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松懈】

　　“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达索汉的声音有些颤抖，悲伤地看着自己曾经的老师，不知所措。

　　老佛爷也同样如此，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安格玛知道，发生在法奥大主教身上的事情，对这两位圣骑士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因为法奥大主教是所有人类信徒心目中最接近圣光的存在，简直就是圣光在人世间的代行者，而现在，他却以与圣光本质截然相反的亡灵之躯复生——毁灭了洛丹伦，让无数人饱受苦难的亡灵——信仰支柱轰然崩塌，圣光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行于黑暗，侍奉光明”。

　　“安息……一个遥远的词汇，”法奥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一下，似乎是做出了一个苦涩的表情，“邪恶令我从亡者的国度回归，以亡灵之躯再临人世……”

　　他伸出满是腐肉的右手，上面缓缓绽放出一团圣洁的光辉，“但圣光并未抛弃我，相反，它指引着我以亡灵之躯寻找光明的真谛。也许这都是圣光的旨意，只要我的信仰仍然虔诚，那便能无惧躯壳的腐坏，再度将福祉传播于众，不过……我将再也无法置身光明，势必于阴影之中完成圣光交给我的使命。圣光，选择了我。”

　　老佛爷闻言浑身一震，皱眉思索片刻，再度抬起头时，目光中已是清明一片，显然因法奥的话有所收获。

　　达索汉痛苦的表情则要持续久一些，但也很快理清了思路。两人谁对于圣光本质的领悟更深当下立判，比起堪称正义化身的老佛爷，达索汉无疑更擅长战斗一些，对圣光的理解，也更偏向于惩恶扬善，稍显浅薄。

　　“老师，我们该怎样帮助您？”提里奥·弗丁问道。

　　“让我沐浴在圣光的恩泽中，圣光会削弱‘它’的力量，我必须全身心投入，才能对抗脑海中的低语。”阿隆索斯·法奥大主教说完便闭上眼睛进入了冥想状态，身边的神圣能量也因此消散于无形。

　　提里奥与达索汉对视一眼，缓缓点头，分别走到法奥的两边，彻底放松身心，开始虔诚地向圣光祈祷。

　　不一会，两道光柱就从天而降，将联同法奥大主教在内的土地俱都笼罩进去，形成了一片圣洁空间，在灰暗的天空下异常瞩目。

　　安格玛不由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没什么问题了。有两位传奇圣骑士帮助，想必法奥大主教挣脱巫妖王的精神控制只是时间问题而已。除了在旁警戒，他与兰娜瑟尔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对了，艾萨斯怎么还没回来？”他突然想起了艾萨斯。

　　兰娜瑟尔一愣，精致的脸庞上浮现担忧之色，说道：“我留下警戒，你快去看看。”

　　安格玛不多废话，当即翻身上马，向圣光修道院飞驰而去。刚刚的长距离传送法术，返程还带了另外一个人，再加上不计消耗的感知法术，已经让他的法力值见底了。

　　法力值的恢复非常缓慢，主要依靠冥想与休息。普通的法力药水，只能起到提升恢复速度的辅助效果，那种瞬间恢复大量法力值的药水不是没有，但也稀少无比，至少他身上没预备着。

　　他必须保留最后的法力值应急，否则早就传送过去了。

　　骏马一路飞驰，很快便来到圣光修道院防线外围，隔着老远，他便闻到了刺鼻的焦糊味，混着浓郁的腐肉味道，令人作势欲呕，几乎要晕厥过去。

　　那半边的天空隐隐透着火红，想必是守军用了火攻。

　　圣光修道院三面环山，位于一片广阔的半山台地之上，南边是落差足有数十米的陡坡，唯有西北上行、西南下行的陡坡可供通行。但即便占地再广，也容纳不下数万名前来避难的平民。

　　所以平民的帐篷大多集中在修道院南边的陡坡下面，和西北方向更高一层的台地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西北台地还算有险可守，两座山峰夹成的隘口通道可谓易守难攻，投入较少兵力即可确保无虞。

