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凝冰筑墙】

　　“水井？当然有了。进驻安伯米尔后，我派人清点过镇里的水井，一共十一口，其中三口被倾颓的建筑掩埋了，剩下的八口都能使用。不过，”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壮汉林德说，“自从有人因为饮用井水而感染瘟疫，不把水烧开，我们就不敢喝了——即便是这样，还是偶尔有人染病……”

　　林德团长叹了口气，有些诉苦的意味。

　　这些义勇民兵都是被隔绝在外的吉尔尼斯北方人，一路护卫着几千难民前往达拉然。难民送走了，他们却决定留在安伯米尔，把守住达拉然西南群山通道的重要入口，保证落在后面的同胞的安全。

　　他们的装备五花八门，有早就在十年前被淘汰的军用制式装备，也有二线地方部队的简陋装备。入冬已有一段时日，他们还缺吃少穿，衣物不足以御寒、补给严重不足……

　　安格玛很不解，这种关头明明应该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为求存活自私自利，穷尽一切手段或争或抢来逃到安全地带，究竟是什么给了这些人奋战下去的信念？

　　不过现在这信念也快被击垮了，这些义勇民兵不是意志力坚若磐石的白银之手圣骑士，只是临危团结起来的普通人而已。连吃喝问题都解决不了，还妄谈什么阻击亡灵。

　　“林德团长，你就没想过染疫的井水，还有其它用途吗？”安格玛说道。

　　古有梦梅居士献计曹孟德冻土筑城，后有杨六郎凝冰筑城以抗辽兵。

　　上一世的他虽然不是什么理工科大触，对数理化一窍不通，但作为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辉煌文明传人，有太多古人的智慧可以借鉴。

　　看着疑惑的林德团长，安格玛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林德团长，我不是精通工事构建的军事工程家，但也知道像你这样只用泥土和碎石建造防线是行不通的，亡灵很容易就会将其冲垮，反反复复工作量太大——”

　　林德摇头打断了安格玛：“我也想建造完整的工事，可我们没有任何趁手的工具。”

　　“我知道，”安格玛手掌虚压示意壮汉聆听，“为什么不用水呢？现在天气这么寒冷，只要把水泼在泥土上，很快就会结冰。垒土、泼水、再垒土……我们有八百名青壮劳力，不出一个晚上，就能在安伯米尔外围建筑的每一个缺口间，筑起一人高的冻土墙。”

　　造一堵将整个镇子都围起来的土墙无疑不现实，但只依托现有的废墟，用土墙来填补缺口，工作量却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林德睁大了眼睛，双手狠狠一拍，高声道：“真是一个绝妙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

　　“那当然！安格玛大人可是王子殿下最出色的顾问！”再看奥洛萨莉亚等人，已经是满脸崇拜了，她眼睛里都在闪小星星，“真不愧是奎尔萨拉斯的希望！”

　　安格玛瞥了满脸雀斑略显顽皮的奥洛萨莉亚一眼，心想：恐怕只有你这么想吧。

　　主意一出，众人思维马上开始发散，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奎恩萨斯三人不愧是年轻一代法师的翘楚，在安格玛的主意上衍生出了很多可行方案。

　　“土墙一旦建成，我们可以用水在墙外制造一片滑溜溜的冰面，一定能对那些步履蹒跚的孱弱复生者造成极大阻碍！”

　　“还可以把削尖的木刺插进墙里。以那些无脑亡灵的智商，肯定会迎着木刺撞上来！”

　　“掘土地点可以选在土墙正前方，这样做能增加墙体的相对高度。”

　　……

　　大喜过望的林德团长很快将工作分派下去，利亚斯上尉的血精灵破法者也参与其中，有人汲水、有人挖土夯墙，忙的这叫一个热火朝天。

　　造墙过程并没有预想中的顺利，首先受工具制约，掘土工作十分缓慢，水桶也不太够。

　　唯一让安格玛松了口气的是，那八口水井足够深，并没有因这几天的寒潮而封冻，想来是早在打井之初，就考虑到了低温环境下的冬季用水问题。

　　越深的水井越不容易冻结。安格玛只知道大概原理，和井内的空气层阻碍外界冷空气进入有关，只要不冷到一定地步，是很难结冰的。

　　但对这些相对于他上一世生活的世界，科技要落后得多的艾泽拉斯人类来说，却是实践出来的经验之谈。所以像洛丹伦这种处于大陆北方，冬季较为寒冷的地区，水井大多打的很深。

　　起初还有人质疑安格玛的方法，不愿消耗宝贵的体力参与到这种无意义的工作中去。

　　半天之后，当人们看到很多建筑缺口和街口防线，都用这种办法垒起了半人高的冻土墙时，就再也没人发声质疑了，工作也更加卖力了。

　　可惜的是同样由于工具不足限制，在墙体外横插尖木刺的方案没能成行，至少短期内很难如愿。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制作一些长木矛，补充给武器数量堪忧的义勇民兵呢。

