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疯子，处决

　　得知罗兰对这场审判很感兴趣后，布莱安娜思考了一下，说道：“广场上有些拥挤，我可以让审判所这边的看台上腾出来一些位置。

　　不过，穿着商人的衣服站在看台上，多少有些高调。”

　　海伦娜凑了过来，好奇的说道：“要换上审判所的服装吗？看起来挺帅的。”

　　布莱安娜有些无奈的说道：“海伦娜小姐，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让人去后勤找一些衣服。但一会穿着审判所的服装去圣座多少有点不太合适.

　　圣庭的神官们会感到紧张的。

　　我之前看到，你们不是穿过‘圣仆’的服装吗？

　　穿这些衣服旁观审判并不会太显眼，而且以你们的身份，穿戴这样的服饰去圣庭也是非常合适的。”

　　玛利亚在一旁插口道：“奥维利亚殿下为大家准备的服装，是‘天使唱经班’的常服，这种服装不属于任何教派，在阿莱耶时代与奥比斯时代中，这种服装的样式一直没有变过。

　　无论阿莱耶还是奥比斯，都是天国的神民，穿戴这种服装都是合适的。

　　白皇后拜访教廷时，也是穿戴这种服装的。”

　　布莱安娜补充道：“圣座那边的‘书经人’们也都穿这种圣袍，他们经常下来记录历史，你们换上后，站在看台上不会有人去关注的。”

　　布莱安娜找了两个房间，让大家去换了衣服。而布莱安娜与查尔斯等人，也都换上了裁决骑士或护教骑士的服装。

　　布莱安娜看起来大条条的，但心思却很细，她没有忘记海伦娜之前提到的小小愿望，让审判所的人找来了几套审判所的新服装，送给了海伦娜。

　　罗兰知道，海伦娜要这些衣服，绝不是因为对审判所的服装感兴趣。而是觉得以后可能会用得上。

　　不管用不用得上，有备无患。

　　布莱安娜所说的看台，实际上就在楼上。这个楼层中有许多‘宗教法庭’。这边有很多阳台，阳台中已经站满了人。

　　这些人大多好像都是来看热闹的，行为举止都很懒散。

　　罗兰没有在这儿看到什么大人物，他暗道：‘管事的人可能都在下面吧。’

　　审判所中的人没有不认识布莱安娜的，也都认识摄政王查尔斯。但大家对布莱安娜的态度显然比查尔斯更加恭敬。

　　大家都很奇怪，大审判长为何突然带着圣座的圣仆们过来了，但却都不敢多问。

　　在布莱安娜的安排下，审判所的人清空了一处小法庭中看热闹的人，随后，罗兰等人便在阳台上观看起了下面的行刑。

　　罗兰之所以对这场行刑感兴趣，主要是因为那位‘河畔邪神’。

　　他怀疑教廷内部镇压了一些邪神，然后在今天拉过来了一个充当起了替罪羊。

　　所以，罗兰觉得非常有必要了解一下教廷在处理邪神时的手段。

　　然而当那位邪神被几名仲裁骑士，从裁判所这边拖拽向广场方向的时候，罗兰的脸上却露出了极为古怪的神色。

　　“布莱安娜，那个男人怎么看起来，就像是路边随便抓来的乞丐？”罗兰非常确定，那个人的身上没有一点的魔力，也没有任何神性存在。

　　布莱安娜看了看隔壁阳台上的人，十分严肃的回答道：“罗兰阁下，邪神都是非常善于伪装的。你所看到的，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听闻此话，罗兰与海伦娜、琼等人对视了一眼，随后纷纷露出了凝重之色。

　　以罗兰现在的眼力，就算是老黑渊们在他面前伪装，他也是能感觉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的。

　　何况，他现在是知道那人是邪神的情况下，去审视的那个人——可是他却一点问题都没看出来。

　　恐怕只有白皇后这种级别的存在，或者千目之王的分身这种善于伪装的老油条，才能有这种手段了。

　　又看了两眼，罗兰发现，那人看似像乞丐，可身材却异常高大，脚步稳健刚毅，若好好调养一番身体，放在教堂的神坛上，都能扮演半神。

　　再一看，那人的背影神神叨叨的，好像口中一直在嘀咕着什么东西，头部偶尔还会不自然的抽动几下这人要么是聆听到了什么，然后在自言自语，要么就是有精神病。

　　罗兰的脸色不由凝重了起来，他暗道：‘马德，不会是要处决一个癫神吧？癫神也能被处决吗？’

