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战斗尾声】

　　黑甲亡灵的身体内散溢出黑色的死灵能量，绕着周身游移不定，不断涌向面部和头部。他裸露在外的面部骨骼上，开始生出疯狂蠕动的肉芽，不一会就长了满脸，肌腱、肌肉、面皮……

　　在死灵能量的帮助下，他在迅速恢复。

　　黑甲亡灵被安格玛烧熔掉眼珠的眼眶内，也在发生同样的状况，只不过那些恶心的残留物，最终还是没能形成新的眼球。死灵能量汇聚到他的眼眶内，两团散发着冰冷寒意的磷磷鬼火取代了双眼，恐怖异常。

　　看样子黑甲亡灵很不习惯这种视觉体验，他没有立即展开进攻，而是摆出防御姿态，多少有些忌惮地看着安格玛，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置身禁魔领域中，还能施放出足以伤到自己的高强度法术。

　　安格玛不打算给对方适应新视觉的机会，他用耗魔极低的召物戏法，召回了先前被击飞的单手剑，就像所有魔力耗尽，走上了穷途末路，准备拼死一搏的法师那样，冲向了黑甲亡灵。

　　亡命之战就此打响。

　　近身战斗惊险无比，稍有不慎即会殒命当场。对一名精善此道的战士来说，感官永远是确保依托于此的反应速度和战技得以发挥的最重要的东西。

　　一旦最重要的感官被废，实力必将大打折扣。

　　但黑甲亡灵的实力仍在，再加上安格玛本身就不擅长战技，他的剑术完全可以用蹩脚来形容，不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就是该留余力的地方用了全力，导致招式僵硬无比，被黑甲亡灵不费吹灰之力地化解掉了，好几次都破绽大开，险些被一剑穿胸。

　　要不是黑甲亡灵还不适应新的“眼珠”，安格玛早就一命呜呼了。

　　单手剑与符文剑屡屡交锋，不断出现新的缺口，光可鉴人的平滑剑身上，也被一层寒冰所覆盖。低温中淬火的精钢开始发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原有的坚韧，被一砍两半了。

　　随着黑气不断向眼眶内汇聚而去，视野越发清晰的黑甲亡灵，逐渐适应了这种新的感官，开始转被动为主动，步步紧逼，凌厉的招式压得安格玛喘不过气，左右支拙之下不断向后退去。

　　可黑甲亡灵在适应，安格玛也在适应，他一直在利用体内的圣树精华能量强化自己的肢体。

　　原先虽然属性得到全面加强，但力量、敏捷等次要属性连同阶近战职业都比不上，又怎么可能比得上一名初阶史诗的复生战士？

　　与圣树精华完全结合，可将其如臂驱使的好处就此彰显。他得以驱动圣树精华灌注到自己的肢体中，令其获得单方面的巨幅增强。此举需要占据庞大的精神力，但战斗进行了一段时间后，安格玛已经开始游刃有余起来了。

　　这就是他能与敌人缠斗这么久的根本原因。他总能在最紧要的关头，应需将精华灌注到所用的特定肌肉群中，爆发出完全不符合常理的速度，进而避开致命攻击。

　　他估计对方一定在诧异，为什么一个法师能如此迅捷？但这不重要，一名没了法力的法师，又有什么威胁可讲？

　　黑甲亡灵开始稳占上风，面对一个孱弱的法师都久攻不下，让这位复生的史诗战士恼怒不已，他的剑招越来越急，甚至任由安格玛无力的攻击落在自己的铠甲上，也要杀死这个油滑的虫子。

　　这些攻击都被安格玛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反过来不断或撩或刺、或劈或砍，在亡灵的铠甲上留下一道道白印子，虽伤不到对方，却让对方越发气恼。

　　即便感官受损，黑甲亡灵也是不折不扣的初阶史诗强者，大等阶的差距有如天堑一般，足以碾压安格玛了，更不用说是在他弱势的近战方面。

　　哪怕有圣树精华强化，安格玛也毫无可乘之机，不过……

　　他根本就没打算用这种方式取胜。

　　“咔嚓！”

　　终于在一次交锋中，安格玛的高级军官制式单手剑被齐柄斩断。满是缺口的冰封剑身斜斜飞了出去，噗嗤一声插进了某只食尸鬼的脑袋里。

　　“扑通……”