　　但南边可就没那么好的地形了，守军只能依托高低起伏的丘陵挖掘战壕，用木材、废弃建材和各种各样的杂物，构建了一条并不算保险的防线。

　　好在每次攻击这里的亡灵大军主要由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孱弱复生者组成，很少有天灾军团的正规兵种，所以防线才能历经十几次战斗而不破。

　　策马来到一座丘陵的顶部，安格玛将战场全貌尽收眼底。只见弧形的防线外到处燃烧着熊熊火焰，连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不时有士兵奋力将火把扔出，或是射出火箭，点燃早已堆放在预定位置上的引火物。

　　亡灵似乎根本不知火焰为何物，还傻乎乎的往上撞，才两三分钟过去，就有不下四五百只亡灵被火焰吞噬，已经近乎全军覆没了。

　　以这些蹒跚亡灵的行进速度判断，从开始冲击防线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的功夫。才这么短时间，成千上万的亡灵就快死干净了？

　　安格玛眉头紧锁，本能的感觉不对，要真是这样的话，整场战斗就太过简单了。

　　他不由回头望了一眼远方，站在制高点上，广阔的大地一览无余，视野内很少有遮挡视线的树木，早就被这边的守军砍光构建防线了，只留一地树桩。

　　他完全没看到半个亡灵的影子，而且从南边回返，沿途也没遇上任何天灾。

　　心底越发不安之下，安格玛顾不上保留法力，直接施放法术短程传送到了防线里。

　　身旁的突然凭空出现一个人，防线上的士兵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剑把他捅个对穿。认清原来是血精灵一族的使者后，憨憨一笑。

　　“向您问好，特……”

　　“快带我去找你们长官！”安格玛一把抓住这名士兵的衣领，大声说道。

　　士兵被凶神恶煞的安格玛吓了一大跳，急忙点点头，走在前面领路。

　　防线上秩序井然，甚至可以说有些悠闲。士兵们手持长枪以逸待劳，偶有好运的亡灵穿过熊熊烈焰，就一拥而上捅成筛子，防线没有半点压力。

　　“节省箭矢，你这蠢货！对付这些亡灵用不着弓箭！”一名军官看到属下拉弓射箭，大声呵斥起来。

　　沿着七扭八歪的防线走了半天，跨过两条战壕，安格玛遇见不少怀抱干柴等引火物跑过的士兵，比起防线上悠闲的战友，他们反倒是最累的。

　　抵达前线指挥部的同时，战斗也已经到了尾声，士兵们开始欢呼，声音一浪盖过一浪。所有人都欢天喜地的庆祝着，又在一次“艰苦”的战斗中幸存了下来。

　　“这是我打过最简单的一仗，天灾军团没兵可派了吗，怎么来的都是些蹩脚货？哈哈哈！”

　　“这些无脑僵亡灵真是蠢不可及，眼睁睁往火堆里走。”

　　前线指挥官是个壮硕的中年少校，正和手下的军官们嘲笑天灾军团，见满面忧虑的安格玛进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说道：“安格玛特使，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的随从提前预警，我还没时间准备这场大火呢。”

　　“不，少校，你必须提高警惕，天灾军团绝不止……”

　　少校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哎呀，特使大人，不用这么紧……”

　　可是话还没说完，他双眼瞬间瞪大，嘴里涌出一口血沫，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只见一名军官站在他的身后，手里还握着滴血的匕首，对安格玛邪邪一笑。

　　天灾军团的奸细！

　　安格玛的法力已经近乎枯竭，更来不及念诵咒语，下意识地施放了一个哪怕连低级学徒都会的小戏法：奥术推力。

　　那名军官就像是被人冷不丁推了一把，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摔倒在地。

　　安格玛正要借此机会念诵咒语施放法术，就瞥见前线指挥所里的其他人，非但对那名杀死了少校的奸细视而不见，反而抽出武器，不怀好意地向他走来。

　　七比一，还是一个法力近乎枯竭的法师。

　　安格玛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