　感受着微弱无比的魔法波动，众人心情也不免沉重下去。

　　“殿下，据我们的研究和观测，爆炸虽然毁灭了太阳之井，但残留下来的这部分精华能量却仍然可以加以利用。我们可以在井的周围建立导能装置，最好的运转核心就是曾经的月之水晶。”一名魔导师说道。

　　凯尔萨斯闻言召唤出了它们，三颗绿色小球开始围绕着他漂浮不定起来，“但它们已经报废了。”

　　“没错，”那名魔导师苦笑道，“所以我们只能用其它器物代替，但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凯尔萨斯突然问道：“工期要多久？”

　　“只要前期有充足的物力支持，一年半载就行！我们在废墟中发现了几座并未在爆炸中受损的秘库，里面有不下千具傀儡。只要最初的导能圣殿建立起来，我们就可以抽取井中残余能量为它们供能，这些傀儡不仅是出色的保卫者，还是不知疲惫的工人！足以满足后期建设工作的所需了。”魔导师立即脱口而出，他早已考虑过这一问题的方方面面了。

　　“具体一些，我需要先期投入与后期收益的具体数据。”

　　“一千名熟练工人加上二十名魔导师，半年时间就能完成初期清理和建设工作，导能装置都是现成的，我们在废墟中找到了很多可堪一用的，略微修复就能投入使用。随后彻底恢复圣殿的功能，大概需要两到三年时间。后期收益……殿下，我不敢保证后期收益。除非获得堪比永恒之井原初井水的能量源，否则太阳之井不可能恢复如常。我们只能利用它的残余精华最大限度的稳固住紊乱的魔网，仅此而已了。”

　　安格玛暗暗皱眉，获得堪比永恒之井原初井水的能量源，这怎么可能？要真是有那种宝贵的东西，再造一个太阳之井都不费吹灰之力。

　　后世的维纶将穆鲁精华投入其中，以圣光之力激发太阳之井，令其重新成为散发着圣光力量的魔法源泉，不过是让它恢复到了原先百不足一的程度而已。

　　或许这一说法有些夸张，但充其量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好，我给你这个权限。从今以后由你负责太阳之井圣殿的重建工作，两年内我要看到成效。”凯尔萨斯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遵命。”那名魔导师受宠若惊，急忙一躬到底。

　　随着临近太阳之井，圣树之芯也越发躁动起来，安格玛怎么安抚都没用。

　　得到凯尔萨斯允许后，罗曼斯等人打开了封存装置，圣树之芯一下子飞过半空，悬浮在了井的废墟上空。受其所引，大量金黄色液体漂浮而起，绕着圣树之芯旋转起来。

　　众人吃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渐渐地，一个以圣树之芯为核心的法力漩涡形成了，地底的魔网枢纽不断有精华能量泌出被其吸纳。

　　一阵刺眼的金光过后，安格玛发现，所有井的残留都已聚集在圣树之芯周边，似被不可见的立场束缚，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半球形……

　　不，不是半球形，只是因它们不足以填充整个球体，受重力所限全部沉积在球体的下半部分。

　　几根肉眼可见的魔法根须从圣树之芯内伸出，根植到井的残留魔法精华凝聚成实质的金黄色液体中。

　　“这是……”有人用奥术视觉观察起来，惊呼道：“它在利用魔网能量反哺太阳之井！”

　　奥术视野内，只见密密麻麻的魔网能量连线在球体周围盘根错节，能量全部流向圣树之芯，随后被它导向根部的金黄色液体中！

　　“奇迹，真是一个奇迹！”罗曼斯不住摇头道，却看到身边的安格玛突然浑身抽搐着跪倒在地，急忙走上前去扶住了他。

　　“怎么回事？”凯尔萨斯也过来了，眉头紧锁。

　　却说安格玛此时的感受——

　　就在圣树之芯与太阳之井残留物彻底结合的一瞬间，他体内淌过了精纯至极，难以控制的强大魔法能量，几乎要破体而出，令他整个人崩溃。

　　他的脑海中也闪过了万千景象，就好像自己飞到了半空中，以俯瞰的视角观看脚下的土地，视野尽头弥漫着氤氲不散的自然气息，隐隐发绿。

　　安格玛挤挤眼睛，看清脚下的景象后大吃一惊，这根本不是如今的奎尔丹纳斯岛。没有太阳之井高地，没有晨星村和阳帆港，没有任何建设过的痕迹，高山起伏，绿野如茵，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泉就在他的正下方。

