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过了几天，苏铁与别人而不是与唐青莲结婚的消息就传遍了江湾樟树湾，很多人听后不胜唏嘘，并把这消息与唐青莲那天落到响水潭中的事情联系起来，议论唐青莲到底是自己跳潭还是不小心摔到潭里。

　　这天袁五华清早起来开车到外面跑了一圈后，回来吃了早饭，还是觉得很困，打算再去睡一个回笼觉。

　　刘妹辉叫住了他，问：“五华，你上午不会出去了吧？”

　　袁五华问：“什么事？”

　　刘妹辉兴奋地说：“陈爱莲会来。”

　　陈爱莲是黄桥镇方圆十里有名的媒婆。

　　袁五华听后，知道又是给自己介绍对象来了，马上瞪圆了眼睛，说：“姆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的事不要你管！”

　　刘妹辉说：“我不管哪个来管！你都二十六了，翻过年坎子就是二十七了！你看看，在我们樟树湾周边，哪还有像这么大年纪没结婚的！”

　　袁五华叫道：“哎呀，烦死了！我困了！要睡觉！”

　　刘妹辉说：“你去睡。等会人来了，喊你你就要起来，晓得不？”

　　袁五华说：“我不睡了，我就走！”说着就要往外走。

　　刘妹辉拦住他，说：“哪里去？我一说这个事你就烦，你就带一个回来呀！你带一个回来，我就不作声了。”

　　袁五华拔开刘妹辉的手，走到车库前，刘妹辉跟到车库前，拦着不让袁五华进去。

　　袁五华朝着刘妹辉吼道：“让开！让开！”

　　刘妹辉不让，袁五华恶声说：“你不让是吧？好，我不开车，我走路出去，我一世都不回来了！”

　　听了这话，刘妹辉连忙让在一边，接着开始数落起来：“给你介绍这个不要，那个不喜欢，你到底要一个什么样的人呀？我晓得你心里就只有唐青莲，早几年按照你的想法去她家提亲了呀！怎么样？以前你们两个还有说有笑的，你去提亲后，她理都不理你了！看见你就躲！我就搞不明白，不理你躲着你你还天天想着她！她到底哪地方好？长得好看又当不得饭吃，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要实在点的人好。唐青莲眼睛长到脑壳顶上去了，她看中的是苏铁！苏铁是研究生，前途无量！周伟明一表人才她都看不上，还看得上你？你长不像冬瓜，短不像南瓜，脸上黑炭一样的，还想追唐青莲？！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哩！……”

　　这当儿，袁五华打开车门，发动车子，把车开了出去。

　　袁五华气呼呼地来到纸厂办公室，往沙发上重重地坐了下去，一会儿又站起来，母亲刚才的话语让他恼怒不已。他不止一次跟母亲说过，不要给自己介绍对象，唐青莲不结婚，自己也不会结婚。而且每次只要一谈到婚恋嫁娶，自己便忍不住要发火，母亲眼泪就会流下来，嘴里就会开始数落。但即使如此，母亲依然隔一段时间就要给他介绍别的女孩。

　　袁五华还在生着气，左东明慢慢地走进来，说：“五华，今天没出去呀？”

　　袁五华说：“去哪？累了，歇歇。”

　　左东明说：“嘿嘿，以后有的是时间歇歇了。”

　　袁五华心里正恼火，见他说话阴阳怪气，话里有话，便说：“东明叔，你有话就直说好不好，我蠢，听不懂哩！”

　　左东明也不生气，说：“本来厂子生产搞得好好的，你爷去开了个会，回来就把生产停了，说是迎接环保督查。”

　　袁五华说：“是开了这个会呀，我晓得。”

　　左东明说：“这几天清江河水落得快，估计再过几天水就不多了喽。”

　　袁五华知道，水不多，意味着不能再往清江河里直排纸厂废水了，生产肯定不能搞了。

　　袁五华问：“环保督查几时来？”

　　左东明又是“嘿嘿”一笑说：“你爷昨天讲是今天，今天讲是明天，我也不晓得他们几时来。”

　　袁五华听了，也在想，到底是哪天来督查呀？猛然记起今天是陶兰英去做透析的日子，便“啊”的叫了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跑。左东明吓了一跳，抬头看时，袁五华已跳上车，启动车辆一路轰鸣急驰去了。

　　袁五华到了江湾，远远看见唐鹏站在门外不时侧着头向屋里看，走了过去，拍了拍唐鹏，要他进去。

　　唐鹏摇摇头，说：“姐……姆妈，吵架。不进去。”

　　“吵架？吵什么架？”袁五华听了，觉得奇怪，没多想，径直走了进去，看见陶兰英与唐青莲相对坐着。唐青莲望着母亲，陶兰英的头偏向一边，两人都没有说话，显然刚才发生了争吵。

　　袁五华走近陶兰英，叫了一声：“德四婶婶。”

