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黎明之战（中）】

　　安格玛深吸了一口气，这确实是一场只能胜利不能失败的战争。因为北方最后的精锐力量，已经全部聚集在此地了。没人能承受战败的后果，更不用敌人是极其擅长“彼消我长”的天灾军团。

　　天灾军团会用通灵法术将尸体保存完好的战死者复生，就算其中能保持生前实力的只是少数，也会极大增强敌人的高端战力总量，这是不可接受的。

　　换句话说，联军输不起。

　　但与之相对的是，一旦能在这里战胜天灾军团，就意味着至少达拉然和土地尚未遭到腐化的希尔斯布莱德丘陵重新回到北方诸族的掌控，其意义重大不言而喻。

　　人类的数十万难民大部分都涌入了阿拉希高地的激流堡和一个安全的无名谷地，后来逐渐开始有人以“避难谷地”称呼那个谷地。

　　暴风王国虽然因女伯爵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其实就是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的阻挠，因“种种原因”未能参与达拉然发起的诸族联军，但也一直借由海路向北方运送补给。

　　暴风王国的教会方面在这件事上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在大主教本尼迪塔斯的领导下，教会发起了多次募捐筹款活动，以采购粮草衣物等必需品满足难民的需求。

　　圣光教会一直是一个很深入人心的跨国宗教组织，多年以来完全没有污点。暴风王国的民众也愿意帮助远在北方的受难同胞。因为暴风王国被兽人毁灭以后，重建所需的钱粮就是教会从其余六国筹募而来的，其中出钱最多的就是洛丹伦王国。

　　现在洛丹伦人有难，他们觉得自己理应出一份力。

　　而在正史中因对第三次战争持悲观预期，进而没有参战的海上王国库尔提拉斯，也在以白银之手为首的联军高层的游说下，提供了自己的援助。

　　除此之外还有一直与联军保持密切合作的铜须矮人与侏儒，他们的武器装备支援，就是联军军备需求的最佳保障。种种援助之下，不仅战争得以继续进行，那几十万难民短期内也不会有断粮的窘况发生，这就是未来反攻仍控制着提瑞斯法林地的天灾军团的资本。

　　“他们在等那些炮灰部队进入战场。”提里奥说道。

　　安格玛点了点头。

　　通过早先的空中侦查得知，有七八万孱弱的复生者紧跟在亡灵的主力部队后面。他们是大规模战斗中消耗敌方兵力的最佳炮灰，对攻城战来说却丝毫派不上用场。

　　如果没有联军出现的话，这些复生者会在亡灵主力攻破格雷迈恩之墙后，一举涌入地域广阔的吉尔尼斯境内制造混乱。

　　眼下天灾军团宁肯放弃联军尚未全部传送到位的绝佳时机发起进攻，为的就是等这些复生者入场，为它们抵挡住来自吉尔尼斯方面的攻击，保护自己的侧翼。

　　毕竟在阿克蒙德带走半数天灾主力和几乎所有恶魔西渡后，留在洛丹伦的亡灵已不再具备稳胜联军精锐的实力了。

　　随着黎明的到来，笼罩在战场上空的阴云却越发浓重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刚刚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又被重重雾霭掩去了踪迹，天地间变得惨白一片。

　　入目所见的腐化沃土和染病生疮的松木林，在苍白光线的映衬下显得压抑非常。

　　四下除了军官们的喊叫声，就只有士兵跑动的嘈杂脚步声，远方的天灾军团一直没动，就那么寂静无声地看着这边，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似乎正有一场狂风暴雨，在这大战来临前的短暂平静中飞速酝酿着。