　　隐约中，他好像看到一群人站在山泉边，其中一个身影站在人群前高声说着什么，言毕他举起一个小巧的水晶瓶展示出来，人群哗然，于是他将里面的液体——也不知由什么东西制成的瓶塞拔开的一刹那，他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强大魔法波动，立即明白过来，那是装有永恒之井井水的小瓶子！那是奎尔萨拉斯的开国明君达斯雷玛·逐日者！那些人都是彼时的上层精灵——倒进了山泉中。

　　山泉登时被染成了纯粹的金黄色（安格玛很奇怪，为什么会是金黄色），那里面的能量就如同阳光照临大地一般扩散开来，所有近处的上层精灵都沐浴在井的能量中，有人忍不住舒服的呻吟出来。

　　这是太阳之井诞生之初的景象！

　　随后的画面就如同被快放了几万倍的电影，密密麻麻的小人在下面飞速穿梭着，拿着工具、操控着奥术傀儡叮叮当当的大搞建设，井首先成型，随后是周围的魔法圣殿，并以此为中心向周围辐散，很快，依山而建的太阳之井高地落成……

　　再看岛屿外围，玩具一样大小的船只来来往往，朝圣者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太阳之井高地。阳湾港出现了，然后是晨星村，地面被铺上精美考究的白石地板，路旁栽种了绿意盎然的植物并迅速长成。

　　时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流逝着。

　　安格玛只能从朝圣者的服饰风格上判断出目前所处的大概年代。古代高等精灵延续了上古暗夜精灵祖先的审美观，喜欢鲜艳亮丽的服饰，近代则偏爱起红色调，并以代表阳光与太阳之井的金黄作为点缀。

　　而现在脚下的朝圣者，还是穿着那些形形色色的鲜艳服饰。

　　视野尽头的绿意越发浓郁，再联想到此时展现在自己眼前，明显超脱出时间限制的景象，安格玛听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足够得天独厚的植物，具备联结到翡翠梦境的能力。

　　难道圣树萨斯阿拉就是其中之一？

　　当他如此作想，并四下环顾的时候，周围的景象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发现自己看到了太阳之井高地封闭空间内的一切景物，就比如某座魔法圣殿封存在重重保护之内的导能器物；不仅如此，它们的每一个层次的所有细节全都如同画卷一般在他眼前展开，一眼看不到边际，从内到外，从左到右，穷尽所有语言也无法描述的任何方向的细节，全部呈现的淋漓尽致！原本被外部封闭遮挡而根本不可见的内部细节，此时竟然都与外部细节“并列”展现而出，内部的内部，内部内部的内部，就像套娃一样一层接一层，漫无边际无穷无尽。

　　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打开的！

　　安格玛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突然涌入的大量信息，陷入了短暂的眩晕，恶心感油然而生。

　　他急忙闭上双眼歇息片刻，再度睁眼时，他发现只要自己不将注意力投入到某个特定的景物上，就不会出现先前的情况。

　　安格玛突然想起上一世读过的科幻小说，眼前的景象怎么这么像那里面描述的四维空间？

　　难道翡翠梦境就是艾泽拉斯的四维展现？

　　怪不得德鲁伊神游翡翠梦境时会有迷失其中的危险，因为三维中的物体由三个坐标定位，三维生物进入四维空间，会因为缺少一个未知而且无法测度的维度，而失去对距离感的把控，极易迷失其中，难怪想要进入翡翠梦境，都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

　　如果翡翠梦境真是艾泽拉斯的四维展现，那就太恐怖了。

　　只要掌控翡翠梦境，就算退一万步来讲，无法透过它影响到实体世界（其实可以），也能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情报获取途径。

　　这到底还是不是一个高魔的奇幻世界？怎么又扯到四维空间上去了？

　　但看久了，安格玛又推翻了先前的认知。抛开为何能进入翡翠梦境不谈，他发现这里不过是记录了每一个物体在任何时间段的每一个细节，虽然细节无穷无尽，但他却并未产生那种令人迷失其中，不可测度的高维空间感。