　　陶兰英抬起头来看了袁五华一眼，点了点头，轻声地说：“五华来了，你坐。”

　　袁五华看清陶兰英后吓了一跳，只见陶兰英眼中含着泪，面色灰黑，眼皮和脸上都有些浮肿，左右眼眶周围各有一个大黑圈，他觉得陶兰英的脸色比上次治病前还要难看。

　　袁五华小心地问唐青莲：“青青，发生了什么事？”

　　唐青莲不作声，陶兰英小声悠悠地说：“她要我去做透析，我不去。”

　　袁五华听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说：“德四婶婶，你不去做透析呀？”

　　陶兰英皱着眉头，用手抚着胸口，轻声说：“五华，你不要这么大声，我不舒服。”

　　袁五华连忙搬过一条椅子，挨着陶兰英坐下，小声说：“德四婶婶，你做了透析病就会好，您上次做了就好了，对吧？去吧！我就是来接您去做透析的。”

　　陶兰英说：“五华，谢谢你，难得你还记得这件事！你是个好伢子。我真的不去了，你回去吧，我这个病治不好了。”

　　袁五华有点急了，说：“哎呀，德四婶婶，哪个讲的治不好了？您看，上次你做了回来，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个病治得好哩。”

　　陶兰英看了袁五华一眼，把眼睛闭上，索性不说话了。

　　袁五华走到唐青莲面前，问：“青青，德四婶婶真的不去了？”

　　唐青莲听了，还是没说话，眼泪流了下来，用手抹了。

　　袁五华见了，说：“这怎么行，有病就要去治呀？”

　　唐青莲站了起来，说：“袁五华，你不要说了好不好？这是我们家的事，与你有关系吗？”

　　袁五华一愣，看着唐青莲一时说不出话来。

　　陶兰英睁开眼睛，对着唐青莲提高了声音说：“青青，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五华也是一片好心哩。”

　　唐青莲转过头来说：“五华是一片好心，那我呢？”

　　陶兰英说：“青青，我晓得你是……”

　　唐青莲打断陶兰英的话，说：“既然晓得我是一片好心，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

　　陶兰英说：“青青，你也不要说了！我不去！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去的。”

　　唐青莲听了，伏在椅子靠背上哭出声来。袁五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如何是好。

　　袁五华瞥见唐鹏伸着头进来看了一下又缩回去了，便走过去问唐鹏：“你爷呢？”

　　唐鹏说：“上班去了。”

　　袁五华听了“嘿嘿”一笑，说：“鹏鹏，你骗五华哥哥的吧，你爷上什么班呀？”

　　“真的，坐志兵叔叔摩托，轰……呜……”唐鹏说着比划着骑摩托的样子，接着用手指着屋后，叫道，“摩托，摩托。”

　　袁五华走了出去，果然看见潘家兄弟的地坪里摆放着一辆铃木王摩托。他走了过去，见门开着，在外面喊道：“志兵叔！志兵叔在家吗？”

　　潘志兵应声走了出来，袁五华上前询问后知道唐德标确实去孙氏纸业上班去了，然后将陶兰英不愿去治病、母女俩争执的情况告诉了潘志兵。

　　潘志兵想了想说：“五华，我晓得哪个能说得动德四嫂子。”

　　袁五华问：“谁？”

　　潘志兵说：“德四嫂子与她大哥一家关系最好，每次德四嫂子病了，她大哥大嫂与任志坚、陶心平都会来看她。你跟青青讲讲，请她大舅来，一定能说服德四嫂子。”

　　袁五华听了，如获至宝，跑到唐青莲家，把唐青莲叫了出来，把潘志兵的话告诉了她。

　　唐青莲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唐青莲就要去何一海家打电话，袁五华叫住了她，拿出手机递给唐青莲，唐青莲便拔通了任志坚的传呼机。任志坚马上回了话，唐青莲告诉了情况，任志坚要唐青莲别急，他等会就把岳父岳母送来。

　　约莫半个小时的样子，任志坚与陶心平各自骑着一辆摩托，载着陶兰英大哥陶建安两口子来了。袁五华跟着他们走到门前，觉得不便进去，就站在外面。他先是听见陶建安两口子在劝导，任志坚与陶心平也帮腔做工作，接着又听见陶建安在骂陶兰英，后来还听见陶兰英的哭声，最后，陶兰英终于同意去做透析了。袁五华这时才走了进去，看见唐青莲在给众人茶杯里添茶，一脸轻松。陶兰英坐在椅子上，头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唐青莲看见袁五华，笑着说：“五华，今天搭帮你！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也不想再去找车了，要麻烦你送我妈去省城了，不过，话讲在前头，用你的车出租车费。”

　　袁五华道：“好，好，好！听你的。”

　　大家帮着把一些用品放上车，唐青莲与陶心平扶着陶兰英上了车，舅舅舅妈留下照看唐鹏，安排妥当后，出发往省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