　　食尸鬼倒地身亡。

　　安格玛看看剑柄，又看看黑甲亡灵，面色惊恐不定，不待黑甲亡灵发起下一轮攻击，仓惶落魄地转身逃跑了，速度飞快。

　　黑甲亡灵发出一声挫败的咆哮，迈动双腿迅速跟上，大有不碾碎眼前这只虫子不罢休的架势。

　　两人一追一逃，慌乱中的安格玛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倒，直接摔了个狗啃泥，在半空中还灵巧的转过身，用后背承受冲击，但还是摔得够呛，满脸痛苦之色，看上去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体力耗尽了。

　　黑甲亡灵趁机腾跃而起，高举符文剑作势下劈，就要夺去他的性命。

　　半空中，黑甲亡灵枯萎灰败的牙床暴露出来，刚刚长好的可怖面容上，勾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死吧！

　　符文剑锐利的剑尖即将插入血精灵的身体之际，黑甲亡灵眼中的油滑虫子，猛然睁开双眼——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此时还哪有半点惊恐？这虫子的脸色居然也镇定无比——黑甲亡灵本能感觉到有哪不对，他的视线还没来得及下移，就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硕大火球，在自己的视野内不断扩大，最终占据了视野的全部……

　　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法力耗尽了吗？在禁魔领域里，他怎么可能得到法力补充？

　　可惜这位天灾统领，再也没机会搞明白这个问题了。

　　“轰！”

　　巨大的声响响彻原野，安格玛动用体内的所有圣树精华能量，凝聚出来的炎爆术，准确命中了半空中无处借力、只来得及微微侧转身子的黑甲亡灵的胸口，将其远远轰飞。

　　安格玛只来得及用双手掩住面容，近距离爆炸的炎爆术，就将他拖入了无尽火狱，身上的衣物、头发俱都燃烧起来，他并没有徒劳的满地打滚来扑灭根本不可能就此熄灭的魔法火焰，而是用最后的法力召来寒冰，覆盖在了体表上，火焰燃烧了一会，就与冰层双双抵消了。

　　他爬起身子，拄着膝盖大口喘粗气，他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一头血精灵特有的、束在脑后的金黄头发，被烧成了焦糊的短发；法袍也破烂不堪，他自己没被火焰烧伤就是万幸了。

　　再看那名躺在不远处的黑甲亡灵统领，浑身都燃烧着跗骨之蛆一般的魔法火焰，胸口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铠甲和胸骨内脏全都不翼而飞，徒留被烧焦的腐肉，有的地方还在咕嘟嘟冒着粘稠的黑血，甚至能透过伤口隐约看到背部的铠甲内衬，俨然是没多少活路了。

　　安格玛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了他的身边。濒死的黑甲亡灵听到动静，竭力侧过头好让自己看到他。

　　固然面对非法系职业时，法师本就占据难以量化的超强优势，但能够杀死这样一位远强于自己的初阶史诗对手，不能说没有运气成分在里面。

　　禁魔领域对寻常法师的克制不言而喻，但对体内有圣树精华这种精纯魔法能量的安格玛来说，却起不到应有的“禁魔”作用，除了无法沟通魔网施法，他仍然可以用体内的能量塑造法术。

　　用火焰冲击击伤黑甲亡灵后，他不惜以身犯险，投入到法师最不擅长的近身搏杀中，接二连三的假戏真做，让对方彻底放下警惕，一点也没防备他的杀手锏。

　　否则以安格玛现有水平，所能施放出来的最强杀伤法术，能不能命中黑甲亡灵还是未知数。

　　安格玛不知道那对取代了双眼的鬼火里，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也许是怨毒，也许是不甘。他到死都想不到，安格玛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动致命一击。

　　确定对方已无临死反扑的能力后，安格玛掰开对方的手指，将那把符文剑拿在了手里。

　　符文剑入手沉重，剑柄冰冷无比，他在剑上镌刻的符文内，感知到了不弱的死灵能量。但与剑的材质上传来的邪恶气息相比，这股死灵能量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萨隆邪铁……”他分辨了出来，割下袍子裹在手上，提着符文剑奔向了被亡灵团团围困的安薇娜等人。

　　萨隆邪铁乃是上古之神的邪恶气息所化，也有一说称其是古神的凝固血液，曾生长在艾泽拉斯的各个角落，散播古神的腐化。后被塞纳里奥议会的大德鲁伊范达尔·鹿盔，将世界之树的几根枝条种植在腐化最严重的地区，遏制并净化了萨隆邪铁的蔓延，自此以后，除了诺森德以外，艾泽拉斯再无这种矿脉的踪迹。