　　如此说来，翡翠梦境并不是四维空间，而是艾泽拉斯在四维的某种程度上的呈现。

　　安格玛摇了摇头，德鲁伊、绿龙、翡翠梦境之主守护巨龙伊瑟拉，甚至赐予其力量的泰坦，他们究竟掌握着怎样的力量？不仅如此，透过这一联想，再说分别掌管生命、秩序（奥术）、时间的其他泰坦，又会是怎样的存在？难以揣度，无法理解……

　　他头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知，无垠黑暗止境真的是深不可测，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

　　太阳之井的演化即将结束，他看到阿尔萨斯带领天灾军团摧毁了奎尔丹纳斯岛，但当他将心神沉浸到这些外来者身上时，却发现没有任何细节呈现。

　　好像翡翠梦境记录的，只是艾泽拉斯自然演化的过程，而不能记录其中诞生的活物——

　　但这说不通，树木植物也是活物，为什么就被记录其中了？石材堆砌的太阳之井高地里的建筑，为什么也同样如此？

　　对四维论述和翡翠梦境不具半点专业知识的安格玛决定不再想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毕竟这是一个违背科学原理的高魔世界，用他上一世的“科学认知”和早就习以为常的思维习惯来揣度它无疑是自找苦吃。

　　又过了不到一分钟，他看到自己和凯尔萨斯穿行在太阳之井高地的废墟中，转瞬间就来到了脚下，然后就发生了刚刚的事情：太阳之井残余能量在圣树之芯周围聚拢成了一个球体，圣树之芯吸纳魔网能量反哺太阳之井……

　　突然，一阵浩渺而不可言喻的怪异感觉从心底升起，安格玛并没有转头，却看到了身后300海里以外的永歌森林——是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奇特视角，好像他无处不在，从半空中、地面上、林荫间、河流上的每一个地方“观察”着这片高等精灵生活了七千年的乐土。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圣树，就是太阳之井，就是整个奎尔萨拉斯！

　　大脑再一次因无法处理海量的信息而陷入眩晕，这一次是彻底晕了。

　　“扑通”一声，安格玛浑身抽搐着趴倒在地。

　　罗曼斯伸出一只手掌，探查着他体内的魔力流动，半晌后抬起头直视凯尔萨斯的双眼，意味深长的说道：“王子殿下，他与圣树和太阳之井的联结，恐怕比我们早先预想的要深得多。”

　　言下之意昭然若现。

　　似乎是怕王子殿下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又或是出于焦虑，这位王子最信任的法师嗫嚅着嘴唇，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补充道：“圣树和太阳之井绝不能由某一个体掌控，哪怕最低程度的掌控也不行。殿下，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他心生歹念……”

　　他摇摇头，不再说话，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狠厉。

　　凯尔萨斯面无表情，让人无法透过他的表情看出他内心的任何起伏，半晌后他幽幽说道：“我信任他，就如同我信任你，罗曼斯。”

　　罗曼斯凝重地缓缓点头，悄然撤去了蓄势待发的法术。对这位传奇法师来说，用一团奥术能量无声无息的杀死躺在地上的年轻顾问，完全可以制造出突发急病意外死亡的假象，足以以假乱真，让人分辨不出丝毫。

　　更何况他刚刚真是像发了急病一样，除了近处的王子与罗曼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体内奔涌而过的庞然力量。

　　罗曼斯并不敌视安格玛，对族群的忠诚也远超所有人的想象。不论是谁，哪怕是他敬爱并效忠的凯尔萨斯王子成为了独掌太阳之井的人，他也会心生警惕。

　　因为力量会引人堕落。

　　更何况是换成一个年仅二十三岁，心性未定的年轻人？即便他再特殊，也绝无法在突然掌控的强大力量中保持清醒。

　　太阳之井不容有失，这是血精灵的根基所在。透过太阳之井，它的掌控者将可以影响到所有早已与其不可分割的血精灵。

　　这样的个体绝不能存在！

　　但王子殿下信任他。

　　罗曼斯将安格玛扶了起来，交给身后的王子亲卫，“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好好照看。”

　　罗曼斯会看好这个年轻人的。

　　如果醒来后，他一如既往地为族人奉献，那罗曼斯自然也会一如往常的乐见其成，如果他被力量冲昏了头脑——

　　罗曼斯会终结他。

　　凯尔萨斯看了罗曼斯半晌，“快处理眼下的事情吧，我们必须赶在后天之前赶往达拉然。”

　　两人对视了一会，彼此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