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黑图（一）

　　这时候，众贵族终于知道自己失了礼仪，他们在侍者的帮助下，慢慢整理仪容。虽然所有人看起来都不温不火，但他们却依然在眼光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陈贤颂和他人的动静。只要有人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他们肯定会再一次“爆发”。

　　索西先让人清理会场，然后走到陈贤颂身边，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说道：“孩子，你可给我添了不少的麻烦啊，整个宴会都被你给毁了。”他的笑容里有些为老不尊的味道：“按道理说，我应该训斥你一顿，不过看在乌迪尔老友的份上，你帮我个小忙吧。”

　　陈贤颂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听言立刻道：“好，阁下请说。”

　　“我有个孙女，快到出嫁的年龄了。”说到这事，他脸上有些烦恼的意味：“你也知道，身份越高贵的人，嫁女越是件麻烦事，特别是嫁妆的问题。如果用金钱做嫁妆，又显得太俗气，和我们灵魂深思者的身份有些不符合，所以我想……希望你再能帮我的孙女再张肖像画。”他笑了笑：“一张好的画卷，是件难得的艺术品，可以媲美万数以上的嫁妆，最重要的是，它很有高雅的感觉，不会让人觉得庸俗。”

　　在这个时代，因为创造力被限制，艺术家极少，拿得出手的艺术品更少。很多人拥有不俗的画技，但画技再好，没有灵魂和感情渗在其中，只能称之为画匠。而陈贤颂，他的画中，有一种这个时代画家们极少的灵气在内。虽然还没有完全成形，但已经能让人看得见，或者说，感觉得到。

　　听到只是去画画，这事简单，陈贤颂自然连忙点头应允。

　　见到陈贤颂答应，索西微笑着，眼中更是有种“赚到了”的奸诈味道。而乌迪尔在一旁连连摇头，自己的学生还是太嫩了，简简单单就被诓掉一幅画，若是他，怎么也得再弄些便宜回来，不过索西是他的老友，这事乌迪尔觉得不好出言点醒自己的学生。

　　乌迪尔心中笑笑，将视线移到一边，然后就看到了躲在陈贤颂身后探头探脑的小家伙。

　　弗郎西丝似乎有些害怕老人，见到乌迪尔看过来，立刻将脑袋缩了回去，过了会又探出来。老人家都比较喜欢小孩子，乌迪尔打量着小家伙，觉得她长得相当不错，眼睛又大又亮，似乎带着些灵气，和自己的爱徒有几分相似……等等！

　　灵气？乌迪尔心中一跳，立刻走到小家伙的身边。

　　而小家伙更是吓了一跳，立刻转到陈贤颂的前边，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老人会盯上自己，但看对方的架势和气质，小家伙也明白对方是个大人物。

　　虽然小家伙明显受过非常良好的礼仪教育，但陈贤颂不久前和她一起在街上闲逛过，当时他就看出了些东西。弗郎西丝平时应该很少出过家门，从她对街道人群和小贩的好奇就能看出一二；正常来说，十岁左右的贵族孩子，一般都已经能在宴会中淡吞自如了，但是弗郎西丝表现得却有些害怕陌生人……

　　陈贤颂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怕，这位是我的老师。”

　　弗郎西丝这才安心下来，她还是有些紧张，不过却用相当规范的女性礼仪向乌迪尔盈盈下拜：“伦希家族第九代唯一继承人，弗郎西丝很高兴能见到阁下。”

　　所谓礼多人不怪，特别是在黑暗时代，礼仪代表着身份，代表着高雅。乌迪尔见状，对小家伙的喜爱又多了几分，他笑着蹲在后的在前边，仔细地观察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旁边的索西见乌迪尔这样，好奇问道：“老友，你很喜欢这小家伙？咦！”说话间，他也发现了弗朗西丝似乎有些与众不同，连忙和乌迪尔一样，蹲在了小家伙的面前。

　　因为从小的阶层教育关系，对弗郎西丝来说，灵魂深思者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这两位这种“尊贵”的大人物一直盯着，她越发紧张起来，不知不觉间，她低下脑袋，双手在身前合拢，食指下意识地互相绕来绕去打着转。

　　两个老人端详了一会后，扭头视线对撞在一起，然后同时点了点头。

　　接着索西站起来，命令自己的下仆：“请书房里，把黑色木盒拿来。”

　　没多久，下仆捧来了索西需要的东西，打开盒盖，他从里面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一幅模糊的炭笔画，陈贤颂觉得应该是幅小鸡啄米图，索西拿着画纸，摊在小家伙面前，和蔼地问道：“孩子，你叫弗郎西丝是吧，你能告诉我，这幅画上画的是什么吗？”

　　陈贤颂经过一次这样的测试，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小家伙洁白可爱的小牙齿咬着粉红色的下唇，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大人物要自己去看一幅怪画，更怕说错话，惹恼了眼前的大人物；随后，她便将求助的视线移到陈贤颂身上。

