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倾心（3）

　　顾睿看了看时间，见已经快到午夜，便转过头，关切地说：“你快睡吧，明天是不是还要上班？”

　　“是啊。”许若辰抬起头来，开心地看着他，“在这里没什么节假日，大家都想快点干完好回家，挺积极的，也不要加班费。”

　　“这样好。”顾睿微笑，“我也希望你能快点回家。这里的环境虽然好，到底还是太艰苦，对你的身体也不好。”

　　“嗯。”许若辰点了点头。

　　顾睿关上电脑，站起身来，“你快睡吧，我回房了。”

　　许若辰也关了机，将手上的笔记本递给他，顺口说：“你那屋也有网络接口，如果你夜里想挂机的话，把网线插上就行。”

　　“好。你好好休息。”顾睿接过电脑便走出门去。

　　许若辰仍然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虽然听了顾睿的话没有再开电脑，洗漱好躺上床后仍然翻来覆去好一阵才睡着，梦里居然都在草原上群鬼车，醒来后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的生物钟一向顽固，即使睡得再晚，第二天还是黎明即起。与同事吃完早餐后，她便去了工地，指导他们完成这一阶段的工作。

　　天空很阴沉，隐隐的已经有了寒意，每个人都希望能赶在下第一场雪之前完工，因此中午也没有休息多久，基本上从早到晚拉通了在干。许若辰没回公司，只是打过电话，问顾睿吃过午饭没有。

　　顾睿听她不会回去，便道：“那我过来看你。”

　　许若辰很感意外，有点张口结舌，“我……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啊，都是乱糟糟的，要等工程收尾后再做一层表面的掩饰功夫，看上去才会顺眼。”

　　“我明白。”顾睿轻笑，“以前每次到景区，沿途看到的都是顺眼的景色，所以现在很想看看不顺眼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许若辰一怔，随即放松下来，笑着说：“那你过来吧。沿着公路走就行了。我的车停在路边，你过来就能看到。”

　　“好。”顾睿挂断电话，立刻开车过来，大概一个小时后就看到了许若辰的那辆切诺基。他将车停过去，下来往山上看。

　　这里是高原，每座山的地面相对高度并不高，坡度却很陡。仰头望上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上面全是新土，有不少人影晃来晃去，显然是在工作。他左右看了看，终于找到一条向上的小径，便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

　　许若辰知道他要来，一直注意着山下，看到他的车过来，就连忙往下去。两人就在山腰上碰了面。工地上有很多人，许若辰自然不会跟他太过亲近，他也很明白，与她保持在一个友好而适度的距离，在她的带领下参观他们的工地。

　　从表面看上去其实不难，许若辰也轻描淡写地说，现在做的活都很简单，因为只是维护，以前做的时候质量是把住了关的，底子好，所以比较容易修补。顾睿看着这深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当初是什么情况一想便知，心里不由得更加疼惜。

　　“什么时候能完工？”他轻声问。

　　许若辰大致估算了一下，“如果天气好，再有半个月就能完成。”

　　顾睿有些高兴，“那太好了。”

　　许若辰的心里暖洋洋的，眼波流转，满是喜意。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他，关心地问：“就快要到中秋节了，然后就是国庆，那应该是你们的黄金季节吧，你不回去看着公司吗？”

　　顾睿笑道：“怎么？想赶我走了？”

　　“怎么会？你能呆在这里，我很开心。”许若辰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但还是认真地说，“可你每天闷在这里，自己的生意照顾不到，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好。”

　　顾睿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这个女孩子很高兴自己能陪她，可又害怕耽误自己的工作，有些小挣扎，却终究还是为自己着想，不希望为了她而影响自己的事业。看着她微红的秀气的脸，他感觉满心都是喜悦。笑着看了她一会儿，他才说：“那好，我就先走。国庆黄金周要出不少团，现在就很忙，我确实得回去盯着。明天我直接回省城，叫朋友派人过去拿回车，我就不用开车走那条险路，这样你也不用担心了。”

　　许若辰有些惆怅，很是依依不舍，但也知道不能再留他呆在这里。他本就不是无所事事的人，能在这里陪她几天已经很难得了。

　　她很满足。

　　顾睿一直在工地上陪着许若辰，直到傍晚才一起回公司驻地。他们如常般和那三个年轻人以及老司机共进晚餐，谈笑风生，然后各自散去。

　　两人相偕回到许若辰的房间，仿佛习惯性地一个坐到桌前，一个坐到床沿，一时却相对无言。

　　他们都没有开电脑，也没有开灯，看着暮色一分一分地沉下去，屋里渐渐变得阴暗，瞧不清对面人的眉眼，只有一个隐约的影子，像是在黄昏的风中飘摇，有种若即若离的虚无感。

　　顾睿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身子慢慢前倾，摸索着握住她的手。许若辰没有动，手上却缓缓用力，反握住他的手。

　　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安静，窗后的山中没有鸟鸣，门前的公路没有车声。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短短一瞬。深深地吸了口气，顾睿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很低，“真想跟你像现在这样天天在一起。”

　　许若辰觉得喉头哽咽，想要说“我也是”，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沉默片刻，顾睿轻声问：“你愿意来我的公司帮我吗？”

　　许若辰努力呼吸着，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这才能够出声，“我……不懂旅游。”

　　顾睿温和地说：“不要紧，可以学，很容易。另外，我这次过来考察小龙沟的项目，就是打算涉足旅游开发这一块。在这方面，你比我懂行，过来帮我，好吗？”

　　他的声音始终醇厚柔和，仿佛最香浓的咖啡，既令人兴奋，更让人陶醉，许若辰垂头倾听着，内心已被打动，理智却有点犹豫。略微纠结了一下，她低低地说：“这家公司的老板对我不错，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辞职。”

　　“像你这么优秀的员工，稍微有点见识的老板都会好好对待的。”顾睿笑了笑，声音仍然很轻，“你考虑一下，不用马上做决定。等这里的工程结束，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不过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许若辰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顾睿不再说话，就这么坐着，将她的两只手合在自己的双掌之间，久久没有放开。许若辰也没有吭声，渐渐的觉得眼里有些发热，想到他明天就要离开，去到千里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难以忍受的感觉便慢慢涌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顾睿缓缓起身，挪到床边坐下，伸出一只手搅着她的肩，然后另一只手环过去，将她慢慢地拥进怀中。

　　许若辰完全被动，没有丝毫抗拒，很自然地落进那个温暖的怀抱，将头放到他的肩上，伸手抱住他的腰。

　　两人就这么在黑暗里相拥，感觉已心满意足，难过的心情慢慢消散。

　　良久，顾睿轻叹，“真不想走了。”

　　许若辰脱口而出，“以后有时间的话，我去看你。”

　　“好。”顾睿侧了侧头，将脸贴在她的头发上，轻声说，“你休息吧，我过去了。明天我一早就走，你别起来送我了，好吗？”

　　“我想……送送你……”许若辰的喉咙又有些哽。

　　“别送了，听话。”顾睿在她耳边低沉地说，“我不想让你看着我走。”

　　许若辰只觉得眼里一热，差点落下泪来。沉默半晌，她才微微点了点头。

　　顾睿放开她，起身摸索着走了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许若辰一直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坐了很久才出去洗漱，回来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直到后半夜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黎明时分，隔壁开门的轻微声音便将她惊醒。她翻身看着门的方向，听着有节奏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地响过走廊、楼梯，去到路边，然后是车门打开之后再关上，最后是车子发动，渐渐远去，眼泪忽然不受控制，滑落下来。