　　安格玛瞳孔一缩，看到东南方向的晨雾开始搅动起来，不多时白色的背景布上便出现了一个鬼影绰绰的模糊黑色斑点，而后逐渐清晰起来，斑点也扩展成了一道覆盖住地平线的黑线。

　　数不清的恐怖行尸，正蹒跚着向战场走来。

　　“我们会抵挡住这些复生者。”临时指挥部里，一名通过双向传送门来此沟通协同作战细则的吉尔尼斯军官说了一句，便急忙带着部下回去了。

　　接下来的战斗里，他们是不可能支援主战场了。好在有完善的防御阵地可以倚仗，格雷迈恩之墙上的攻城武器也是杀伤密集敌人的有效手段，拖住四倍于己的复生者不是什么大问题。

　　十几分钟过去，部队基本都已传送完毕。兵力最多的血精灵与人类部队，并未打散混编在一起，而是分别组成了独立的军团，一左一右整顿起了阵型。

　　不是联军不想混编，而是因为这样做只会互相拖累。

　　两千八百年前联合抗击阿曼尼巨魔之后，人类与血（高等）精灵没有过任何这种规模的协同作战。第二次战争期间奥蕾莉亚带领小股游侠部队参战显然不足以加深互相的了解，而月余前的达拉然联军还没和敌人拉开阵仗正式开打就覆亡了。

　　可以说人类与血精灵对彼此指挥风格、战斗方式的了解，只停留在相当浅显的层次，贸然混编到一起很可能会因不熟悉彼此的作战方式而相互掣肘。

　　至于兵种问题，血精灵此次出动的兵力组成也涵盖了大战场作战的必需兵种，从精锐步兵到只比弓箭手战场定位更广阔的远行者游侠，再到破法者、血骑士、法师和牧师。完全不存在为了弥补兵种缺陷而无视不利因素强行混编的窘迫。

　　外界总存在血精灵没有常规步兵的错误认知，但事实是，一个国境线十分漫长，在阿曼尼巨魔虎视眈眈下建立的王国，怎么可能不保有大量常规步兵这样的陆战主力兵种用以警惕敌人的大举入侵呢？外界不熟悉血精灵的常规步兵兵种，一是因为与巨魔之间的森林游击战一直处于小规模、多爆发的态势，基本没有大部队出场的机会，二就是因为游侠的光彩实在太瞩目，完全掩盖了常规步兵的风采。

　　只有法师和牧师因数量不均，而被全部整合到了一起，立于中央兼顾双方。

　　砰砰砰。

　　传送门里走出了上百个体型巨大的奥术傀儡，它们有四五米高，由法力水晶供能，即是大型工程里的绝佳工人，也是战场上无可阻挡的大杀器。

　　当然，这批奥术傀儡都是特殊型号，战斗能力要比工人傀儡强大得多，可以媲美天灾军团的憎恶缝合怪，但数量确实是远远不及后者。

　　“最后检查一遍水晶供能！”奥术傀儡抵达阵线后，马上有魔导师带领着麾下法师检测起了它们的运转情况。

　　血精灵的阵型是步兵在前，游侠在中，之间夹杂着破法者、血骑士等精锐部队。

　　少量骑乘萨拉斯战马的血精灵骑兵伙同人类骑兵，向远离主战场的侧翼移动而去。他们的任务是在敌方发起冲锋后，冲击亡灵的阵线薄弱处——骑兵，哪怕是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对敌人业已严阵以待的防线发起正面冲锋也是纯粹的找死行为，那样的镜头只会出现在不严谨的电影里。

　　除非敌人弱小到到一定地步，或是有法术扰乱敌人阵线，又或者是形势恶化到了不得不如此为之，否则正面冲锋是基本不会出现的。

　　因为人和马都是血肉之躯，且不说不管多优秀的战马都没法改变胆小的天性，培养一名骑术精湛的骑兵、驯养一匹能经战阵的战马，再加上一身昂贵装备所耗，就算杀死十倍的步兵也还是亏到家的行为。

　　骑兵的定位，是伺机给敌方阵线制造混乱，或是在胜负已分时乘胜掩杀。除了某些特定战场情况能立下奇功，高昂的培养耗费注定骑兵本就不是左右胜局的关键兵种，在艾泽拉斯这样一个高魔世界就更是如此了。