　　“别怕”陈贤颂继续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子：“你只要想到的东西直接说出来就行了，就算说错了也没有关系，没有人会骂你的。”

　　小家伙似乎得到了些勇气，小手握在拳状，使劲地盯着前边的画，看了很久后，她犹豫地说道：“一只蝴蝶落在花朵上？”

　　两个老人眼睛同时一亮。索西再从盒子里拿出一张画，陈贤颂怎么看都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打架，而小家伙盯了一会，说道：“好像是两条海豚在游泳。”

　　第三张，陈贤颂怎么看都是两个怪猫在跪拜一个大鼎，而小家伙却答道：“好像是一个有点秃头的老爷爷……”

　　陈贤颂觉得小孩子的思维和大人果然不同，不过两个老人家却是很开心。索西站了起来，喜形于色，连连念叨：“很好，很好，太好了。”他看了看周围，然后向角落中的胖子，招了招手。

　　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在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大部分人都听说过灵魂深思者如何选择新的灵魂深思者，自然也就清楚此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胖子也不例外，见到索西在召唤他，顿时满头大汗，惧怕不已，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索西盯着胖子，原本开心的神色渐渐变冷：“我记得，你的名字应该是叫……维克托，名字是好名字，可是和你的形象却是不太相配。我听说，你要将这小家伙活祭，原因是她被恶魔诅咒了，你有证据吗？”

　　“有，她背后有一个漆黑色的魔法阵，普通人看了，甚至会头晕目眩。”在索西的视线下，胖子感觉到极其巨大的压力，冷汗流个不停。

　　索西问道：“哦，你怎么知道？”

　　“弗郎西丝的父亲以前和我是朋友，她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她，所以我知道得很清楚。”

　　索西讥笑：“朋友？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后人？不过我相信你的话，我想这孩子的背后可能真的有些东西，不过，是不是恶魔邪法阵还另当别论。”

　　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强自辩解道：“如果阁下不信，可以请自看一看她的背。”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小家伙的身上，她扭扭捏捏了好一会，然后才怯然说道：“妈妈说过，女孩子的身体，不能随便让别人看到。”

　　众人一听，这话在理。陈贤颂也对此颇有兴趣，他走前一步，说道：“索西阁下，小敏擅长临摹，让她带小家伙到楼上，将背后的图案临描下来如何？”

　　索西同意了。

　　陈贤颂则蹲在小家伙面前，温和地说道：“一会这位大姐姐带你到楼上，让她看看你背后的图案好不好？”

　　“弗郎西丝会被抓起来吗？献祭给神吗？”小家伙显得有些害怕。

　　“不会，我向你保证。我只是对你背后的图案好奇而已。”陈贤颂摸着小家伙的脑袋。

　　弗郎西丝想了一会，最后点点头：“大哥哥想看的话，西丝愿意给你看。”

　　之后，小家伙就被白敏带到了楼上，没多久，白敏又带了她下来，同时白敏的手中还多了一张纸。白敏先将纸交给了陈贤颂，在生化人的眼里，其它人都是无关紧本的，唯有自己的主人排第一位，因此完全不顾人情世故。但陈贤颂看都没有看，拿到后就先将临摹下来的图案交给了索西。

　　这小动作让索西很满意，他觉得陈贤颂很尊敬自己。

　　他们都没有发现，人群中有数个贵族，见到这张图后，脸色大变，眼神瞬间变得很是狂热。

　　纸上是个黑色的纯圆图案，而在大圆里，还有更多的小圆，和小指头差不多，个个大小相同，每个圆中心都是一个白点。这些小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极具立体感，乍一眼看上去，还真是像个复杂的魔法阵。索西看了一会，只觉得脑袋头晕欲裂，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过了一会，他实在有些忍受不住了，将图案交给了乌迪尔。

　　半分钟后，乌迪尔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图案转到了陈贤颂的手里。后者看了很久，都没有出现前两者的情况。索西从头晕中缓过神来：“这东西确实有些邪门……咦，孩子你没有事？看出了什么东西没有？”

　　“与其说是一个魔法阵，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家族，或者种族的纹章。”虽然陈贤颂还年轻，但生活在二十二世纪的人类，论博学程度和见识，他远超两位老人家。

　　索西和乌迪尔的好奇心涌了上来，后者连忙问道：“你以前见过类似的图案？”

　　“有些印象……”陈贤颂盯着图案，用力回忆：“似乎有点太极的韵味在内，不过却又不像。太极代表了阴和阳，就是二进制中的零和一，咦，二进制！”陈贤颂脑海中灵光一闪，转手将图纸交给了身边的女孩：“小敏，你试用计算机二进制语言解析一下这张图，黑色圆圈代表零，白点代表一，如果解析不出来，再反转一下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