　　他的善意之举，却让种植在诺森德的巨树触及到了尤格萨隆的囚牢，让梦魇的腐化得以在翡翠梦境中蔓延……

　　言归正传，总之这种矿石坚韧无比，是打造盔甲武器的不二良材。

　　只可惜因其附带的邪恶气息会影响心智，即便后世联盟部落总攻诺森德抗击巫妖王的时候，利用这种矿石打造军备，也只敢将其交给那些意志坚定的强者。

　　看样子巫妖王已经在利用这种矿石武装军队了，这把符文剑的主人，应该也是阿尔萨斯堕落后从诺森德带回来的精锐天灾成员，只不过这剑不像是后世专门为死亡骑士打造的制式武器，也许只是早期摸索过程中的半成品。

　　在一位史诗等级高阶军官的带领下，上百堪称精锐的食尸鬼，再加上十几名至少拥有初阶精英实力的通灵师，放到哪里都是不容小视的精锐力量。

　　如果不是安格玛闻讯赶来，天灾军团要想抓走安薇娜，完全没有丝毫难度。

　　他持剑挥砍着，从食尸鬼中杀出一条血路，强忍着虚弱不断向安薇娜靠近。那边的战况不容乐观，树人早就死了个干干净净，伊丝塔瑞亚变形的巨熊，由于载着安薇娜而行动不便，顾头难顾尾，时不时就要挨上一爪，被啃上一口。

　　那两具魔法傀儡也因为阻挡了通灵师射来的大部分死灵法术，力量濒临耗尽，行动之间已有了疲软倦怠。

　　安格玛还没赶到他们身边，那两具魔法傀儡，就在安薇娜的哭喊声中奔入亡灵群，不一会就被亡灵的海洋淹没，食尸鬼层层堆叠到了它们的身上，咬、抓、啃，无所不用其极……

　　下一秒，以它们为中心，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奥能爆炸。肉眼可见的浅紫色魔法光辉，迅速扩散开来，将所有接触到的亡灵湮灭成了细小的微尘，随风而散。

　　至少三分之一的亡灵因此死亡。

　　“不！爸爸，妈妈……”

　　在安薇娜撕心裂肺的哭嚎中，包围圈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逃出生天的通道近在眼前。遥见远方浓雾散去，月光重新洒落大地，火光冲天的城镇背景下，数百名治安军士兵，正怒吼着向这边发起冲锋。

　　亡灵撤退了。

　　统领身死，那十几名通灵师见势不妙，不愿做无用牺牲，留下半数食尸鬼断后，自己逃跑了。

　　杜伦少校的手下，付出一定伤亡才消灭了这些食尸鬼。

　　战斗结束后，杜伦少校命大部分士兵返回城镇救火，自己则带人救治伤员，打扫战场。

　　安薇娜跪坐在“父母”死亡的地方，脸上挂满泪痕，虽已平静下来，目光却呆滞不已，白皙的手指不时拂过被魔法爆炸染成紫罗兰色的土地，抓起一捧泥土，紧紧贴向心窝。

　　伊丝塔瑞亚没变回人形态，憨憨的巨熊，就一言不发地陪在安薇娜身边，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身子上。

　　安格玛凝望着安薇娜，深深叹了口气。

　　“这种时候，我本不该说这种话，但……”杜伦少校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安格玛的身边，安格玛之前给予符文石时的嘱托，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种种联想汇集到一起，让他心底升起了一种猜测，“亡灵的目标似乎是这个女孩。”

　　杜伦少校看向安薇娜。

　　身后百米远的安薇娜家的房子，终于被大火彻底烧塌，轰隆隆一声巨响，整个垮塌下来，飞溅而出的火星子漫天飞舞，在夜幕中一闪而逝。

　　“安薇娜，快看我！”

　　伊丝塔瑞亚为了逗安薇娜开心，在她身前跳起舞来，憨憨的巨熊扭动着肥硕的身子，又蹦又跳，十分滑稽。

　　“呜……”安薇娜突然扑进同伴的怀里放声大哭，泪水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漱漱而落。巨熊浑身一僵，紧接着就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温柔地抱住了安薇娜。

　　“我会带走她的。”安格玛说道。

　　杜伦少校闻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