　　至于奎尔萨拉斯的陆行鸟？

　　这种天然处于弱势地位的生物在气候宜人的永歌森林长大，无法适应银松森林冬季刚过的寒冷气候，也就没带过来。而且这种天生弱势的骑乘生物，大规模军用化还是在近期，是为了填补在三个月前死伤过甚的萨拉斯战马的空缺，不然谁会骑着爆发时间极其短促承载力还弱得不行的“鸵鸟”打仗？

　　人类一方也同样做好了准备。空中盘旋着龙鹰与狮鹫，正面左为血精灵右为人类，联军终于做好了与敌人决一死战的准备。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根本不必什么大义凛然的战前动员，各族身经百战的精锐都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这场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是这该死的天气实在让人头疼，乌云遮盖了天空，本应天光大亮的清晨时分，却仍在薄雾的笼罩下昏昏沉沉的。

　　……

　　天灾大军中。

　　在纳斯雷兹姆的首领提克迪奥斯随阿克蒙德离去后，洛丹伦地区天灾军团的指挥权，就落到了瓦里玛萨斯、德赛洛克和巴纳扎尔手里。

　　此时这三个最高指挥官就立于阵前，远远观察着一公里外的联军。在他们身后，是正在调整振兴正面面对联军的亡灵大军。

　　轰隆隆……

　　缝合怪脚步隆隆，食尸鬼飞快爬行，看似杂乱无章却完美贯彻执行了调度命令。这就是天灾军团的强大所在，在统一的精神控制下，它们宛若一体。没人不害怕这样一支效率极高、纪律严明，还根本不会发生士气问题的军队。

　　“这是我遇到的反抗最强烈的世界了。”巴纳扎尔苍白枯槁的面容有些扭曲，声音多少有些虚弱，说话间一直用手捂着腹部，显然是安薇娜给它造成的伤势尚未复原。

　　“这是一个孕育了泰坦星魂的世界，绝不是那些弱小世界所能比拟的。”瓦里玛萨斯头也不回地说道。

　　话音刚落，几人的感知范围内，只觉得一个无比强大的魔法生物越来越近，便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

　　体内魔法能量强到能让这几名有着远超寻常传奇实力的恐惧魔王都感到不安的亡灵，在整个洛丹伦地区只存在一个。那就是天灾军团的第一个巫妖，也是最受巫妖王信任的手下：克尔苏加德。

　　果不其然，克尔苏加德远远飘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与他外表相似的其余几名巫妖，看起来同样实力不俗，还有一众身穿精良黑甲的复生人类，以及几名高等精灵复生者。

　　如果安格玛在这里，应该能把这些形象特征明显的亡灵认个十之八九。

　　后世的死亡骑士萨萨里安、库尔迪拉·织亡者、莱斯·霜语、德雷登……全部是天灾军团中的高级将领，实力无比强悍。在阴影之中还有一些用黑色斗篷隐去了身形，无声无息移动着的纤细矫健的身影，在兜帽的遮盖下，一双双猩红的双目散发着漠视一切生者的森然冷意。

　　更为特殊的是，一个形态虚无的鬼魅女妖飘在所有复生的女性高等游侠身前，俨然是她们的首领……

　　“巫妖，你来晚了。”巴纳扎尔冷冷地说道。

　　克尔苏加德优雅地躬身行礼，透过稀疏的肩骨，能直接看到他胸腔中燃烧着的蓝色火焰，触目惊心。

　　“巴纳扎尔大人，培养新晋通灵师、传授死灵法术、巩固新基地……总有忙不完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几名恐惧魔王没有接话，回过身去淡然道：“下令进攻吧，巫妖。”

　　“如您所愿。”

　　一道无形的精神波动远远扩散开来，所有亡灵都在原地呆愣了半秒，而后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咆哮起来，向一公里外的联军发起了冲锋。一个、两个、一百个、五千个……直至所有亡灵都疯了一般地狂奔了起来，在身后扬起了遮天蔽日的飞尘。

　　灰尘漫卷，浓烟滚滚。

　　一场达拉然毁灭后最为惨烈的战斗，在破晓时分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