　　“学长，那个邪神会不会突然狗急跳墙啊”海伦娜有些害怕的说道。

　　罗兰心中不由格登一下，不过他口中还是安慰道：“没事的，教会既然敢公然处决邪神，自然有他们的手段。”

　　众人深以为然。

　　作为东境一直以来的强有力对手，光影联合教会至今为止还没有展露出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呢。

　　这搞得巫师们一直有一种‘东方不败暴打幼儿园小盆友’的感觉。

　　但所有人都相信，教会这些年一定积蓄了非常恐怖的力量，毕竟体量在这里呢。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惊天动地。

　　看来，教会今天的确是要搞一个大的了。

　　未必没有几分给阿莱耶王子看一看的意思。

　　众人不由变得更加严肃了几分。

　　“咳，罗兰老兄，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广场上好像一个厉害的家伙都没有.”琼有脸色有些古怪的说道。

　　“嘘。”罗兰说道：“厉害的人物自然不会让你们看出来的.”

　　看了一眼行刑台附近的那些懒懒散散的宗教骑士、神官们后，罗兰补充道：“厉害的家伙八成都藏在了人群里.恩，这无疑是隐匿气息的最好方式，还真是谨慎。”

　　一旁的查尔斯听到众人的讨论后，脸色略显尴尬。他咳了咳，借着口渴的理由离开了阳台。

　　接下来，其他的随从们也各自找理由离开了。

　　只有布莱安娜没有离开。

　　出于对那位邪神临死前奋力一搏的警惕，罗兰等人打起了精神，随时准备逃离此地，以免殃及池鱼。

　　此时，邪神已被骑士们拉入了广场，前方的骑士在人群中开道，两侧的居民井然有序的退让了开来。

　　人们默默的祈祷，一切都静默无声。

　　罗兰放眼望去，在那广场之上，在那远方许许多多的建筑中，都站满了数不清的人。

　　可此时此刻，整片城区都静默无声！

　　只有高台上那位朗读罪名的神官在说话！

　　由于太过于安静，罗兰甚至能听得见远方人群沉重的呼吸声——就如那破败的风箱。

　　这种沉默无形中给予了罗兰一直莫大的压力。

　　狄安娜忍不住悄悄的扯住了罗兰的袖子，此时此刻，她感觉即将被审判的，就好像是自己一样。

　　“咳，那个.”

　　海伦娜小声的说道：“布莱安娜姐姐，那个邪神身上捆着的那根破破烂烂的绳子，是什么圣物呀？”

　　听闻此话，罗兰等人不由都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这一看，众人便发现，那位邪神的身上没有刻印任何的封魔符文，全身上下唯一的束缚，就是一根破破烂烂的绳子——束缚在了他背后的双手上。

　　“咳。”

　　琼忍不住也插口道：“看起来看起来好像就是一根破破烂烂的绳子？”

　　面对着海伦娜的问题，布莱安娜思考了许久，片刻后，她给出了一个这样的回答：“的确就是一根绳子.但锁不锁又有何意义呢？”

　　众人瞳孔一缩。不由得想起了旧经中的许多故事——只有癫神自己，才能对付ta们本身。

　　或者说，想要对付ta们，只能让ta们相信自己被制服了。

　　比如赫拉卡娘娘，当她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弱小而可怜的牧羊女，那么一根绳子就够了。

　　但如果她突然‘醒了’，发现了自己不是，那么她就是上帝了。

　　罗兰的脸色不由越发的肃然了起来。他越发相信那是一个了不得的癫神了。

　　他甚至有一种那人与狄安娜娘娘是一个层次的东西的错觉.怪不得狄安娜会如此紧张，她感觉到了一种天然的威胁。

　　罗兰不由紧张了起来，他问道：“布莱安娜，教会真的能搞定那个东西？”

　　“嘘，保持安静。”

　　布莱安娜给了罗兰一个眼神，似乎是打算结束后再和罗兰聊的意思。

　　罗兰赶紧闭上了嘴巴，他放眼看向了静默无比的整个城区，心中暗道：‘难不成，静默也是对付这位癫神的关键之处吗？

　　既要有足够的观察者，又要同时保持静默无声？’

　　罗兰恍然又想起了旧经中的许多故事——当年，在罗兰的父亲对付‘圣洁的孢子天使’时，便是将整个塔达尔神国中所有的魔、神、人一个不剩的全都弄疯了。

　　然后抓到了一个特定的时机，让所有的存在们共同的去许了一个愿望。

　　如今，教会对这场行刑的安排，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罗兰暗道：‘今天看起来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处决，但实际上却是一场为癫神所准备的神秘封印仪式！