　　正午时分，预警法阵的尖锐哨声响彻安伯米尔上空。

　　亡灵来了。

　　安格玛立即传送到了土墙上远望。土墙外侧都是实打实的冻土，内侧则尽可能铺就了碎石，以免有人登墙作战时滑到。

　　利亚斯上尉吹响了奎尔萨拉斯号角，其实根本不用他示警，正在忙活的民兵和破法者，一听到哨声就意识到了亡灵进攻，纷纷放下手头工作赶赴作战位置。

　　发现竟然是十几个人类被亡灵撵着，从林子里狼狈不堪地跑出，看清他们都身穿齐整的吉尔尼斯制式铠甲时，安格玛不禁轻“咦”了一声。

　　“喂，来这边！”有民兵高声招呼，为他们指明原先预留的通道。

　　安格玛顾不上这些逃亡的士兵，注意力全放在正从森林里涌出的亡灵。

　　亡灵群没一会就全从松木林里出来了，看上去数量不多，只有几百。他暗松一口气，如今有冻土墙守御，对付这种程度的小股无脑亡灵，应该不在话下。

　　奎恩萨斯这三个高阶精英法师，也是相当恐怖的力量。越弱小的敌人，就越惧怕法师的法术攻击。更何况这些被当成炮灰，连分散阵型都不知道，紧紧聚在一起的无脑亡灵呢。

　　还没抵达土墙，连同安格玛在内的四个血精灵法师，就击杀了至少二百以上的亡灵。那三个安格玛的崇拜者，似乎还有意炫技吸引他的注意，暴风雪、火雨、炎爆术、寒冰宝珠等高深法术层出不穷，一点也不顾忌法力的消耗。

　　对此安格玛只是眉头紧皱。

　　墙外的冰面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平衡能力差到可怕的无脑亡灵，一走上去就滑倒一片，靠着数量堆积，后面踩着前面的，才接近了冻土墙。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让人啼笑皆非了。

　　亡灵根本爬不上来，在梯形土墙外侧的冰坡上来回来去的打出溜，原本如临大敌的破法者和民兵们全无用武之地，他们的武器长度够不到眼前的亡灵。

　　安格玛不断施放低魔耗的法术挨个点名，却见一支身穿红底金纹精良战甲，手持单手双刃的精锐小队从侧面杀进亡灵中，如入无人之境，领头者正是利亚斯上尉。

　　这五十名破法者将自身的强大战技展现的淋漓尽致，不出十分钟，就把墙外的残余亡灵屠戮一空。

　　先有血精灵法师炫目至极的法术震撼，后有血精灵破法者大展身手，一直观战的义勇民兵们，纷纷赞不绝口。

　　林德擦掉被安格玛法术轰得爆碎，溅到自己络腮胡上的腐臭肉块，拍着脚下的冻土墙感慨道：“有阁下帮助，守住安伯米尔真是不成问题啊！”

　　安格玛冷冷看着墙外在万众瞩目中举臂欢呼的利亚斯上尉，气不打一处来，强压下怒火回答道：“林德团长，攻击我们的只是零散的亡灵，还是最弱小的那类。如果没有贵国的达利乌斯·克罗雷大领主在西面吸引亡灵，安伯米尔面临的，将是数万，乃至数十万的亡灵行尸。”

　　……

　　战斗结束后，趁着众人清理战场，安格玛把利亚斯上尉和奎恩萨斯三人带到没人的地方，厉声斥责了一顿。

　　“你是一名上尉，利亚斯。最重要的这里！”安格玛点着自己的太阳穴，面色阴沉，“而不是只凭一腔热血！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调度兵力来消灭这股亡灵，为什么要脱离保护，独自领兵作战？”

　　利亚斯上尉还有些不服气，反驳道：“这些弱小的亡灵，根本伤不到我们……”

　　“但凡发生伤亡，我就不仅仅是斥责你了！凡事三思而后行，你是军官，二百条生命都牢牢捆绑在你的身上，你必须考虑到事情的方方面面。你此战功劳颇大，这值得表扬，但我却只看到了你的冲动。如果下次我们面对的是十倍数量的敌人又该怎么办？我没有任何打压你的意思，只想借这个机会提点你。你要明白，勇气绝不是冲动的遮羞布。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安格玛的语气逐渐平缓。

　　利亚斯上尉思索一会，深深颔首，“我明白了，大人。我为我的鲁莽道歉。”

　　安格玛又转向奎恩萨斯三人，三人吓了一跳，奥洛萨莉亚本来嘴里嚼着小零食，此时小嘴却再不敢动了，胡乱抹了把嘴角的糖霜，盯着脚下的地面，手指不断交叠。

　　“还有你们，法力对一个法师来说有多重要，想必不用我提醒你们，你们的导师早就灌输给你们无数遍了。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奎恩萨斯和艾尔隆丹躲避着他的目光，奥洛萨莉亚鼓起勇气回应道：“浪费法力，对不起，大人。”

　　安格玛气急而笑：“你们只会对不起自己。打仗不是儿戏，万一这几百亡灵，只是敌人用来麻痹我们的炮灰，树林里就躲着一支严阵以待的天灾主力，到时候你们拿什么来保护自己？”

　　“是。”奥洛萨莉亚嘟囔道，偷偷把手指伸进嘴里，嘬掉了上面的糖霜。

　　“好了，快去休息吧。”

　　安格玛说完就找了个僻静的所在，静静思索起来。

　　目前吉尔尼斯北方人在积极自救，但他们自发组织起来的义勇民兵团体，分散在从格雷迈恩之墙到希尔斯布莱德丘陵西部边界、从焚木村至安伯米尔之间的广阔土地上，缺乏统一的调度，就像是一盘散沙，完全是在各自为战，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一头撞进成千上万的亡灵群里去了。

　　除此之外，军备和补给也是巨大的问题……

　　“大人，你最好过来看看那些逃兵。”奥洛萨莉亚去而复返。

　　“逃兵？”

　　奥洛萨莉亚点点头，“是呀，就是那些开战前跑进镇子的吉尔尼斯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