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可怕的韧性】

　　拉开房门，瘦弱不堪的佳莉娅就站在外面。仅从这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倒的可怜体重上，就知道她这一年经历了多少苦难……

　　“请帮帮我。”佳莉娅抬起头，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看向安格玛，她紧紧攥着披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些天安格玛一直命令奥洛萨莉亚照顾这位洛丹伦公主的饮食起居，没办法，除了那些女性难民，找遍整个安伯米尔都找不到第三个女人了。

　　公主穿着一件奥洛萨莉亚的备用法袍，女性血精灵本就比女性人类更加苗条，奥洛萨莉亚放在血精灵里也是很瘦的那种，可她的衣服穿在佳莉娅身上，仍显得有些宽绰。

　　不待安格玛说话，佳莉娅就一闪身钻进屋里，坐到了餐桌旁边，盯着摇曳的烛火出神不语。

　　恍惚间，安格玛似乎看到了黑暗中有个影子一闪而逝。他不动声色的施法探查，竟然在废墟中发现了不下十个潜行者，似乎都是佳莉娅身后的“小尾巴”。

　　“这就有意思了……”安格玛若无其事地带上房门，坐到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佳莉娅，“公主殿下，这么晚你不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

　　她已经从失去自己相依为命了一年的侍女长身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但看起来还是有些惊魂未定。这一年的可怕经历，恐怕已经给她留下了难以痊愈的心理创伤。

　　佳莉娅把腿蜷到椅子上，双手抱膝蜷着身子，摇头道：“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你不明白我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有太多人希望能利用我来掌控这片土地了……”

　　安格玛冷笑一声，心想又是一出权力斗争的戏码。

　　虽然洛丹伦王国覆灭了，但至少富庶的希尔斯布莱德丘陵仍在掌控之中。有很多人都在觊觎这片土地的合法统治权。

　　比起幅员辽阔的洛丹伦，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确实小了一点，但面积却堪比斯托姆加德、吉尔尼斯、奥特兰克和库尔提拉斯四大王国，更不用说这里土地肥沃、沿海商业极为发达。

　　国王泰瑞纳斯身死，王子阿尔萨斯堕落，这片土地的合法统治者就只剩下了拥有继承权的佳莉娅公主。

　　最关键的是，她背后没有任何势力，泰瑞纳斯王族余威不再，控制她的难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对于一些颇具野心的贵族来说，若是展现自己“忠心耿耿”的一面，通过联姻等方式将其控制起来，未必就不能巧夺名目地窃夺洛丹伦的统治权，甚至将其引为傀儡，进而成为广阔北方国度法理上的掌控者。

　　这并不苍白，哪怕亡灵尚在这片土地上横行无忌，也无碍于某些人为了实现自己的勃勃野心，而行出不择手段之举。

　　这太正常了。

　　佳莉娅·米奈希尔的回归，就是他们渴求已久的天赐良机。

　　“难道就没有值得信任的家族吗？米奈希尔家族统治了洛丹伦一千多年，我不相信你们就没培养出什么亲信来。”

　　安格玛走到熊熊燃烧的壁炉边，把架在上面的小锅取下来，又找来杯子，放了些安神的草药，沏了满满一杯安神茶，递给了佳莉娅。

　　佳莉娅捧着水杯，白皙的面容被隐约蒸腾的热气衬的越发憔悴。她痛苦地摇了摇头：“亲信？我还有什么资本去妄谈这些？父亲在世时，他们是忠心耿耿的效忠者，父亲死后，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改变。或许仍有人值得信任，但我孤身一人，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任何可供犯错的资本，一旦做出了错误的尝试和接触，就会把自己推上绝路……在这样一个时期，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不为过，你能懂吗？”

　　她抬起头来，用满是恳求的目光看着安格玛，“换做是你，你也不希望自己后半生沦为别人的傀儡，过上身不由己的悲惨生活吧？我听说了你的身份，你是奎尔萨拉斯的三席魔导师，论地位堪比大贵族，你一定要帮帮我，求你了！”

　　审视着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因走投无路，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抓住身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佳莉娅公主，安格玛发现她并不傻。

　　相反可以说是看得很通透，就是有点太过小心了。偌大洛丹伦，怎么会找不出一个忠义之士？如履薄冰都不足以形容她的谨慎——不过安格玛可以理解这一点，将近一年绝境求生的经历中，她吃不饱穿不暖，时时刻刻都要担心会被亡灵发现，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像惊弓之鸟一般胆战心惊……

　　这种可怕的经历足以改变一个人，更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却是所有野心家心目中的香饽饽的女人呢？

　　安格玛一边在怀中摸索纸笔，一边问道：“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呢？是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改头换面过上和和美美的安宁日子呢，还是……”

　　“砰”的一声，纸笔被拍到佳莉娅面前。

　　“帮你取回自己的合法继承权呢？你选第二个的话，就可以写下那些值得信任的名字，我会派人接触。”

　　说完安格玛再一次坐到桌子上，手指不时敲打桌面，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佳莉娅看着眼前填饱了墨水的高档羽毛笔和洁白无瑕的名贵草浆纸，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咔哒咔哒”的声响落在她的耳朵里，就好像是催命的钟表，每一下都有如足以震破耳膜的隆隆鼓声。

　　最终她咬咬牙，拿起羽毛笔写了起来。莲藕一般的圆润玉臂从袖子中露出，上面的累累疤痕触目惊心，这九死一生的一年……

　　她过得真的很不好。

　　安格玛坐在桌子上，刚好能看到佳莉娅曲线优美的白皙脖颈，上面同样有着几道恐怖的伤疤。仅这不经意间的一瞥，就不难想象她那隐藏在衣物遮盖之下的肌肤，到底还存在着多少道一样可怕的疤痕。

　　他猛然惊觉，自己原先确实小瞧了这个女人，对她的评估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能以养尊处优、从小被娇生惯养的公主之身，绝境逢生如此之久，她的坚韧……

　　只怕远超自己的想象。

　　“公主殿下，你就不怕我也是在利用你吗？论野心，我可能比你口中那些贵族还要可怕。”安格玛淡然道。

　　“啪”的一声，笔尖折断，在草浆纸上留下了一大块墨迹。

　　“我没得选。”佳莉娅轻柔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定。

　　说罢她用手指捋直已很难继续使用的羽毛笔，毫不在意墨水弄脏了自己的葱葱玉指，继续写了下去。

　　字迹仍然娟秀。

　　“佳莉娅公主，血精灵会帮助你的。但不用担心，我们没有丝毫恶意，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和敌人。”

　　说完安格玛起身来到门边，体内的太阳之井能量已经蠢蠢欲动起来。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外面已经聚集了不下五十个不速之客。

　　“我们有客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