　　了不得，了不得啊。教会对信徒的统御力真是超出了我的想象，竟然能有办法让这么多的人，像是一根手指那样听从指挥！’

　　罗兰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这些人能听自己的话，那么一旦上帝娘娘这边出了大问题，自己是不是能指挥大家对付她？

　　这件事恐怕很难。

　　因为光凭圣城的这点人，恐怕是不够的。

　　这时，神官已经宣告完了邪神的罪名，而邪神也已经已经被骑士们拉到了高台上绞首架上了。

　　众多骑士在沉默中，将绳子套在了邪神的头上。受刑之人挣扎了几下，竟是挣脱了绳索，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原来，我就是三尸中最后的一具尸！”

　　罗兰瞳孔猛然一缩，紧张的握住了腰间的‘挽歌’。他暗道：‘糟糕，这家伙是不是‘醒了’？！’

　　就在罗兰万分紧张之际，几位骑士已将邪神重新按住，他们堵住了那家伙的嘴，重新将他头上的绳索套好，随后便打算行刑了。

　　海伦娜脸色古怪的问道：“那个绞首架真的能吊死邪神？”

　　话音落地，刽子手咔的一声拉动了摇杆，邪神脚下一空，吊在了绞首架上晃悠了几下，随后两腿一蹬，人就死了。

　　罗兰等人：“？？？”

　　“脖子断了。”

　　布莱安娜回头对罗兰等人说道：“不必奇怪，绞首就是这样的。”

　　“什么不必奇怪啊！”

　　海伦娜一下子没绷住，她指着远处绞首架上的尸体，说道：“那不是邪神吗？”

　　布莱安娜翻了个白眼，说道：“当然不咳。”

　　她看了看隔壁阳台上的同事们，说道：“我是说，教会怎么会处决神明呢？所以，在他被天国审判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是神了。

　　众神审判邪神，剥夺其神位与神权。

　　人间审判邪人，将其人间之身份归土归尘。”

　　听到这里，罗兰深深的点了点头，一言未发。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那就是一个教会从精神病院里，随便拉过来的疯子。

　　猛然间，远方的城区内，突然有一位信徒歌唱起了一声嘹亮的天国赞美诗。

　　旋即，所有人都跟着唱了起来。

　　偌大的城区内，千千万万的人吟唱起了天国的赞美诗，声音此起彼伏，神圣而庄重。

　　与此前的沉默相比，这次的歌声并没有那么的整齐。或者说，在那嘈杂的歌声中，夹杂了许多人的议论声。

　　罗兰的五感非常敏锐，他亲耳听到楼下有一位妇女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那个死掉的就是河畔邪神，因为那个河畔邪神杀了她的亲人，所以她认识那个邪神。

　　河畔距离此地三千多公里，也不知道那个邪神是怎么在女人的面前，杀掉的她亲人的。

　　她显然在说谎。

　　但周围的人都信了，大家都在安慰着这位妇女。

　　城内的激荡的歌声还在响着，但附近阳台上的那些懒散的、看热闹的宗教骑士、神官们已经打着哈欠离去了。

　　“有趣吧？这就是教会的手段了”

　　看到周围已经没有同事了，布莱安娜对罗兰等人说道：“罗兰，这里与东境不一样。这里的人，与我们那里的人也不一样。

　　他们没有经受过任何教育，整座圣城居民的识字率，还不如东境最偏僻的小镇——其中绝大部分识字的人，都是贵族。

　　被绞死的，的确就是一个乞丐.确切的说，是我昨天安排人，从城外抓来的流浪汉。

　　谁知道他是哪里的人，反正我懒得见。只要他是人，能被绞死就行了这件事我很放心，也不用亲自去确认。

　　毕竟但凡会一点手段，我手底下的那些懒散的废物们，也抓不过来。”

　　布莱安娜看向了广场：“今天的确也没有什么大人物在.我就是这里最大的人物了。

　　因为大家都懒得过来看。

　　毕竟，今天的戏，就是为了哄羊玩。

　　一群连字都不认识的羊，又懂得什么是邪神？

　　我们说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羊儿们不光会信，还会帮我们圆谎嘞。”

　　布莱安娜摇了摇头，眼中充满了无奈。

　　罗兰摇了摇头，感到十分无语。海伦娜忍不住低声与琼吐槽了起来。

　　而玛利亚与特蕾莎则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她们的表情从未变过，在得知今日有处决的那一刻，她们就知道教会又要放什么屁了。

　　大家都意兴阑珊，唯有狄安娜一直在满脸紧张的死死盯着那个被绞死的人。

　　直到那个人彻底不再抽搐，她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